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講究的是實力,有兵有馬有牛羊,那就是草原的主人,僅憑著祖上的威望,豈能千秋萬載,永坐江山?」
花當健碩龐大的身軀,壓在一頭強壯的蒙古馬上,就象一座小山一般,一邊走著,一邊得志意滿地想著。
旁邊,一襲白衣、白紗蒙面的塞里木卓爾,只露出一雙嫵媚清澈如湖水的美麗雙眸,隨著戰馬的輕馳,那裊娜的柳腰也款款擺動,韻律極為動人,讓花當不禁又想起她昨晚在床上那蛇一般的扭動,那有力的小蠻腰奮力地托起自己雄健身軀,以一陣陣令人**的篩動帶給自己的極樂,腹中不禁一團火熱。
他有很多女人,可是沒有一個女人象卓爾這麼風騷、這麼嫵媚、這麼風情萬種,這麼妖嬈動人。她下了床,可以聖潔的象冰山上的雪蓮,一塵不染。當她在床上侍奉男人的時候,又可以使出萬般妖嬈手段,叫人慾仙欲死。
醒握殺人劍,醉卧美人膝。即便他吟不出這樣的詩句,但是做為一個正得志的英雄,他也懂得這種享受和追求。
現在,卓爾已經成了他最寵愛的妻子,他準備一旦收服伯顏,進剿火篩和瓦剌,完成統一草原的大業後,就自封可汗,把卓爾立為他的第一皇后,儘管女兒銀琦很不喜歡她,但是卓爾實在太趁自己的心意了。
她不止美麗,而且聰慧。火篩坐山觀虎鬥,希望藉由伯顏消耗他的實力,最後一舉圖謀的陰險計劃也是她首先看破的,分化瓦解伯顏的勢力,誘使伯顏的兩員親信大將背叛離去,並逼迫伯顏向自己投降,同樣是出自卓爾的策劃,她對自己的助益實在是太大了。
花當並不介意她曾經屬於伯顏,也不相信她會忠於伯顏。草原上的女人,是不應該有自我的,她們只屬於強者,只應忠誠於、服從於強者,那就是她應該服侍的主人,而自己,毫無疑問,是最有資格達到這一標準的男人。
或許有所成就的男人都有這種成就感和自信心吧,當楊凌正在千里之遙的上林苑,為找不出一個象自己一樣優秀的男子推介給永福公主而苦惱時。花當卻正為自己才是唯一般配塞里木卓爾這樣的絕世美人而沾沾自喜。
伯顏的勢力已經徹底瓦解了,他離開營地奇襲青海湖,這本來就是在冒險,但是他不能不去,加思布帶走了他手下精良地一萬五千名戰士和數萬部族以及牛羊。如果不受到懲辦,自己的威信在食物日益短缺的今天將每況愈下,效仿加思布的部族將日益增多。
去。就要冒著萬一消息泄露,苦心經營多年的部落基地被人趁虛而入,失去自己的根本,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不畏懼困難和危險的伯顏選擇了第二條路,為了迷惑火篩和花當,他還特意留下了一直形影不離的皇后。
可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部落中一個小酋長的兒子向花當的人泄露了這個消息,而花當也毫不猶豫地迅速發起了進攻,他失敗了。
本來,伯顏至此還不算一敗塗地,他從青海湖帶回的力量雖然不足以與花當或火篩抗衡,不過依仗他的名望,只要領回這支人馬,再小心經營,打上一兩場勝仗,就能把許多搖擺不定的中間部族重新召集到他的名下,壯大他的實力,從而和花當、火篩演一出『草原三國演義』。
可惜,他剛剛趕回草原,還沒喘口氣兒,人家就先來了一出『孫曹聯軍』,沒錯,不是弱弱聯合打曹操,而是強強聯合打他這個弱者,伯顏本事再大,又如何是以逸待勞、兵精糧足的火花聯軍對手?
