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C是一種香水,很名貴的香水,出產自S3星球北大陸的巴里地區,一年的出產量極少,如果不是極有身份或極有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種奢侈品。施清海這幾年一直遊走在脂粉堆中,不論是便利店的營業員還是那些寂寞無聊的閨寂少婦,還是那些外表冷漠的女強人,他都想試圖掀開那層幕布進去做客。能達到這種水準的男人,自然對於女士的用品絕對不陌生,而且他也確實和那麼一兩位很有層次的女子有過露水姻緣,所以哪怕此時醉的神志不清,依然一下就叫出了DVC的名字,並且極為不滿地指責那個紅衣女子噴的多了。
能夠用得起奢侈品的女人自然不是簡單女人,對於她們來說,身上一切代表著金錢地位的外在都不重要,關鍵是格調。用DVC不重要,關鍵是要用好,說她噴DVC噴多了,就像是說她拿鈔票燒著點香煙一樣沒品。在這種層次的女人看來,被人指責自己沒有格調,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那雙嫵媚卻冰冷的眼睛裡驟然升騰出一道火。
看著那群走路帶風的人忽然因為施清海的一句醉語停住了腳步,尤其是看到那個領頭的男人夾著一絲冷酷的笑容,許樂的心毫不意外地跳了起來。從先前夜店走廊上的遠遠一眼,他就知道這些人不簡單,生怕招惹到對方,眼看著便要擦肩而過,卻真的出了問題……許樂不懂DVC是什麼,也不知道夜店門口那幾輛黑色的轎車值多少錢,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出對方的底氣身份以及對方此時的不悅。他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轉頭看了施清海一眼,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
看來施清海不是故意的,因為他這時候已經在許樂的肩上甜甜地醉睡了過去,一身酒氣,眼皮子眨都沒眨一下。許樂在心裡暗嘆一聲,對著那些人誠懇地說道:「實在是對不起,我朋友喝多了,盡說胡話。」
許樂的長相很平凡普通,只有那一雙如刀的直眉還算有些特色,但很奇妙的是,他那一雙經常眯著的眼睛總能流露出令人信任的神情,他說話的口氣更是誠懇到了極點,極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大概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古鐘號上那位翹家的小女孩兒,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信任陌生的他,不知道今天他的誠懇老實能不能起點兒作用。
明顯是那群人核心的男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看著許樂停頓了半晌,忽然笑了,身上的青色正裝在夜色里就像嚴冬里的一道柳葉,如刀一般。青色正裝男人沒有說什麼,拍了拍身邊紅衣女子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進去。二人身旁那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表情卻有些奇怪,深深地看了扶著醉漢的許樂一眼。
難怪那件制服有些眼熟,原來是梨花大學的制服。
這一眼讓許樂認出了對方,這個敢穿著學生制服進夜店娛樂的囂張年輕人,正是兩個月前在後門處和他發生過小矛盾的那名男學生。許樂在學校里呆了幾個月,畢竟是個門房兼旁聽生的身份,和那些正牌學生們沒有太多交流,但也清楚,這名男學生的父親是臨海州的州議員,也算是權貴家庭出生……只是對方最後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好像是警告,又好像是提醒?
