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明媚而憂傷的小提琴曲緩緩響起,曲終時,那兩道光束的移動便會停止。
當校長說出那位神秘嘉賓姓邰的時候,許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驚愕地微微張開,第一時間內猜到了二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邰之源這個連油餅也沒有吃過的可憐富家子,就是今天雙月節舞會的主角?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驚。昨天夜裡他本還想著要問一下邰之源,今天要不要一起參加舞會,哪裡能夠想到,對方早就來了,而且像一個君王一樣居高臨下地準備挑選自己的舞伴。
美麗的雙月在夜穹之上灑播著清光,室內的光束在緩緩地移動,只要被光束照到的女孩兒都難抑面上的緊張。就在此時,校長那煞風景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混進了美妙的小提琴曲,帶著笑意點明了今天上午那名替梨花大學爭光的黑色機甲的真實身份。
許樂有些不明所以地聽著,心想機甲里明明是自己,怎麼卻變成了邰之源?不過他也清楚,這個學校能夠進入H1區的人大概只有自己和邰之源二人,如果對方願意替自己隱瞞,他當然非常高興。
這個消息,在黑暗的舞池內再次引發一次騷動,那些本來還有些矜持,刻意躲避著光束的女孩兒們,也露出了歡喜的神情。一個家世驚人的年輕男學生,還是一個能夠讓一院王牌機師鎩羽而歸的傳奇人物,怎能不令人心動?
光束依然在緩緩地移動,那些單純的女學生們只是充滿著興奮與渴望的祈求光束能夠落在自己身上,而那些知道邰之源真實身份的人們,則是心理活動異常劇烈。唯一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的大概就是許樂了,雖然他很吃驚於邰之源的家世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恐怖,可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眼前這幕場景,落在他的眼裡,就像是一位帝王在挑選妃子,在他看來,這是對女性的極大不尊重,連帶著,他對那位一起吃宵夜,一起逛窯子的孱弱富家子也生出了几絲不滿。
場面十分安靜,無數雙眼光順著那兩道光束在不停地遊走。男學生們羨慕而微感不爽地看著這幕場景,女學生們矜持而渴望地看著……有月光灑下,並不是完全的一片黑暗,可以隱隱看到,在建築最空曠的一角,那些遠道而來的富家子女們極有默契地分出了行列,女孩兒站到了最前面一排。
最中間的是一襲紅衣的鄒郁,只是光線暗淡,看不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究竟是平靜還是什麼。她微微閉上了雙眼,平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很多年前認識邰之源之後,她的父母兄長以及身邊那些人,似乎都有意無意間,讓她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應該只能和那個其實這兩年很少見面的年輕男人在一起……然而在這關係到她一生幸福的瞬間,她緊閉的眼中,卻忽然浮現出了一張可惡而無賴的漂亮臉龐,那個漂亮臉龐的主人卻擁有著一顆無比惡毒的心,她的心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站在鄒郁身旁的張小萌,一身藍色小禮服本來並不如何引人注目,然而在這漸趨黑暗的環境里,禮服的衣料卻開始泛著幽幽的光,顯得十分醒目,就像是一個森林裡忽然出現的純凈小精靈……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她微微低頭,自然懸在身畔的雙拳下意識地握緊,心情十分緊張。是的,她有自己喜歡的人,她根本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太子爺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她必須幫助麥德林議員與對方搭上關係,哪怕犧牲自己的愛情與人生……據最近傳回來的情報,聯邦軍方的鷹派勢力開始加快了備戰的步伐,而議員在首都進行的遊說活動收效也十分的不好,為了環山四州那些可親可敬可愛的同伴與人民,她必須做些什麼事情。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控制著自己轉身離開或是在黑暗中尋找許樂的衝動。她並不知道麥德林議員為什麼會如此相信自己,怎麼看來,那位二樓的太子爺也不應該會選擇自己吧?張小萌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她們身旁那幾位遠道而來的女孩兒們也異常緊張,在掃動的燈光下展露著自己微羞等待的風姿。她們比場間別的普通女生知道的事情多很多,清楚二樓上那位姓邰的年輕人可不僅僅是什麼修束基金的繼承者,雖然修束基金確實也是聯邦境內排得上號的私人基金,可是在邰家擁有的財富與實力中,或許只是可以隨便被拋棄的障眼法吧?
