正德繼位後大張旗鼓的改革終於開始了,其實在此之間劉瑾已經做過一次改革,只不過那一次是令出於中官,而且根本不經朝臣廷議,所改革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怎麼能控制人怎麼來,而這一次雖然只有十條,卻條條直指整個天下最尖銳的幾項問題:吏治、稅制、土地、兵制以及部分學制。
劉瑾當政時大權獨攬,但凡對他的改革有反對者立即以各種名義逮捕或罷官,而這一次卻是內閣、六部『倡議』下,科道系統全體擁戴下出台的,而且楊凌和內閣的人反覆探討,針對可能出現的各種詰問從政策上予以完善、堵塞漏洞,每推出一條,都詳細說明舊制的弊端,新制針對哪些部分,為什麼做出改動,令得反對者也無法開口,所以皇帝一經批准,政策推出異常順利。
《大明勘亂法》、《大明募兵法》、《大明稅賦法》、《大明工商法》、《大明移民法》、《大明科舉法》、《官吏考成法》一一出台,在大明腹地正在用兵剿匪、西北江山風雲突起的時候,給渾噩陳腐的朝綱注入了一股清泉。
朝廷中的有識之士並不少,尤其是這次流民造反真的成了改革的強大助力,造反者短時期內竟然聚起這麼多響應者,北方几大重鎮無數富紳豪門不但破家而且滅門,朝廷財政處處拮据的現象,把他們從太平盛世的幻象中打醒過來,這種種慘劇對他們深有觸動。他們也知道民意不可違,朝廷是該進行一番改革了。
正德皇帝下旨,再次明確減免京畿,山東,河南,河北等地稅糧,並宣布流民復業者。官給廩食、廬舍、牛種,以撫慰流民之心,並對去關東移民者施以種種優惠政策,開拓土地歸個人所有、三年之內不納錢糧等等,這一來許多正常人家也動了心思。
尤其家中子女較多的,包括所多軍戶人家,因為按照民間慣例,家產是由長嫡子繼承的,其餘諸子只能自謀生路,趁著年輕在關外創下一片基業,擁有自己的土地、田莊,何樂而不為?更何況這些人沒有後顧之憂,一旦失敗再返回家中就是了。於是許多在家中不是長子的年輕人都紛紛報么,東北三衛擁入的移民開始增加大批不攜家眷的拓荒者,這些人將成為團練部隊的主力。
朝廷內部也進行了整頓,現在內閣當中以焦芳為首,但是李東陽的激流勇退給了這位晚年才得以一展報復的焦閣老很大觸動。他主動請旨,以老邁之身巡視山東,河南,河北,山西等地。
這些地方共用因戰亂而離散家鄉的難民三十餘萬,這些人都是隨時可以點燃的乾草。現在他們雖然到處乞討,還看不出亂子,可是只要今年冬天這些人得不到安置,無處居住、沒有衣穿、沒有飯吃,造反還將隨時發生。
焦芳請了聖旨,以欽差身份巡視地方,督促各地府城官倉存糧減低價格,折納鈔票,糶給農民,並令諭以上各地布政使在流民較多的地方,編成里甲,新立鄉都,就地安置,防止他們繼續流竄。
流民較零散的地方,則就地安插於附近各州縣原有的鄉都戶籍中,但也新立里長,加以管理,更各撥給境內荒田或黃河退灘地,又量給耕牛種籽,使流民得以從事生產。農民有房有地,有了生存的希望,就絕不會把腦袋系在褲腰袋上去造反。