接連幾場大敗仗,手下一些本來就有二心的小部落逃之夭夭了,原本因為他的歸來還在猶豫觀望,準備一俟他打了勝仗就歸附過來的中立部落杳無聲息了。
伯顏的仗越打越累,手下士氣低落,現在阿勒泰和博達爾模兩個親信將領也背棄了他,各自帶著三千鐵騎逃離,成了縱橫草原的勢力最大的兩伙馬匪。
伯顏的本部,如今只有兩個血盟兄弟哈丹巴特爾以及旭日干與他不離不棄,他的人馬只有不足七千人了,不過他現在的七千人個個都是戰士,這樣一股力量還是不可小覷的,畢竟草原上要匯聚起一支上萬人的隊伍,就要召集許多的部落才能組成。
一支可以隨時行動、完全由戰士組成的隊伍,七千人,仍然是令所有人為之側目的強大力量,這也是火篩放心地退出戰團坐觀兩虎相爭的原因。
花當即便看破了火篩的計謀,也不能不硬著頭皮應戰,除非他願意放棄已經到手的廣袤草原,但是這時塞里木卓爾給他出了一計:不戰而屈人之兵。
伯顏的騎兵雖然強大,但是正因為全部是騎兵,部族已經趁他幾次戰敗全部逃走,所以他缺少任何補給,沒有糧食、沒有冬天的衣服,損壞的兵器沒地方修理,現在他還可以撐著,到了冬天怎麼辦?這七千人的軍隊就會活活凍死、餓死。這是伯顏無法克服的軟肋。
與其與伯顏硬拼,傷損自己的戰士,讓火篩坐收漁利,不如招降他,而且堂堂的黃金家族後裔如果能臣服於他的腳下,那麼他的威望將陡然升至無比崇高的境界,火篩又如何與他爭鬥?
一個溫軟香馥的美女在男人身下纏綿時說的話,本來就是最容易打動他的心的,何況她說的又入情入理,此前又曾獻計分化伯顏部將,使阿勒泰和博達爾模背棄了他,花當對她自然更為信任。
花當依計行事,派了能言善辯地安答白音去找伯顏談判,陳述利害,並且答應接收他的人馬和部落後保留他的貴族稱號,奪取草原霸權後封他為賢王。伯顏自知走投無路,最終只得向花當拱手稱臣。
這項談判為了保密,雙方仍然戰事不斷以迷惑火篩和瓦剌聯軍,直至近日談判最終達成,這才公開。今日花當只是以部族首領的身份去花當大營受降。此前,伯顏的安答哈丹巴特爾已經率領五千精兵進入花當的大營受降,留在花當營地的已不足兩千人馬。
儘管如此,花當仍然十分小心,可他又不能率領太多人馬令投降者看輕了自己,於是便令兒子阿爾斯愣和大將乃仁台各率兩千精兵,自領一千人的親兵衛隊,共計五千人馬前去受降。
舉行了一系列的儀式,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伯顏猛可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向花當敬獻了哈達和馬奶酒,並把自己的寶刀奉於花當。
花當得意洋洋地點清接收了伯顏最後僅存的一點牛羊和戰士、戰馬之後便令他們拔營,隨自己返回營地。
前方是大將乃仁台的騎兵,中軍是自己的親兵。後陣是兒子阿爾斯愣壓陣,最後邊,則是偃旗息鼓、垂頭喪氣的伯顏猛可和他那兩千名殘兵敗將。浩浩蕩蕩的隊伍拖成一條長龍,行進在藍天綠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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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四十里地就回到臨時大營了。天空還是那麼晴朗,深秋的天空湛藍深邃,由於不易察覺的一絲暮色,使這深邃的藍,顯得稍稍有些深沉。明顯一些的是太陽,陽光已經完全柔和下來,快要天黑了。
「回到大營的時辰,正好開慶祝的篝火晚會,烤全羊、烤全牛、大碗的醇酒,還有卓爾這樣的美人,而伯顏,則只能忍氣吞聲地坐在下位,看著我抱著他的女人,等著我賞賜他一口酒喝。」
花當開心地想著,捋捋根根似鐵的鬍鬚,扭頭看看最後邊散亂不成陣形的伯顏兵馬,然後再看看身旁嬌艷如花的卓爾皇后,不禁暢然歡笑。
笑聲未盡,左側緩坡上一陣吶喊,林中忽地奔出一哨人馬。這裡是一片草原,但並非一望無際,全是平坦的草場。左側緩緩傾斜向上一座山峰,山巒並不太高,從半山腰開始,就長滿了密密匝匝的白樺樹和其他各種高大的喬木,這支人馬就是從林中奔出來。
那裡遠看很高,其實若縱馬過去,則道路並不陡峭了,所以那一路人馬奔勢甚急,花當一驚,尚未等他吩咐,戰陣經驗豐富的大將乃仁台已率領兩千精騎兜過來,擺開迎戰的姿勢。
花當立即握緊了寶刀,他的一雙虎目沒有盯著前方的敵人,而是盯向了後陣。粗略估計,衝過來的那伙人不超過三千人,花當絕對相信在同等兵力的情形下,草原上沒有哪個人的隊伍能夠輕易擊垮他的親衛隊。他擔心的是伯顏猛可,會不會是他心懷不軌預埋伏兵?
