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雁回一覺睡到大天亮,還沒來得及去想今天你要做點什麼,忘語樓的丫鬟就來敲了她的房門,將她帶去見了弦歌。
雁回前腳剛跟著小丫鬟出門,旁邊房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天曜恰巧從門裡走了出來。
忘語樓給他的衣裳比他先前在小山村裡穿的那身破布要好上太多,找回龍骨之後天曜的身型也一天一天的漸漸長開,現在雖然離壯實還有點距離,但已不再讓人感覺單薄了。
正眼一瞅,全然是一副翩翩公子,長身玉立的模樣。
雁回看了一眼,立馬轉頭,嘆了聲氣,還揉了揉心口:「這破葯怎麼還沒消……」
天曜聞言,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但也沒有什麼多的反應,只問道:「去哪兒?」
雁回扭著頭不看他:「還擔心我丟下你跑了啊。」她頓了頓,「不過也正好,弦歌兒這叫我過去可能是有事得和我說,一起去了吧,省得回頭我還得再和你說一遍。」
天曜點頭。兩人便一同去了弦歌的閣樓。
一踏進門,繞過屏風,弦歌見天曜與雁回同來,倒也沒什麼意見,只對雁回晃了晃手中的紙:「昨天我還在猜素影真人這兩日會有麻煩,卻沒想到這麼的快,她的麻煩便找上身了。」
雁迴轉頭看了天曜一眼,但見他臉上神色平淡無波,便問道:「什麼麻煩呀?」
「素影真人愛上的那書生陸慕生,在你們上次去鬧天香坊的那個晚上,在閣樓里尋了死,自己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雁回聞言一驚:「那書生死了?」
「這倒是沒有,虧得素影真人趕回去得快,以仙氣保住了那書生半條命。但奈何那書生是對自己下了狠手,即便是素影真人,想要將他救活也是不容易,這永州城裡的不多的仙草昨日能調去的也都調去天香坊了,可好似那陸慕生也沒什麼起色,所以昨日連夜,素影真人便帶著那半死不活的書生回了她廣寒門去醫治了。」
聽到這個消息,雁回不由得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書生傷得這麼重,她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回這永州城來的咯?」
弦歌輕笑:「這是自然。」
雁回這裡還在琢磨,身後的天曜倏爾問了一句:「那狐媚香可還在生產?」
「自是不能停的,好些達官貴人在天香坊訂了香,鳳銘還得趕著時間制好了送去。」
如此說來,天曜的龍角肯定還在天香坊里。
雁回猜素影真人之所以會親自前來天香坊,一個是想儘快拿到那狐媚香,還有一個,大概就是來看著龍角的吧。畢竟上次天曜找回龍骨的時候,他也說了,素影不可能對他找到龍骨的事情一無所知,素影真人還是在防著天曜的。
但她這次著緊那個書生,慌張離去,對龍角的保護相比平時必定是最為薄弱的時候。
而雁回上次與天曜去天香坊,天曜便探到了他龍角所在的具體位置,這次若是能進去,他們便能直奔龍角而去。
到時候他倆能直接將龍角偷了,那狐媚香便無法再製作,鳳銘他們抓著的那些狐妖自然也再無用處,可能還不用他們刻意去救,鳳銘或許就會自己把那些狐妖放了。
雁回如此一合計,轉頭看了天曜一眼,四目相接,幾乎是心照不宣的,她就能明白,天曜現在心頭的想法她一模一樣。
於是雁回立即開了口:「上次我召集去鬧事的狐妖魂魄們估計被素影真人打得夠嗆,這兩天都沒見到他們身影,這次估計是用不上了,弦歌,你在天香坊里安插的線人有沒有辦法在今晚……」
雁回話還沒說完,弦歌便笑了笑:「還用你說,這不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嗎,喏。」說著弦歌從袖子里摸出了兩個令牌。
雁回看著弦歌簡直跟看菩薩一樣充滿了崇拜:「弦歌兒你真是神通廣大!」
見雁回如此驚嘆的模樣,弦歌笑得嫵媚:「你以為我叫你來幹嘛,只給你們通知這個消息嗎?令牌拿去,別在腰間,一人一個,讓你們能在這大白天,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去。別再像做賊一樣了。」
雁回一把拿過兩塊令牌:「弦歌兒你等著,待我有朝一日變成了男兒身,我就踩著七彩祥雲來娶你!」
聽著雁回如此狗腿的話語,天曜實在沒忍住斜眼瞥了她一眼,但卻不曾想瞥到了雁回拿著手裡的令牌像小孩一樣開心的笑臉。
然後她塞給他一塊,嚴肅的吩咐:「好好拿著不許弄掉了啊。」
真是……以為他和她一樣像小孩嗎……
弦歌抿了口茶:「哎,上次是誰說,要不是看在我漂亮的份上,就要打我了來著了。」
「那是我說的渾話呢。我這就去了啊。告辭!」省得回頭拖延了時間,讓素影又派人來給龍角加固個封印什麼的,那才是麻煩。雁回想著,忙不迭的出了門,是她風風火火的一貫作風。
天曜這邊正想要跟上,身後的弦歌倏爾開了口:「這位小哥。」天曜回頭,但見弦歌飲了口茶,道,「記得要護著她一點啊。」
護著雁回?
