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口稱的馬神醫不住陽原縣城內,而在縣城不遠的東治鎮。皇帝來到陽原的消息已經傳遍小小的縣城,但是這裡仍是一片寧靜,消息還沒有傳過來。
楊凌著侍衛都換了便裝,分成前後三撥馳往東冶。他這也是心思縝密之處,如今京中乃至天下各地謠言四起,皇上不急著回京卻滯駐陽原,所為何來?
如果大張旗鼓地趕去接郎中,被人知道皇上是為了一個女子,勢必對這位少年天子名聲有損,故此楊凌不欲張揚,自帶了伍漢超、劉大棒槌等六七名親兵人人佩刀,袖藏筒弩,另使兩撥侍衛隔著半箭地,前後呼應,在花府管家陪同下進了東冶鎮。
有些本事的郎中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吃得開的行業,這位馬神醫雖是走的祝由科的偏門,不在朝廷醫制正規行列之內,但是在陽原一帶甚有名聲,所以家裡置辦的十分闊綽,在東治鎮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楊凌到了馬府門都,先行趕到的侍衛們已下馬四下散開,守住了路口、房門、院落四方,花府管家雖認得這地方,可是也不曾登門見過這位馬神醫,當下與楊凌等人一起進了院子。
青磚黑瓦的四合院建築,進門居然有個小小的照壁,中間鏤空了,飾以金玉滿堂、魚躍龍門和大福字的圖案。
花府管家哈著腰帶著楊凌繞過照壁,還是不見人來接待,卻聽見正廳中有「咚咚」的鼓聲,那鼓聲松一陣緊一陣,帶著股子詭異,十分扣人心弦。楊凌聽那鼓聲十分熟悉。分明便是後世飽受鞭撻的『跳大神』的鼓聲,楊凌一聽,信心頓喪,馬上打起了退堂鼓,對這位巫醫馬大神再無半點熱忱。
可是已經到了這裡,也不好轉身便走。楊凌硬著頭皮和花府管家進了大廳,才見一個小廝打扮的童子大刺刺地迎上前來,很神秘地豎指與唇道:「不要吵,我師傅正在請神驅邪」。
花府管家還真沒敢吵,因為這巫術傳起來很邪門,據說施法時胡亂打斷,很引邪上身,他也不理那小廝,反客為主地將楊凌請到一旁坐下。一起看那馬大神施法。
這位馬大神一張油汪汪的胖臉,唇上還有兩道鼠須。頭上系著畫了符錄地紅布條。半敞著膀子,好似發了羊癲風地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辭,胸口和肩膀上鬆軟的肥肉隨著他的動作顫顫悠悠的,看那樣子他晃得還很認真,腦門上都是油汗。
身前地上放著一副擔架,擔架上有一個疲得象骷髏似的男人,花白的頭髮,皮包著骨頭,兩個漢子和一個老太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
楊凌蹙著眉。耐著性子等他跳完,只見他大步走過去從香案上地香爐中倒出一點香灰,包在紙包里,眼睛似睜非睜地走回來,施恩似的遞到那老太婆手中,拖著長音兒道:「分三次送水服下,這邪靈嘛,本大仙已經請神驅走了,不過他的身子一時還不會好,要好生靜養。」
楊凌看到這裡,再也沒有勇氣看下去,他振衣而起,對花府管家苦笑道:「走吧,我看這趟算白來了。」
那小廝一直牛烘烘地站在旁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但是一聽這話可不幹了,立即說道:「看你模樣,好象不是本地人,慕名來的?我師傅的本事大著吶,十里八鄉誰不知道,你沒試過,怎知我師傅沒有真本事?」
胖乎乎的馬大神一雙小眼睛一直懶得睜開,一聽這話霍地睜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楊凌一番,似乎看出這些人是有些來頭的,所以臉上雖怒,語氣倒也不敢過份囂張。
他揮手屏退小廝,嘿嘿笑道:「葯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我馬某人不是閻王爺,當然不敢說包治百病,不過這位老爺以貌取人,便斷定我醫不得病,是不是過於武斷呢?」