這支騎兵從哪裡來?這附近百里應該已經沒有附庸於伯顏猛可的勢力才是,現在看去,伯顏猛可的人似乎也怔住了,他們開始慌慌張張向一起聚攏,並想駐馬向斜坡上觀看著,似乎也頗為意外。他們當然緊張,因為他們已經被收剿了兵器,這支突出其來的騎兵如果衝破防守圈,選擇攻擊他們的隊伍,那就只能閉目等死了。
戰馬狂飆,卷地而來,馬未到,已是箭矢如雨,早已蓄勢以待的花當親兵縱馬迎了上去,雙方一共約五千人,卻有數萬枝箭急掠於空,黑壓壓一片極是駭人。他們且馳且射,一矢剛發,一矢又至,箭如連珠,雙方騎射的功夫幾乎不相上下。
「是瓦剌人!是瓦剌人!」密集的箭雨幾乎傾刻間就葬送了雙方八百多名騎士,有人開始狂吼大叫。草原上的騎士使用的硬弓雖然大多是自己製造的,但是不同的部落卻有著各自不同的千百年沿襲下來的製作工藝和製作風格。
雙方甫一交戰,乃仁台就已經從箭矢上判斷出對方使用的瓦剌部的戰弓,再看他們呼喊的方式和慣用的武器,這夥人當是瓦剌人無疑。
「議和的消息倒底走漏了」,花當冷笑,瓦剌部落本想坐山觀虎鬥,卻沒想到自己使了招降計,現在看來他們是迫不及待要阻止我們了。
想到這裡花當心裡安靜下來,瓦剌部落和火篩的部落在草原之西,如果他們有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自己放出去游牧的探子不可能毫不察覺,這肯定是小股騎兵,才能利用草原的廣袤偷偷潛入。
「不要與他們糾纏,且戰且走,返回大營,他們就無計可施了」,花當沉著地下令。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收服了黃金家族,征服了草原上最偉大的英雄,他的聲望如日中天,馬上就要成為草原上最偉大的可汗,怎麼可能再冒這種不必要的風險?儘管偷襲的人馬不可能太多,但是伯顏剛剛歸順,勢必的分心照看他們,還是小心為上。
卓爾探頭觀望一陣,說道:「他們人手有限,何不吃掉他們?」
花當微微一笑,說道:「對方三千騎兵,傾我之力要吃掉他們。我這五千人馬也要傷亡大半,萬一伯顏此時起了異心怎麼辦?我們先回大營,不與他們戀戰。」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疑惑地道:「奇怪,就算他們藏在林中,以玉爪的眼力,又怎麼會毫無發現?」
玉爪就是花當偷襲伯顏大營時隨他出發的那頭極品海東青,當時一路拔營奪寨,*人力在廣闊無邊的草原上搜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全賴這頭戰鷹,才能料敵機先,準確無誤地找到分散在草原上的大大小小的部落。
以這頭海東青的超卓眼力,就算瓦剌人在林中隱藏的十分成功,它也該有所發現才是。塞里木卓爾撮唇發出一聲呼哨,天空中一道雪白的影子箭一般射了下來刷地一斂翅,落在她的肩頭。它啄了啄翅膀,歪著腦袋看向自己的女主人。
自從卓爾成了花當帷帳中最受寵的女人,花當最喜愛的這隻玉爪海東青就成了她的寵物,卓爾好騎獵,每日帶著它縱馬草原,對它照顧的無微不致,玉爪對卓爾的命令也無不遵從。
「怎麼了玉爪,你偷懶了?」,卓爾梳理著它的羽筆,然後順手從馬鞍前的袋囊中取出條肉乾塞到玉爪的嘴裡:「乖,好好的在天上看著,發現可疑的事情,要馬上向我報告」。
卓爾略一示意,海東青猛地一躥,張開強健有力的雙翅,又直插雲宵。花當下意識地抬頭,追望玉爪的目光還未收回來,「嗚~~嗚嗚」,激昂的號角聲長嗚起來。