朝中大事由楊廷和主持,成為實際上執掌朝政的人,這也是微妙的權力調整,爭取到楊廷和一派的全力支持,楊廷和革除弊政,減輕窮困地區的漕糧和賦稅,遣返宮女樂人,釋放無辜囚徒,清查空餉兵額,僅這些每年就為朝廷節省財賦百萬餘兩。
江南士紳趁機鼓動他們的利益代言人,請求降低江南賦稅,對此楊廷和卻堅決拒絕,江南是楊凌改革的重點,這些官員見楊廷和不允,便轉而去求楊凌,不免說出楊廷和許多讒言來,又將江南百姓的苦處說的十分不堪。
江南富甲天下,楊凌是知道的,江南百姓富過其他地方,這一點他兩下江南也深知肚明,楊廷和的窮地少征、富地多征有點類似現代的個人收入調節稅,是一項很有效的稅收平衡槓桿,所以楊凌對他十分支持,對這些遊說官員全都打發了回去。
兩個人雖然由於楊一清的原因,私交不太好,卻都能以大局為重,彼此心照不宣的配合著對方行動。其實要說江南百姓賦稅重,其實並不假,但是原因不在朝廷賦稅重,根源仍在土地兼并和舊的稅制。
土地兼并本身並不是問題,如果土地全部歸於國有,那算不算一種最大的土地兼并?土地是國家的也好,富紳的也好,他總要找人種的,就算真有那權力把土地全部返還農民,讓人人有自己的土地,農民無論是持家理財也好、種地經商也罷,素質同樣有高有低,過上百十年,優勝劣汰,土地還是會很自然地向少部分人手中集中。
問題是土地兼并者都是皇親國戚、權宦世家,他們一旦把土地集中佔有,就利用特權瞞田逃稅,土地被兼并愈多,朝廷的稅收愈少。皇親國戚、有爵位的勛臣、有權勢的太監、有功名的鄉紳,倚仗特權,賄賂官府,隱佔戶口,瞞田偷稅,逃避差役。
這樣朝廷稅賦就全壓在自耕農身上,朝廷制訂的原有稅賦是人頭稅,這些沒有特權的農民田地沒有多少,交納的賦稅卻越來越多,於是越來越窮,田地不得不典當給富人。轉而成為佃戶,於是朝廷的賦稅也每況逾下。
一條鞭法、攤丁入畝,從賦役制度上解決了這個難題,打擊違法豪紳的特權。同時根據各地貧富、土地肥薄,官方制訂田租地最高比例,不允許他們過份盤剝農民,這就解決了這個難題。
朝廷新的土地條例、稅賦制定把舊制弊病說的清清楚楚,而且新的稅法只是將豪紳們偷漏地稅賦重新納入朝廷府庫,不能再賺黑心錢而已,他們照樣富甲一方,所以既不至於把他們逼到造反的地步,也不敢在朝廷上下一致同意推行的新政上做文章,科道那些筆杆子們可正瞪著眼睛等著抓他們的毛病呢。
這些人憤恨難鳴,便把火發在新政的首倡者楊凌身上,不斷上疏攻擊他違制參政,擅理朝務。楊凌對此早有準備,楊凌立刻就「病」了。
楊凌一「病」馬上就上奏。請求封還皇帝授命他主持剿匪、改革朝政等事宜的意,說他患了重疾,恭請歇養病體,氣得攻訐他的那些官員乾瞪眼。緊跟著就傳出楊凌要納妾的事來,弄得這幫人哭笑不得:身染重疾?寡人之疾乎?
可是你攻訐我干預朝政。我就回家討小老婆玩兒啦,你還能怎麼樣?
楊凌的無賴打法讓這些人一時還真的想不出應對之策了。
現在的正德皇帝可不比當年,內廷牢牢控制在他的手中,內閣和六部、科道全都擁戴皇帝的新政,他才不在乎少數官員的反對。
正德皇帝三天之內連下三詔,而且下的不是中旨,而是通過內閣下達的正式詔書,要求楊凌輔政理事,這樣的詔書是要抄在邸報上給群臣們看的,正德就是明確表態告訴天下人:朕支持他!