旁邊抬了病人正準備離開的一個漢子聽了插嘴道:「這位先生,馬大神可是真的一身好醫術,去年夏天我吃了塊井水鎮地西瓜,肚子疼的要死,喝了馬大神地香灰,可是立即就好了」。
馬大神一聽更是得意,楊凌聽了估計是絞腸痧一類地毛病,那病症弄不好也是要死人的,他的香灰……,他想像著唐一仙那櫻桃檀口被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香灰水,不禁咧了咧嘴。
可是聽了這番話,再加上這個粗俗鄙陋、裝神弄鬼的傢伙竟能說出這樣的見解,楊凌對他的觀感頓時有所改變,便向花府管家看了一眼。
花府管家會意,哈哈一笑,打著圓場道:「馬郎中勿惱,我家大……大老爺,也是心憂病人,所以有些煩躁,既然馬郎中確有本事,那就請上門為我家老爺的親眷醫治一番吧,我是城裡花家的人,若醫得好,你的診金斷然不會少了」。
馬神醫聽了猶豫了一下,搖頭道:「花家?唔,花家我倒是信得過,不過……能不能請你們把病人抬上門來醫治?我不會上門就診地」。
花府管家拂然道:「馬郎中,我家老爺這位生病的親眷是位千金小姐,而且纏綿病榻,經不得顛簸,難道我花家的面子還請不到你么?」
馬大種乾笑道:「這個……這個……實在是我家中另有一位病人,人家已經付了很多診金,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時刻照料在旁,直到那病人傷愈為止,我怎好出爾反爾?」
花府管家皺眉道:「傷愈?倒底是生病還是受傷?罷了,你跟我去,我也付你重金,診費十兩如何?」
馬大神頗為心動,卻不願食言而肥。他苦著張胖臉。搖頭道:「人在江湖,信義為先,實在是……」。
伍漢超忽然插口道:「紋銀百兩!」
馬大神一聽心促急喘,他向旁邊側房簾後望了一眼,一跺腳,把江湖信義扔到了九宵雲外。說道:「好!你不許反悔,先付診金,我隨你去就是了!」
「不準走!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的人到現在還沒醒,你哪兒也不許去!」門帘後一個如銀瓶乍破般清冷脆冽的女人聲音喝道!
隨後帘子一掀,走出一名身材修長的年青女子,一身白衣如雪、不堪一握的小蠻腰上緊束一條寬寬的黑色武士帶,體態婀娜。輕盈俐落。
她走出暗影,悄臉含霜。可是一眼瞧見楊凌模樣。那雙晶亮地眸子瞪地老大,臉上英武之氣一掃而空,瞧那架勢大有轉身便逃的意思。
楊凌不知什麼女人說話這般霸氣,倏然轉身,將那女子模樣窺個正著,這一瞧他也騰地一下俊臉通紅,怔忡間一副欲逃難避的神情。
花府管家瞧這女子一身武人打扮,雪白的箭袖緊身衣,下裳是有襠的素白色細?褲子,雙手束有黑護腕。腰間一條黑色寬腰帶斜插一柄短劍,腰細胸挺,一雙杏眼黑白分明,嫵媚裡帶著三分英氣,顯得分外撩人。
她身材不是很高,但穿著這武人緊身衣褲,卻看出下體比例比普通要修長几分,一雙結實的大腿被褲管靴筒一裹,顯得渾圓如玉拄。素白色褲子質料雖非絲綢,不夠細柔,可是那雙大腿卻襯出膩潤平滑地優美曲線。
武人地位低下,在這種地方出現武士服打扮的女人,又不可能是豪門大戶秋日行獵,花府管家雖見她姿色驚俗,卻以為是個地位鄙俗的江湖人,頓時便起了幾分輕視之意。
伍漢超和劉大棒槌都認得她模樣,一見紅娘子出現在這裡,伍漢超驚叫一聲:「保護大人」,攸地閃到他前邊,劍作龍吟,一泓秋水已然出鞘。
劉大棒槌沒帶著那根八尺長的大鐵輥,便攥緊了鐵拳躍到楊凌身前,其他幾名侍衛不識得這俏美女人身份,可是一見伍漢超和劉大棒槌如此緊張,頓時拔刀的拔刀,舉弩的舉弩,將崔鶯兒團團圍住。
任憑紅娘子武功了得,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也休想以血肉之軀抵擋機括彈簧勁射的利器,楊凌連忙緊張地道:「放下,放下,統統放下。」