花當霍地扭頭望去,伴隨著雄渾悠長的號角聲,右下方無數的小黑點密集地出現在草原的盡頭,逐漸形成一線洶湧的狂潮,向後翼剛剛投降的伯顏部屬們衝去。人未至,箭雨已帶起一片疾風,惡狠狠地摜入馬隊。
一時間慘叫連天,手無寸鐵的伯顏部落戰士們紛紛跌落馬下,其他的戰士或蹬里藏身,或掩於馬身另一側,單腿著地,驅趕著戰馬加速逃向阿爾斯愣的騎兵隊,同時狂叫著:「快射箭,還擊他們,是火篩的人馬!」
阿爾斯愣本來還想下令阻止他們逃入,以免亂了陣腳,而且伯顏剛剛歸降,儘管手無兵器,他也不敢讓伯顏的人馬完全混雜進來,可是一瞧箭雨無情地傾瀉在伯顏人馬的頭上,一時死傷無數,這道命令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花當在中軍也已經看到了後方的混亂,看到了一面雄鷹大旗,果然是火篩的人馬。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火篩和瓦剌聯軍派出輕騎目的就是要殺死伯顏,征服一個活的伯顏所產生的強大利益,比增加一萬騎兵產生的戰鬥力還大,火篩和瓦剌聯軍顯然不能坐視這種場面出現。
「該死的玉爪,現在越來越懶了,它在天上幹什麼?怎麼會沒有注意後翼?」花當在心裡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向身邊親兵下令道:「快去,保護伯顏,一定把他活著救出來。」
阿爾斯愣的騎兵隊展開反擊了,可是逃進來的伯顏部眾太多,攪亂了他們的陣形,不要說形成反衝擊陣形,就是箭雨的反擊也無法形成足夠的密度對衝過來的馬隊進行有效打擊。
人馬如潮,蹄聲猶如隱隱殷雷,衝過來的戰士爭先恐後,那鋒寒的刀槍令人怵目,伯顏的人馬開始驚恐地怒吼起來:「給我們刀槍、給我們弓箭,讓我們反擊!」
火篩的騎兵攻到了,萬馬奔騰奮勇爭先,一叢叢的小隊組合,大喊著「喔噢」,揮舞著雪亮的馬刀沖了過來,阿爾斯愣氣憤地大叫:「滾開!不要阻礙我們擺陣!」
可是已經晚了,一方被自己的人馬沖得七零八落。另一方卻恍若一口鋒利無匹的彎刀,划出一條圓滑勁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鬆散混亂的軍陣,如何還能對戰?鋒利的鋼刀臨頂前最後一批箭雨射來,無差別地落在阿爾斯愣的親兵隊和伯顏的戰士們頭頂,慘叫聲一片。
阿爾斯愣的親兵衛隊被衝散了,鑿穿戰術迅速把他們切開,所過之處,波分浪涌,人仰馬翻,瀕死者的哀號到處都是。
「伯顏呢?快找到伯顏」,阿爾斯愣也知道伯顏對他的父親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眼見已經無法形成有效攻擊。只得率人上前,希望搶了伯顏後撤。
「我在這裡!」伯顏領著十幾個親兵從混戰的軍陣中沖了過來,他們身上有血,手中握著各式刀槍,顯然是從被射死的人手中撿來的。阿爾斯愣大喜,連忙催馬迎了上去,一邊埋怨道:「我的軍陣被你的潰兵都沖亂了,快,跟我退向我父王那裡,。
「不必了,我自去尋他便是」。阿爾斯愣一怔,策馬剛剛奔到身前的伯顏猛可右手虛垂著的長槍就如毒龍出穴,自其肘彎下陡然向前,鋒利的近一尺半的帶血槍尖「噗」地一聲刺入了阿爾斯愣的左胸。
驚覺不妙的阿爾斯愣掌中的馬刀才剛剛舉起一半,堪堪揮過頭頂,胸口便一陣巨痛,他愕然瞧向伯顏,眼中滿是驚訝不信的目光。
剎那間變得模糊的聽力,朦朦朧朧聽到自己的親兵發出驚怒、痛罵聲和廝殺的聲音,只是好象是在很遠的地方,恍惚中他看到伯顏身後的人舉起了刀槍,沖向他的身側。[天堂之吻手打]