據內廷一些小太監流傳出來地話說,這三道詔書皇上是罵著人說的,不過經過楊廷和潤筆,可就斯文多了。
第一天一大早,司禮太監杜甫捧著第一道聖旨就來了:「綱紀敗壞、國力疲弱、軍隊腐化、財政拮据,皆官員玩曷舊政漏洞所致,楊凌一意振刷,如久旱雨露,朕深切依賴。今國事甚急,豈國公釋肩之時,自棄前功耶!著益殫忠任事,與諸臣協心共濟,毋為人言所阻」。
楊凌接旨,謝恩,婉辭。
第二天一大早,杜甫抱著第二道聖旨又來了:「方今國家維艱,須卿鴻猷匡濟,共圖化理,豈可以浮言堅欲求去。卿朝之柱國,朕之臂助。國公不可參政,非我大明律法,不過約定俗成之腐制耶,輔臣楊凌當速出視事,莫負朕恩」。
這話皇親國戚、勛臣功卿們全愛聽,那不是自己以後也有機會在朝廷露露臉了?就連因為改革新政,自己少賺了錢的人都拍手稱快,當然啦,現在楊凌開闢海運,他們財大勢大,成為海外通商地大贏家,獲利巨豐,也不怎麼在乎從土地里多刨的那點食了。
楊凌接旨,謝恩,繼續婉辭。
第三天一大早,杜甫拖著聖旨繼續出現:「浮言反重於朝命,國紀何在?剿匪事急、改制事急、撫民事急、振國事急,楊凌早早還朝視事,九卿科道不得妄議,再有瀆擾誹謗者,一併交鎮撫司究治!」
楊凌領旨,謝恩,回復皇上說:「君上如此器重,微臣感激涕零,臣待病恙稍好,一定立即還朝,殫精竭慮為皇上分憂」。
帝聞之大悅,第二日散了早朝就擺駕出城,去登門探望自己的股肱之臣,以示恩遇。
那些攻訐的朝中官員一打聽,敢情威國公今天納妾,他們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這和太子爺登基為帝時,文武百官得三次促請有啥區別?這不是明擺著玩人呢嗎?
玩的正是他們,舉重若輕,遊戲人間,於聲色犬馬、荒唐嬉戲之中,行大道於腐儒酸丁、貪官污吏之眼前,正是這一君一臣的拿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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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並沒有特別的隆重裝扮,雖說楊凌身份貴重,可是納妾就是納妾,照理說根本不需要太鋪張的排場。皇上納個妃子還是從角門兒往宮裡一抬就完事呢,民間非娶妻那是不算甚麼大事的,太隆重了反而讓人笑話。
不過楊凌今天是行西式婚禮,而且皇帝也來參與。這可算是極大的榮光了。
榮光的不只是楊府上下,雅各思等神父們同樣覺得極為榮光。這還是他們到了大明之後第一次主持結婚典禮,所以教堂上下粉飾一新,神父們都穿上了嶄新袍子。
上次教堂落成,皇帝前來參觀,在京師引起很大轟動,現在他們已經發展了兩千多名教徒,雖說大部分是中老年婦女,不過這一年的成績可比他們以前混的象叫化子似的幾年成績都高。現在皇帝再次到來,而且要求舉辦婚禮的是大明的公爵,影響勢必深遠。
他們現在已經同國內取得了聯繫,甚至教皇那裡也聽說了他們在東方的重大進展,教士們正在組團購船,吸收志願者,募集科學、文化、宗教各方面的書藉,準備更大規模的派遣傳教士往中土傳教。
散布在日本、呂宋等地的傳教士通過商人們聽說他們的教友在大明的發展也迅速往這裡趕來。因為他們在當地傳教比在大明更加困難,而且日本、呂宋等地的當地人爭論時總喜歡把中國古人的言論、看法當成權威。
甚至他們傳教時受到的當地人的訕笑都是大意相同的話:「連大明朝的人都不相信你們的神,都不相信你們的理論。少拿來騙人了」。大明在周圍小國的文化影響如此之深,所以他們覺得只要先攻破這個堅壘,在其他地方傳播信仰和教義就容易得多。
楊凌同樣不敢小覷他們的作用。那時的西方教會,總是隨時掌握著西方文化、科技等方面的最新知識,明末中國的「天主教三柱石」徐光啟、李之藻和楊廷筠就接受了許多西方知識,在數學、天文、曆法、軍事、測量、農業和水利方面頗有建樹的。
和他們保持密切的聯繫,並且經常吸引些西方傳教士過來,將帶來許多西方的新知識、新觀念。尤其他們地處大明京師,可以迅速傳播開去,潛移默化的融合、影響正在蘊育萌生新的思想、科技和文化的大明。