一個番子過於緊張,剛聽廠督大人說聲放,就扣動了機關,虧得旁邊那人機靈些,聽出不對,把他胳膊肘兒一推,「蓬」地一聲,三枝筒弩破匣而出,「篤篤篤」射在一旁壁上。
紅娘子這身打扮清麗脫俗,一張雪白清秀的瓜子臉,長睫彎彎、五官明媚,若非腰間斜插短劍,簡直就是蟾宮中走出來地仙子,飄逸出塵,身畔應有白兔桂技相伴才是。
崔鶯兒怔怔地瞧著楊凌,眼神複雜,一動不動,恍若不知自已剛剛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兒回來,楊凌被那一叢弩箭嚇了一跳,他艱澀地咽了口唾沫,說道:「退下去,統統退下去!」
眾人一楞,奇怪地瞧向楊凌,楊凌惱羞成怒,喝道:「沒有聽到我的話?統統出去!」
眾番子一見楊大老爺馬上就要翻臉,立即從善如流,順道抄起馬大神和那個牛烘烘地小廝,開始清場。
伍漢超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地道:「大人,這……這……」,他心中暗暗焦急,大人地命令不能不聽,可這女人畢竟是綠林道上的好漢,萬一對大人有了歹意……
劉大棒槌心眼直,不會想那麼多複雜的問題,他大腦袋左右一晃,見大帥和那個水靈靈的漂亮女匪眼神兒直勾勾的對視,簡單的思雄馬上得出了最合理的解釋,他咧開大嘴對伍漢超笑道:「伍大人,俺上次就說了嘛,那個……那個紅拂夜奔,這一定是被俺說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再穿紅衣。就穿了一身白,想想,這才有眼光,挑上咱們大帥……」。
楊凌被他說的渾身燥熱,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他急忙打斷這渾人的話。大吼道:「馬上滾出去!」
劉大棒槌嚇地一跳,連忙扯起猶豫不決地伍漢超逃了出去。
廳中一空,一靜,氣氛忽然變的尷尬起來。
楊凌見崔鶯兒俏臉上神色不善,心中不由一凜:「她該不會因為我佔了她的身子,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專程回來殺我的吧?不會呀,她方才說什麼……她的人受了傷?」
楊凌吞了口唾沫,打著顫音兒強笑道:「我……我沒有想食言。可是皇帝在軍中,如果鬧出一樁刺殺欽差案來。這事必定為京中百官所垢。故此想回京再……」。
崔鶯兒忽地別過頭去,楊凌還待說話,忽聽她苦苦一笑,幽幽嘆息道:「你……你不要再說了,也不必再扮欽差遇刺了,我……我留信給你,只望你心口如一、一諾千金,可誰知……」。
她咬了咬唇,轉過頭來時已珠淚盈盈:「毀諾背信的事,我紅娘子一向不恥。可誰知不能守諾地卻是我們,你是官、我是賊,如今既然碰上了,要殺要剮由得你」。
楊凌聽她語氣就知道她必是已見過了楊虎,那人利欲熏心,既然苦心經營多年,是不肯放棄造反大業了。楊凌和她有一夕之緣,不敢稱呼她楊夫人,以免惹得她惱羞成怒,只好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崔姑娘……那晚……那晚我實是……」。
崔鶯兒臉色一變,厲聲嬌叱道:「誰讓你這麼叫我了?那晚什麼事?什麼事也沒有!你再說,再說我割了你的舌頭!」
她手握劍柄,身子微微發顫,終究是沒有抽出劍來。楊凌忌憚她的武功,倒不敢太過放肆,不過聽她羞忿之下仍是只說割了自已舌頭,卻沒提及取他性命的話,言語之間羞窘恐嚇的意思遠甚於真正的仇恨,心中不由安定下來。
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場面,只好拱了拱手歉然道:「對不住,是我唐突了。」
「我……我本來羞於再提什麼條件,可是……還是要厚顏求你一件事,只有一件事。」崔鶯兒猛抬起頭,眼神有些哀傷。