許樂沒有往深里去想那個學生的眼神,只是想到州議員家的公子,居然也只有是那一對男女的跟班,看來這些人確實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看著青色正裝男子和紅色風衣女子向夜店裡走去,他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沒有惹出什麼麻煩來。
他自幼跟隨孤兒們在鐘樓街長大,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生活哲學,總以為先前那刻施清海酒後失言得罪了對方,自己已經放低了身段,向對方誠懇地道歉,對方應該會消了氣,不會再有什麼後續的發展。但緊接著,他才明白了那名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眼神中的提醒之意,才明白自己果然是個來自偏遠地區的鄉巴佬,居然天真的以為,這些人物這麼容易打發。
「把那個醉鬼扔到洗手間去醒醒酒,喂他吃兩坨屎漱漱嘴,他的嘴比馬桶還要臭。」
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往夜店裡走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夜店門口的風吹拂她風衣下擺掀起,露出那雙筆直彈嫩的腿,賞眼至極,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至極。
聽到這句話,許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只不過是一句話,對方卻要報復以如此的羞辱,而且自己已經道了歉了……最關鍵的是,他聽出來那個紅衣女子冰冷的話語並不是開玩笑,對方的語氣平淡之中透著股不可抗拒的姿態。
許樂的心像是墜進了冰窖,這才知道社會裡不同階層之間對待彼此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面對著對方的強勢,身處底層的他本應該感到憤怒,他也確實憤怒,然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的悲哀。他望著那個紅衣女子的背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來是不接受道歉的。人妖就算知道幾瓶香水,終究還是人妖。醉鬼說錯了話,總要付出代價。小朋友,你如果想安全地離開,就不要再多話。」紅色風衣女子修長的大腿在衣擺下時隱時現,她沒有轉身,向著夜店深處走去。她所說的人妖,自然是漂亮的施公子,而從話語里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個背景深厚的女人,對許樂倒是沒有什麼惡感。
這句話似乎有所指,穿著青色正裝的男子愛憐地拍了拍她,根本沒有將身後的事情放在心裡,看來這種事情對於這些人來說是經常發生的。只有跟在他們身邊的州議員兒子回身,投給許樂一個同情的目光,他在心裡想著,郁子姐最近的心情看樣子真的很憂鬱,只是他雖然同情學校里的小門房,卻沒有勇氣開口替對方求情,因為他知道這一對兄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走廊盡頭,夜店的幕後老闆已經帶著一群人恭敬地等候著這群人的到來。青色正裝男子眼中神情微動,望著前方對身邊的妹妹說道:「以後不要太兒戲了,如果真的生氣,也不要用這這種手段。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過你要清楚,他一向不喜歡你的小性子。當年如果不是他家裡讓他出來磨練,恰好和咱們在同一個學校,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知道了他的身份,說不定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
紅衣女子細眉微挑,說道:「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躲我跟躲蒼蠅一樣,我咽不下這口氣。」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微皺,壓低聲音嚴肅訓斥道:「不要忘記他的身份。他哪裡屑於躲你,如果他不想見你,你這輩子都甭想靠近他。」
說話間,這一對兄妹將走廊那頭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在他們看來,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既然讓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愉快,自然應該付出代價,讓自己的心情回復如初。既然已經發了話,自然有人會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妥妥噹噹,那個醉鬼必須要吃屎,少一口都不行。
在貴賓走道入口,這一行人與夜店的幕後老闆聚集在了一起。面對著這名幕後老闆極有禮數的逢迎,青色正裝男子的神情顯得溫和了許多,因為他清楚自己家庭的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根基並不牢固,而且軍分區遠在千里之外,對臨海的影響力並不如想像中強大。此時身在臨海,一切事情還是要小意一些,莫要太過囂張,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夜店老闆,但能在大學城附近有這樣一處勢力,想必也不是簡單角色。
當然,他心裡的所謂小意,並不包括夜店門口那兩個人。
寒暄了兩句,青色正裝男子的眉頭忽然皺了皺,因為他發現面前的夜店老闆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眼睛總掠過自己的肩頭向外望去。
夜店老闆注意到了這位的神情變化,心裡咯噔一聲,生怕對方有所不喜,儘可能平靜地問道:「外面那個大個兒是您二位的屬下?」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一蹙,心中微異,知道對方說的是鉤子,鉤子此時正依照妹妹的吩咐在店外做那檔子事兒。鉤子是他兄妹二人自小的玩伴,後來成了他們名義上的貼身保鏢,在一院里摸爬滾打了三年,實力驚人,他根本沒有想過鉤子去辦那麼一件小事,會出什麼問題。
一群人轉過身來,望向夜店外面。兄妹二人的臉色微微一僵,馬上回復平常。只是那位兄長的眼瞳不易察覺地縮了縮,有些震驚,在夜店這樣的地方,鉤子竟是碰上硬手了。
門外的空地上,許樂抱著醉昏過去的施清海,警惕地注視著面前的大個子,他的唇角流著血絲,而對面的大個子也並不好過,胸膛處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正在不停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