阿爾斯愣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伯顏猛可笑容一斂,猛地一收槍,胸前血如泉涌,長刀落地,阿爾斯愣在空中翻滾了一圈,仰面跌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還有狂噴,年輕有力的心臟,把他的鮮血都泵出了胸膛。阿爾斯愣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從紛亂的馬腿間,看到湛藍的天空中,朵朵白雲映襯下一面雄鷹大旗已經到了跟前,然後聽到伯顏猛可大聲的命令:「阿勒泰,包抄向前,絕不能放走花當,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強壯的身軀又抽搐了一下,泵出的鮮血漸漸變緩了:「阿勒泰?阿勒泰不是叛離了伯顏,淪落成草原上的馬賊了么?他怎麼在這兒?他……為什麼扛著火篩的戰旗?」
生命在漸漸抽離,阿爾斯愣已經無力再想下去了,越來越獃滯的眼眸中留下的最後映像,是一隻碗口大的馬蹄,向他的臉上踩了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至遮住了整個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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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箭雨的伯顏衛隊,使阿爾斯愣的人馬無法對他們產自絲毫的警惕,他們縱馬而入,造成了後陣迅速的瓦解。近三千名突如其來的騎兵,再加上這兩千剛剛拾起刀槍的人馬,迅速分三路殺向花當的中軍。
乃仁台驚覺不妙時,他的人馬已和前方的所謂「瓦剌」騎兵糾纏在一起,根本無力回防了。
花當區區一千名近身鐵衛,被伯顏的人馬割裂、截斷成數段,首尾難以相顧,甚至想要逃走都不可能。花當的手顫抖著,緊緊握著那柄伯顏剛剛拱手獻上的寶刀,那把鑲嵌著無數珠寶的華麗寶刀,據說曾經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佩刀。
突然遭遇的奇襲,令他有點發懵,直到這時他才醒悟了些,他來不及去分析對方是火篩、瓦剌還是伯顏的人馬,亦或是三方聯軍了,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不能迅速逃脫出去,那麼今日全軍覆沒必成定局。
「卓爾,我們……」花當扭頭急呼,卻愕然發現一直隨在身邊的美人兒已不知去向。霍然抬頭,他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影兒正縱馬狂奔。趁著混亂從側翼繞開,繞向正向他掩殺過來的人。
「她……欺騙我!」這個令人難堪的事實,儘管不情願,他卻不得不承認。惱羞成怒的花當立即摘弓搭箭,鋒利的箭矢瞄準了塞里木卓爾那姣好的身段,瞄準了她的後心。
箭欲離弦,他的心中卻忽地一陣不忍,硬弓稍稍一壓,一箭離弦,塞里木卓爾嬌呼一聲,險些墮下馬來。
這一箭射中了她的大腿,痛澈入心。花當縱馬疾馳而來,搶在掩殺過來的隊伍之前扣住了她。
卓爾的大腿上鮮血殷殷,這雙豐腴修長的大腿,曾纏在他健碩的腰間,用一陣陣美妙的顛聳,把他送上**的天堂。難道一切的溫柔和熱情都是假的?他是那麼的疼愛卓爾,然而卓爾呢?