楊凌心中對她歉疚已極,聞言忙道:「你儘管說,只要是你的事,漫說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應你」。
崔鶯兒聽他如此承諾,芳心中沒來由的忽然舒服了許多。
她靜了一靜,才道:「我帶一位受了重傷的兄弟來求醫,他地腿已經保不住了,就是活過來也不能再和朝廷作對,求大人你……你赦免了他,只要你答應我,崔鶯兒立即在你面前自刎,決不讓你這位官家為難……」。
楊凌一聽,急道:「不行!不可!萬萬不可!」
崔鶯兒眼神一下變得凌厲起來,她雙眼平視楊凌,緩緩抽劍出鞘,容顏轉冷道:「那就喚你的人進來,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算賺地,今日戰死在這裡,我也算對得起兄弟了!」
楊凌急忙擺手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是說你不可自殺」。
崔鶯兒一怔,雖是滿腹悲苦,眼都這人又是令她羞窘難堪最最不想見地人,聽了這話仍是啼笑皆非,她無力地呻吟一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楊凌心中百轉,楊虎造反之心不死,兩人早晚要正面交鋒。於公,這位紅娘子一直反對楊虎造反,她在群盜中甚有影響,有她在,可以分化消彌盜寇的士氣。於私,自己虧欠她甚多,現在她無心為惡,不過是帶著個殘廢來求醫問葯,兩人既已有了那層關係,又怎麼狠得下心來殺了她?
想到這裡。他輕聲道:「外邊都是我的心腹。我囑咐一聲,不會有人說出去,你既然……既然是帶了受傷的兄弟來求醫,儘管住在這裡吧,我只當沒見過。
不過這位馬巫醫,我一定要帶回去。有位隨我回京的女子患了寒熱症,如今危在旦夕,所以我要請他……」。
崔鶯兒聽說有位姑娘隨他進京,他又親自跑出門來找醫生,心頭攸地泛起一股似酸似澀的異樣感覺,她不由脫口問道:「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呃?」楊凌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嗯……是我因故失散地表妹,在大同無意間見到,所以我帶她回京……」。
以這兩人地身份。一個問了不該問的話,一個偏偏老老實實作答。這就詭異地很了。兩個人表情一時都有些不自然。
崔鶯兒雪白的臉蛋上悄然浮起一抹紅暈,隨著靜謐的氣氛加重,那紅暈越來越深,越來越重,崔鶯兒只覺不止頰上發燒,便連耳朵、頸子,都象煮熟的蝦子一樣熱地燙人。
她窘態可拘地解釋道:「我……我是說,旁的病我治不了,不過……不過寒熱之症正適合內功治療,我……我不想欠你的情。既然你網開一面,如果馬神醫沒有合適的方子,我幫……幫你表妹補氣祛寒,咱們就……就兩清了,誰也不欠誰」。
「嗯嗯,好好」,楊凌頭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卻不好意思就勢請她出手。
廳中氣氛愈發詭異了,一個根本沒必要解釋,一個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崔鶯兒只覺一股氣勢壓迫得她喘不上氣來,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慌。
她不想在楊凌面前示怯,故意讓自已的神色冷了冷,才淡然說道:「我要說地已經說完了,楊大人請吧。錯開今日,待到楊大人領著官兵進剿我的山寨,崔鶯兒不會束手就縛,咱們就戰陣上見真章」。
楊凌慢慢抬頭看向她,紅娘子那張粉臉嫩紅未褪,眸中霧蒙蒙地說不出是什麼什麼韻致,這番本來殺氣騰騰、果敢決然地話說出來軟錦綿,猶如鶯聲燕語、撲面春風,哪還有什麼殺傷力。