這還是天曜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從與雁回相識之後,天曜一開始對雁回想的都是怎麼利用,怎麼算計,怎麼讓她做他想讓她做的事,到後來,他讓她同情他,然後護著他,和他一同去做別的事。
這期間,雁回一直是站在保護者的角度幫他突破絕境,救他危難之中。
雁回好像並沒有哪一刻表現得可以讓他去保護。
於是天曜聽這句話,愣了愣,便也沒有回答,這時下面的雁回已經開始叫了:「天曜你在磨蹭什麼呢,跟上來。」
天曜便禮貌的點了個頭:「告辭。」
只留弦歌一人在房間里,獨自飲茶。
雁回一路領著天曜走,一邊走一邊說著自己的安排:「咱們拿著令牌進了天香坊,別的啥都不要干,直接去找你的龍角,上次你說你感覺到了龍角所在的具體方位吧,那天香坊的坊內布置圖你可還記得,進去了之後,就靠你帶路了。」
天曜點頭應了。
雁回又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腳步猛地一頓,她幾乎是立刻一個轉身,一直跟在雁回身後的天曜便沒能停得下來,一下撞上了雁回,雁回往後一倒,天曜一伸手便將她拉了回來。
正巧抱進了懷裡。
雁回的身體,和她的掌心一樣,溫熱得發燙。
雁回沒有動,身體變得更加燙了起來。天曜知道,她又要說她是個吃了葯的人了。於是在她開口之前,天曜便足夠理性的後退了一步,拍了拍胸膛,像是能拍掉雁回在他胸膛前留下的軟軟的觸感一樣。
天曜一抬眼,臉上沒什麼異常神色,他只盯著雁回,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淡淡道:「又怎麼了?」
雁回臉紅了好一陣,然後深呼吸了幾次,才垂著頭盯著地面,顯得有幾分害羞:「這次要拿龍角,你不會又捅我兩刀了吧!」
天曜:「……」用這樣的神態問這樣的話,真是怎麼聽怎麼不和諧。
半天沒得到天曜的回答,雁回道是他默認了,雁回一驚,抬頭望他:「你當真還要放我心頭血?」
天曜轉身就走到她前面去了:「上次放你心頭血是為了破開五行封印,這次素影既然拿我龍角吸取狐妖靈氣,必定已經自己解開了五行封印,不用你的心頭血,我便可將龍角取走。」
雁回聞言,舒了口氣,但轉念一想,又有點感嘆:「素影真人為了這個書生還真是拼了命,連你的龍角都敢那出來用了,可見她對那書生著實是真感情。」
天曜聞言,只冷冷笑了一聲:「可她卻半分不考慮他人感受。」天曜聲音微低,帶著森寒,「和二十年前,到底是半分未變。」
雁回默了默,便不再提素影了:「走吧,現在先去天香坊拿到你龍角才是正經事。」
雁回與天曜在腰間別了令牌,走到天香坊門口,兩旁凶神惡煞的手圍只看了他倆腰間的令牌一眼,便任由他們走了進去。
雁回在天曜身側笑:「我家小弦歌厲害吧。」
天曜沒理,直接轉了腳步:「走這邊。」
雁回瞥嘴,吝嗇於誇獎的人真是不可愛。
帶著令牌,兩人前面的路倒是走得輕鬆,旁邊的僕人都被訓練得十分有規矩,基本上都不會往他們臉上多看一眼,但是待得走到了中庭,快靠近關押狐妖的院子了,雁回便明顯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會在她與天曜身上上上下下的多打量幾眼。
想來再往下走只怕是越發艱難了。
她拉著天曜退到了隱蔽的地方:「我覺得咱倆雖然進來了,但還是得換套這裡邊的人穿的衣服才行。至少不會一眼看起來就很奇怪。」
天曜點頭,他往透過園中草木往前一探,指了正巧走進院子里的兩人:「便是那兩個侍衛吧。身型與你我差不多。」
雁回立即擼了袖子:「交給我。」說著她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天曜張了張嘴,連多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他這時想起弦歌告訴他,讓他護著點雁回……那也得要他能追得上才行啊……
這方雁回剛將兩個侍衛給打暈了,剛將兩人拖到隱蔽的小角落裡面,忽然之間,院外傳來了鳳銘中氣十足的聲音:「我邀請的貴賓?我何時邀請了兩位貴賓今日前來啊?」
另一個聲音連忙低聲下氣的回答:「可是……那兩人確實帶著貴賓的牌子呀,他倆直接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門口的侍衛看他們如此……便沒敢攔。」
說著這話,外面的人走進了這院子。
「混賬。」鳳銘一巴掌甩在身邊僕從的臉上,「為何不知先來通知我一聲!」
那人被打,吭也不敢吭一聲:「小人,小人這不是來通知您了嗎,有侍衛說,看見他倆人進了這間院子。」
雁迴轉頭與天曜對視一眼,立即在草木之後蹲下,斂住氣息,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