花當一把扣住她纖秀的手臂,怒不可遏地大吼:「為什麼背叛我?」
卓爾痛得花容失色,既然不能逃,她也不再說話,瞧著花當只是冷笑,冷冷的、輕蔑的笑。
花當抬頭望去,火篩的大旗已經被扔掉了,被五千精騎包圍分割的千人隊被迅速吃掉,一部分人馬已經自後合攻乃仁台,自己隨身侍衛中這最強的一支力量也要馬上被吃掉了。
遍野的騎士開始合圍,花當周圍的親兵不斷栽倒在血泊中,花當瞧見了伯顏,因為伯顏也正在瞪著他,不,準確地說,是緊緊盯著他掌握中的塞里木卓爾。
忽然一個人騎馬奔向伯顏,對他稟報著什麼,伯顏聽著,仍然緊緊盯著卓爾,一瞬都不捨得離開,好象那是難以割捨的瑰寶。
花當眼神一錯,他認出了那個人,那個人是阿勒泰,是那個中了卓爾的離間計,率領所部叛離伯顏,淪落成馬匪的阿勒泰。
花當的身子顫抖起來,他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抵得過一百名探馬的獵鷹會沒有發現埋伏的敵人,終於知道所謂分化瓦解、招降納叛,根本就是自己正緊抓著的妖精織出的一張陰險的網,專門用來捕捉自己的網。
阿勒泰、博達爾模的叛逃;伯顏猛可的議和投降;哈丹巴特爾先率五千主力投降的行動,都是為了讓他輕視伯顏,相信伯顏的誠意。
兩支名為馬匪,實際上仍忠於伯顏的軍隊,先後打著瓦剌和火篩的旗幟繼續誤導,誘使他做出錯誤的判斷沒有及時脫身。而伯顏猛可親率兩千沒有兵器的殘兵施展苦肉計,迅速瓦解了殿後的侍衛,對他實施包圍。
一切的一切,轉瞬間就令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變成了一敗塗地的末路英雄。伯顏也曾末路,但他不惜一切在尋找著東山再起的機會,而自己呢,現在還有什麼機會可以把握?手裡唯一能夠把握的,就只有手中這個女人。
光線又黯淡了些,風少了點暖意,吹過來時涼涼的,帶著股血腥味道。屍體到處都是,鮮血浸透大地,相信明年這個地方的野草一定長得很豐美。
花當的近身侍衛是驍勇善戰的,但是對方的戰力並不在他們之下,而人數卻是他們的五倍,雪片般飛舞的鋒利馬刀、縱橫擊刺的長槍馬槊,伴隨著側方、後方騎士角度刁鑽的箭矢配合,花當的親兵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戰力,便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這是最嫻熟的戰士,在近距離的衝鋒中,在刀、矛兵刃的亡命搏擊中的巧妙配合。弓箭在兩軍交戰的如此近處也能應用自如,長短配合、遠近相接,殺傷力實在是太可怕了。花當手下的幾個親兵百夫長見勢不妙,分別率領手下的戰士集合成一個銳利的鐵三角,想殺開一條血路掩護花當衝擊去。
他們奮勇廝殺,沖勢極猛,困獸猶鬥的猛士是任何人也不容小覷的,但是佔據了絕對優勢的伯顏兵馬又豈能容花當走脫?雙方的猛士都使用重兵器、長兵器,彼此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開始了一場惡戰。
花當的親兵真的拼了命了,他們不惜以命換命。砍殺起來常常都不存在格架抵擋,完全是一招斃命,甚至是同歸於盡。可是他們的抵抗已經改變不了結局,面前無法逾越的堅強防線,讓他們自己也知道了這一點。
拚命已無意義,但是慣性促使著他們繼續拚著命。伯顏,顯然也沒有要留活口的意思。
伯顏的戰士戰陣經驗畢竟比花當的人更豐富一些,花當親衛那種兇悍凌厲的拚命勁頭漸漸泄去,伯顏的人馬就開始佔了上風,花當的侍衛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人越來越少了。這一次的突襲,大局已定!