為了喜慶,教堂外沒有駐紮官兵。倒是有許多慶祝的百姓,這些百姓大多是二十齣頭、身材魁梧彪悍的年輕男子,懷中暗藏著利刃。人常說里三層、外三層,這些人還真的分成三層,最內層的是大內錦衣衛,中層的是御馬監的侍衛,最外層的是東廠番子,皇帝在此,不能不小心呀。
所謂賓客除了三廠一衛的人就只有楊家上下了。此刻楊府也是亂作一團,楊凌氣急敗壞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該告訴他,你們瞧瞧,你們瞧瞧,我都畫了圖給他了,這叫燕尾服嗎?燕尾……也不能把尾巴翹起來呀」。
一眾妻妾吃吃地笑,唐一仙板著俏臉道:「咳咳,不許謗君,這可是皇上親自找人做的十六套禮服中最滿意的一套,你瞧,再戴上這帽子,多象……鹽蝙蝠呀」。
楊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嘟囔道:「我都說了嘛,婚禮不需要皇上操辦,他安心當伴郎就行了,咳!他非要一手包辦,還說一定讓我滿意,結果現在才給我看,這……也顧不上改了,走吧,走吧,趕快去教堂。」
楊凌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戴著高高的還有翎的帽子,翹著一條燕子尾巴氣昂昂地走出去了。雪裡梅捂著嘴格格地笑:「我怎麼瞧著咱們老爺不象燕子,倒象黃鼠狼子呀」。[天堂之吻手打]
韓幼娘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高文心好整以暇地道:「女人如水嘛。有水就有魚,所以女人身上就有股子腥味兒,那男人就叫偷腥嘍,黃鼠狼子比燕子合適。正適合偷腥」。
她偷腥偷腥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兒,象纖細的花枝兒似的成綺韻不禁俏臉一紅,她飛快地偷看了一眼,見高文心也是邊說邊笑,不象是諷刺自己,心中才暗暗鬆了口氣。
女人沒有不犯妒的,吃醋捻酸本是常事。楊家之所以妻妾合睦,一則是這楊凌一視同仁,厭惡家中的女人勾心鬥角。二則也是她們夠聰明,知道爭寵獻媚不但不會獲得楊凌的歡心,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她們喜歡現在這種氛圍,所以也在竭力維持。不願意搞的一家人失和,高文心倒真沒有暗諷她的意思。
「幸好!幸好沒多少人參觀,要不然這副形象可丟盡了人了」。楊凌摸摸特意用鐵絲固定的威風凜凜**的尾巴,根本不理會內廠一眾屬僚的竊笑。
按照西班牙信奉天主教的人結婚慣例,婚禮是由女方父母操辦,在教堂舉行婚禮的時間是下午,所以正德散了朝才來倒沒耽誤時間。今天是開心的日子,楊凌在一臉嚴肅的特務們都開懷大笑的場面中,飛快地逃走教堂,一眾神父們瞧了新郎這副模樣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倒是廠衛的特務頭子們胸有城府,個個都忍得住,愣裝沒看到。
正德這個伴郎身份特殊,所以沒跟著楊凌去楊府,他正站在台上跟雅各思扯皮,希望自己兼任神父的角色,這個有點太荒唐了些,雅各思滿臉苦笑正在拚命搖頭,瞧見楊凌進來,正德立即扔下雅備思,興高彩烈地跑過來,上下打量一番,嘖嘖贊道:「瞧瞧,朕給你定做的衣服,它就是合身。唔……不願過這西方人穿的東西真是有點古怪」。
楊凌乾笑兩聲,恨不得馬上婚禮結束,好脫掉這要命的東西,他忙問道:「皇上,婚禮可以開始了么?」
「行行行,開始吧!」正德皇帝穿的是一身中式箭袖武袍,眉清目秀、唇若塗朱,倒是一個帥氣英俊的美少年,比頭上戴著高帽還加了燕翎的楊凌神氣多了。他急急走到一角,抄起一柄刀和一個盾牌趕了回來。
楊凌愕然,吃驚道:「皇上這是何意?」
正德莊嚴地道:「按照西方習俗,不是會有惡龍和魔鬼搶奪新娘,伴娘專門負責迷惑魔鬼、伴郎協助新郎從旁剷除妖魔嗎?朕總覺得用美人計有失男人臉面,這個責任還是朕來一肩承擔吧,不能讓一仙冒險!」