二樓綠色植物掩映的房間里,端著咖啡杯的邰之源有些無趣地通過光屏,看著光束下那些女孩兒們的表現,忽然開口說道:「已經是三十七憲歷了,聯邦里居然還會有這樣像選妃一般的活動,實在是很可恥的事情。」
他渾然沒有身為當事人的自覺,對著眼前的一幕發表著感慨。靳管家在一旁非常不贊同地說道:「這是家族的傳統。而且少爺應該清楚,成人禮中從來沒有非自願的事情發生。」
邰之源笑了笑,想到先前從校長介紹自己時所用的愛情結晶四個字,心情便有些怪異。他在光屏上看到了鄒郁的面容,心情微沉,問道:「郁子今天的心情好像有些差。是不是她知道了些什麼?」
「沒有。」
邰之源點點頭,他只是習慣性地對朋友表示關心,既然靳管家說沒有問題,那自然是沒有問題。
忽然間,他的眼光落到了一個穿著藍色小禮服的女孩兒身上,在那一片黑暗中,在那一襲紅衣的鄒郁身旁,那抹藍竟是如此的純凈,瞬息間令人的雙眼開始放鬆,開始對那個女孩兒生出憐惜之情。
「楚楚……動人。」邰之源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孩兒,沉默許久後,輕聲說道:「看樣子這個女孩兒根本不想來,此時卻固執地站在郁子的身旁……這種驕傲執著的氣質,我總覺得有些熟悉,我很喜歡。」
靳管家在一旁平靜地提示道:「張小萌,一年前從S2回來,曾經在麥德林議員辦公室從事過義務文職工作,雖然聯邦調查局已經將她判定為回歸者,不再進行監控,可我認為她不是一個適宜的對象。」
「你錯了,如果我喜歡一個女孩兒,哪怕她是帝國的人,我也不會介意。」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看著光幕上那個看似平靜,其實從緊握的雙手裡早已泄露了緊張與抗拒的藍衣女孩兒,眼眸里閃過一絲溫柔而複雜的情緒,輕輕說道:「只可惜……我認識她晚了一些。」
……
……
提琴曲已經到了尾聲,許樂雖然沒有音律方面的知識,但也聽了出來,有些漠然地看著光束的移動。此時光束已經在場內禮貌地掃了一圈,來到了那一群富家子女的身前,那些女孩兒的表情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只有鄒郁和張小萌還保持著平靜,鄒郁是相信場內沒有誰能夠和自己競爭,因為邰夫人很喜歡自己。張小萌則是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以至於忘記了緊張。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光束的移動,先前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許樂,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來,咚咚咚咚,他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兆頭,總覺得張小萌今天來這個舞會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而那兩道光束似乎也就是會落在她的身上!
心跳像打鼓一樣,許樂終於明白自己的內心根本無法放開這個藍色的粉色的,戴著惡魔角,戴著黑框眼鏡,時而如冰雪,時而如火的女生,他根本不能接受她在舞會上成為別人的舞伴。
就在小提琴曲快要結束的那一剎那,許樂忽然間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大步向著張小萌的方向走了過去!
……
……
然而只邁了三步,許樂便被一道強光照住了臉龐!
他下意識里眯了眯眼,在心裡咒罵了一聲,十分擔心張小萌那個糊塗女人,真的為了自己不清楚的內幕,而成為了邰之源那個病秧子的舞伴。片刻之後,他的視力馬上回復了正常,眯著眼睛往四周看去,卻發現自己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只能聽到一陣無比震驚的呼聲。
因為他此時正在光束籠罩之下!
許樂怔怔地看著四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套昂貴的禮服正在如月一般的銀光下散著光輝,一時間也有些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究竟發生了何事。
然而四周的驚呼聲,議論聲早已如爆炸一般響了起來,間或夾雜著不敢相信的驚呼聲。是的,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童話般的場景到了最後,那束燈光籠罩著的對象……竟然是一個男生!
受此刺激,眾人大嘩,那些本來覺得自己大有希望的富家小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位議員的女兒甚至是傷心的昏了過去。那位孫家小姐捂著嘴,看著場地中間光束籠罩中一臉惘然的那個男學生,吃吃說道:「難道……太子爺……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