喊殺聲越來越小,一個環形的包圍圈正向花當一步步的壓過來,各式的兵器,在夕陽的輝映下,閃爍著凜凜寒光。沒有人再近身作戰了,花當身邊剩下的屈指可數的戰士,每當他們無望地舉起武器,還沒有縱馬沖前兩步,箭矢就從四面八方射過來,把他活活射死,空留一匹戰馬嘶鳴一聲,拋下他的屍體輕輕跑開。
人在一個一個減少,那種強大的壓迫感簡直能令人發瘋,花當咬著牙,拔出了那柄來自伯顏的寶刀,橫在了卓爾皇后優雅如天鵝、光潔如絲絨的頸項上。
伯顏猛舉手,包圍圈不動了。伯顏提馬,昂然喝道:「花當,放開她,我給你一個機會公平決戰」。
花當冷笑:「公平決戰?無論勝敗我都決不可能活著離開,何謂公正?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我怎麼會輕易敗在你的手裡?伯顏,要麼放我走,要麼我就先殺了她」。
「呵呵呵……」,塞里木卓爾忽然笑了,她欣然笑著,深深地凝視著伯顏猛可,大聲地說著,說給伯顏聽,也說給伯顏的戰士們聽:「你不可能放他走的,因為你是伯顏猛可。你不只有我,你還有忠於你的戰士,屬於你的草原,那是你的責任。
沒有花當控制著他的強大部落,沒有一個威望卓隆的人鎮懾著各部族的首領,朵顏三衛的部落人馬再多,也會變成一團散沙,那時,你的機會就來了。一個強大首領的死亡,可以造成一個強大勢力的衰敗,也能成就另一個人的強大,重新站起來吧!伯顏,你仍然是草原之王,不可戰勝的草原之王」。
富有煽動性的話,令伯顏手下的戰士揮舞著刀槍歡呼吶喊起來。卓爾的話是對的,至少在大草原上是的,因為這裡沒有一套完備的官僚體系,所以一個深孕眾望的英雄,在部落中確實有著無法取代的重要作用,關乎一股強大力量的存亡。
伯顏眼中滿是滾滾熱淚,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來。花當氣急敗壞地吼道:「閉嘴」,他手上鋒利的寶刀稍稍使了點力,刀刃劃破了卓爾細嫩的肌膚,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我會的,卓爾,我會辦到的」,伯顏含著淚回答,他當然絕不可能讓花當活著離開,但他同樣不可能坐視卓爾為他而死。
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束手無策,他不知道該怎麼救下卓爾,難道就這麼僵持下去?哈丹巴特爾先投降的五千精兵正在等著他內外接應,攻擊花當的大營。如果有人先逃了出去報訊……
卓爾靜靜地注視著伯顏猛可,忽然莞爾一笑,風掠著她的秀髮,那笑很甜很甜:「伯顏……」。
「卓爾!」伯顏凝注著她,滿眼的擔心和無奈。
「能陪伴一位英雄、成就一位英雄,我心滿意足了。大汗,塞里木卓爾,願意死在你的刀下!」
「不要!」
在伯顏戰慄的驚呼聲中,卓爾昂起驕傲的頭顱,把雪白的頸子遞上去使勁兒一抹,鮮血噴涌,鋒利的刀刃立即割破了她的咽喉。
花當傻了,他的身子僵硬著,怔怔地慢慢地鬆開手,眼看著汩汩的鮮血染紅了卓爾雪白的胸襟,那長發的美人在馬上搖曳了一下,然後如同墜落紅塵的一朵花兒,慢慢墮下馬去,軟軟的跌在青青的草地上,輕絲的雪白絲袍慢慢斂落,讓她看起來就象一朵睡著了的蓮花。
「她死了……」。
一時間,兩個男人都有點發痴。
死一般的寂靜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驚破了:「卓爾!」
那雙血紅的眼睛似欲噴火地盯著花當:「是你殺了她!花當,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驚愕中醒來的花當卻爆發出一陣大笑,他丟了那柄寶刀,坐在馬上放聲大笑:「好!好好!哈哈哈哈……,死的好!伯顏,你賺了我,我賺了你的女人,美人換江山,江山換美人,哈哈,哈哈哈……」。
「射!給我射死他!」伯顏的馬鞭象憤怒的倚天長劍,筆直地指向仰天大笑的花當。
「我花當花下死……」。
「嗡~~」,一陣滲人的嗡鳴,花當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伯顏的兵馬包圍的環形正中,只有一匹馬,那匹馬上,已經看不出是駝著一個人,就連頭和臉都看不見了。那匹馬上,密密匝匝、支愣八翹的箭矢撐住了他的身子,使他竟不能從馬上掉下來。
無人控制的戰馬輕輕踱出幾步,馬背上顫巍巍的,就象是駝著一枚巨大的橢圓型刺球……
宏圖霸業英雄夢,一夢付黃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