楊凌啼笑皆非,他抬頭看看雅各思,雅各思肩膀一聳,向他攤著手撇嘴搖頭,他也是沒有辦法,誰叫人家是皇上呢,就這一回,下回給人家主持婚禮,決不能這個樣子,不然等教皇組織了大隊人馬趕到大明,瞧見自己把儀俗改得面目全非……
他和楊凌面面相覷,一時間頗有遇人不淑之感……
新娘子進了教堂了。新娘自己製作禮服是不吉利的,而且要在出發到行禮現場前才縫上禮服最後一個針腳,所以她的禮服也是正德皇帝一手包辦的。
好在婚紗禮服這個名字沒有燕尾服(蝠)這個名字可以讓他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上等娟紗製作的潔白禮服大概總有那麼幾分神似西方人的禮服,而且一點不醜,非常漂亮。
下擺蓬鬆、纖腰一握,聖潔的就象一位天使,臉上蒙著明黃色的面巾,胸前捧著鮮花,頭頂也戴著一頂花冠,面紗下看不見阿德妮的模樣,她姍姍走來,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優雅、大方,看的楊凌直著急。
阿德妮不敢快走,本來應該戴橙黃色的面紗,薄薄的、半透明的,但是正德理解成了東方的紅蓋頭,為了表示隆重,他還特意拿了塊皇室專用的明黃色上好緞料,給阿德妮做了一塊八角綴著紅寶石的黃蓋頭。
他本來是想綴上八顆珍珠的。聽神父說珍珠是新娘的眼淚,不吉利,所以臨時找了八顆紅寶石墜上,可憐阿德妮根本看不清前邊的道兒。她哪敢走快了呀,只好盯著腳面,一步步的往前蹭。
長長的婚妙後擺由一對小金單玉女牽拉著,唐一仙一身鮮艷的吉服,笑盈盈地陪在阿德妮身邊,伍漢超、宋小愛漲紅著臉,拚命忍著笑跟在阿德妮後邊,從花藍中不斷向她頭頂拋灑著鮮花,他們本來是楊凌內定的伴郎伴娘,不料正德假公濟私,非要和唐一仙搶了這份生意,二人就失了業,淪落成花童了。
這對倒霉夫妻碰上個不著調的正德皇帝,真是哭笑不得,兩人都巴不得婚禮早點結束,那位好心辦壞事的伴郎還覺得自己天賦奇稟,聽人家簡單一說,把這婚禮禮就辦得似模似樣。
他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在楊凌身邊。左手持著畫著虎口的木盾、右手舉著明晃晃的鋼刀,在雅各思有點走了調的讚美詩中,欣賞著自己一手創作的傑作。
雅各司做為司儀神甫,開始宣讀:「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楊凌眼睛都快瞪酸了,也看不見自己新娘子的模樣,只好徹底放棄,轉而聽著神父的吩咐。「亞莉阿德妮,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這話聽起來好熟悉,楊凌情不自禁望向幼娘,幼娘笑微微地看著他,眼中有甜蜜也有辛酸,顯然和他同時想起了那段苦澀艱難的日子。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
「還有聖天使」,正德皇帝急忙提醒了一聲。
聖天使?關天使什麼事兒?楊凌有點詫異,他抬頭看看,只見雅各思咧了咧嘴,好象快哭了,神父含了糊的跟了一句,然後才提高嗓門道:「宣布你們正式結成夫妻,求主賜福,戒指將代表你們彼此的約束」。
「戒指!皇上,戒指!」
「嗯?喔喔!」正德皇帝挺胸腆肚地站在那兒,正在核計這種婚禮和中式婚禮的優缺點,以便參詳利用在自己的婚禮上,一聽神父提醒這才清醒過來,他忙「咣啷」一聲丟了刀盾,往懷裡一摸,只聽「叮噹』作響,一長串的金戒指從懷裡被他扯了出來。
滿教堂的人再次被正德皇帝的創意驚呆了,楊凌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加上聖天使的祝福。原來那是西方人結婚,流行純金戒指,黃金代表純真,所以不用鑽石,當時使用的式樣是『雙連環』或者『三連環』,能夠套在一起。
本來兩枚給夫妻正好,之所以三連環,是為了代表聖靈、聖父、聖子三位一體,第三個戒指將贈給參加婚禮的一個特殊人物,比如媒人或者證婚人。正德覺得這樣不太好,你有他沒有的,多說不過去呀,大家來不都是交情嗎?