崔鶯兒見他不走,板起俏臉收劍一拱手,急急轉身向內行去,纖腰款擺,步態輕盈,裊裊嫣然的背影說不出的好看,只是……她閃進簾後的剎那,楊凌發現她的雙腿似乎正在微微打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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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糊弄些鄉民,博得神醫之名的馬大爺進了陽原縣發現花府被重重大軍包圍,就嚇了一跳,進了花府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更讓他心中忐忑,估不到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了,可是就算用屁股猜,他也猜得出一定是比花御使更大的官兒。
這下子他可害怕了,這位馬巫醫倒不全然是*戲法兒騙人,他的確是懂得醫術的,只是那醫術並不比大同兩位神醫高明,而且還要差上幾分,以他地水平頂多算是鄉間赤腳醫生中的佼佼者罷了。
他將藥物混在草灰之中,藉助裝神弄鬼加強自已的威望,不但可以多賺些診金,也容易取得縣中百姓的信賴,可是官員親眷是他能擺布的嗎?原來他還以為是過了氣的花御使一位遠房親戚什麼的,可瞧了這架勢就不敢胡亂開藥了。
馬大仙哆哆嗦嗦進了花府,頭一次不敢裝神弄鬼,正兒八輕地號了脈,結果看出個方子被心有不服、耿耿於懷兩個大同郎中奪過去品頭論足一番,這兒加一味葯,那兒減幾錢量,貶斥的一文不值,馬大仙神仙外衣被戳破,頓時跪在地上苦苦求饒,自承醫術不濟,兩個大同神醫見了頓時信心回復,八面威風。
只是他們威風也只威風了片刻,就被正德小皇帝把他們連同那個馬大仙連踹帶罵地趕了出去。正德最後一絲希望斷絕,看著唐一仙變得臘黃的小臉,沉於病苛沉沉不醒的模樣,豁然神傷,谷大用、張永、苗逵幾個人見了連忙把他拉出病房,連連哄勸。
楊芳神色不愉,陰沉著臉站在一旁,見皇帝這般模樣,終於忍不住進言道:「皇上!皇上晚回京一日,天下就多一分兇險!江山社稷,豈是一個小小女子可比得?自古狐媚女色,惑君亂政者不可勝數,皇上就算寵愛她,也該有所節制……」。
正德大怒,一指他道:「拖下去,朕再也不想見到他!」
皇帝和唐一仙在驛館時整日打來鬧去的,早成了這些大內侍衛每日必觀的保留節目,這些武士對唐一仙都有些喜愛親近之意,聽那楊芳說的不堪,各各早已不平,一聽皇上下旨,立即衝上來兩個,提起楊芳就揪了出去,任他如何吵罵,里里外外前後九重侍衛,楞是沒一個賣他面子肯再傳報或放他*近內堂的。
楊凌暗自憂慮,依一仙現在的病情,派人回京把高文心接來怕是來不及了,他想起還住在馬大仙家的紅娘子,如今唯有硬著頭皮,再去請她一試了。
不過楊芳說話雖然難聽,但話粗理不粗,理智點講,江山社稷不是一句空話,一句套詞,如果真的生了亂子,那得有多少黎民百姓受苦受難?
理智地講,唐一仙一身,的確是比不得天下眾生,況且皇帝為了她留連在此,駐駕不行,此事傳出去,無論是宮中三後,朝廷百官,都會視她如眼中釘,而且皇上留在這兒對她的病情並無助益。
想到這裡,他誠懇地對皇上說出自已心中的擔憂,然後嘆道:「皇上,您身系天下,依臣之見,還是帶大軍先回京師吧,實在不行……臣留在這兒延醫為仙兒治病,有臣在此,皇上還放心不下嗎?」
正德聽了心中大慟,忍不住黯然淚下,扯著楊凌衣袖泣道:「楊卿,朕不是不知道孰輕孰重,朕只是擔心……擔心這一去,便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愛卿說的都對,朕都明白,但朕情願拋棄天下,也不願意拋棄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