所以這位仁兄打造了一大串的金戒指,沉甸甸的揣在懷裡,不是說一枚戒指得代表一位神袛嗎?再加上那些大天使、天使們不就行了?
今天攤上這麼一位主兒,楊凌這位智計百出的人物也沒了皮調兒,只好硬著頭皮從那一長串戒指上摘下兩枚,與阿德妮交換戒指,正德就和唐一仙笑容可掬地開始給大家分發起來,人手一隻,不偏不向。
楊凌趁機把阿德妮的面紗摘了下來,新娘子經過細心打扮,明艷奪人,象一粒可口的草莓,鮮艷欲滴,散發著性感的氣息。阿德妮向自己的新郎甜蜜地一笑,妙眸一轉,向唐一仙笑道:「一仙,接著!」說著揚手把花束拋了過去。
唐一仙下意識地接住了鮮花,卻不明白原因。正德也沒打聽明白這一步,他以為交換了戒指就算儀式結束了,見狀他匆匆趕回楊凌身邊,低聲埋怨道:「瞧你。鮮花不用了就扔一邊唄,雖說她是你的義妹,可也不能當下人使呀」。
楊凌翻了翻白眼,解釋道:「我的皇上啊,這個……這個意思就是說,誰接到花束,誰就是下一個新娘……」。
「你瞪什麼瞪啊,不是說給我做新娘」,楊凌呻吟一聲道:「我是說下一個要結婚的、要成為新娘的女孩兒,是對她的祝福。我還特意囑咐阿德妮,要送給一仙呢。皇上,我……我有點頭痛。」。
正德恍然大悟。喜道:「原來如此,哈哈,好好,這個好。噯……那……那朕呢?得給朕點什麼呀?她要做新娘了,那朕不做新娘能行嗎?」
楊凌頓時語塞,送給新娘的是花球,送給新郎的還真的有,這個他還是隨口開玩笑似的問了阿德妮一句才知道的。當時西方已經出現了弔帶襪,而且貴族男性比女性更喜歡使用弔帶襪,他們使用的弔帶襪五顏六色,襪口有精美的蕾絲,並在膝蓋的外側飾以蝴蝶結。
婚禮上,如果新郎把新娘的絲襪脫下來,被扔中的人就是被祝福下一個成親的男子。楊凌當然不會說出來,開玩笑!洋為中用也不能什麼糟粕都往裡傳吶,當時歐州貴族結婚,新娘還得穿著內衣躺在床上讓賓客們親吻呢,這可不行。
楊凌把頭一搖,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男人沒有」。
正德發急道:「怎麼會呢?憑什麼男的就沒有啊,噯!要不朕問問阿德妮。」
「別別別,呃……臣忽然想起來了,哈哈哈!」楊凌乾笑兩聲,順勢解開扣子,把那件翹著燕子尾巴的上衣脫了下來:「皇上,您穿上,還有帽子,穿戴上它們的人,就是下一個新郎」。
正德大喜,立即接過來把那件長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然後把高帽往頭頂一扣。楊凌總算陰了他一把,出了心頭一口惡氣。
儀式結束,要回府擺宴了。教堂和楊府不遠,徒步就到,兩人並肩走在前邊,伴郎伴娘隨在身邊。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沐浴下,一頂煙囪帽,身後翹著條趾高氣昂的燕子尾巴,左手執盾、右手舉刀的當今聖上朱厚照,成為婚禮隊伍中最靚麗的一道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