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邦與帝國之間,有兩處空間通道,分別位於晚蠍星雲外緣和加里走廊。
很多年前,在聯邦加大開發西林力度的同時,憲章局的領航飛船,意外發現了這兩處能量極其澎湃的扭率空洞,經過中央電腦的長時間計算,人們推算這兩處扭率空洞的出口,應該是在左天星域。
對於循序漸進,有條不紊地擴張領域的聯邦來說,左天星域是一個遙遠的陌生的世界,乘坐聯邦最高級的探險飛船,也需要續航整整四年時間,才能夠抵達那處,事實上人類向那個世界發射的無數探險飛船,最終全部消失無蹤,從來都沒有返回過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片浩瀚的星海里充滿了無數的危險,人類征服宇宙的過程看上去波瀾壯闊,實際上能夠接觸到的星系依然少的可憐,此時驟然發現可以經由這兩條空間通道,直抵遙遠的左天星域,整個聯邦都陷入了轟動。
依靠著聯邦中央電腦驚人的計算能力,聯邦科學院的無數代空間科學家們前仆後繼,花了數百年的時間,終於成功地計算出了這兩條空間通道的所有數據,三維扭率的湮沒曲度和通道內狂暴的宇宙射線湍流周期,都被繪製了出來。
有了這些彌足貴的空間通道數據,再加上聯邦無數年來利用扭率空洞的經驗,一支承載著聯邦開拓宇宙雄心的艦隊,在軍隊的保護下,緩緩地進入了空間通道,然後……聯邦愕然地發現,在通道的那頭,本以為荒蕪一片的左天星域,已經擁有了一個發展到相當程度的文明,那個文明並不歡迎自己的到來,並且極為好戰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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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十六憲歷最後那幾年的第一次險惡接觸開始,聯邦一直將晚蠍星雲和加里走廊空間通道的主導權,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帝國在無法計算出空間通道數據之前,永遠無法組織大型的侵略艦隊,衝破充斥著密集恆星和大引力場的晚蠍星雲和充滿了狂暴射線湍流的加里走廊,所以狂暴的帝國派出的遠征軍,只能夠繞行晚蠍星雲周邊,消耗七年的時間和大量的能源,才能抵達聯邦的邊陲西林。
聯邦能夠在帝國野蠻而暴烈的入侵態勢下,一直穩定無比,甚至在戰略上一直佔據了主導權,除了遍布聯邦所在宇宙的憲章光輝,那兩條處於自己控制下的空間通道毫無疑問發揮了最重要的作用。
宇宙造物主是很奇妙的存在,任何大型艦隊在沒有掌握它所留下的規律前,試圖強行通過它所製造出來的捷徑,都會引發天地變色,空間亂流,然而對於那些它眼中不屑一顧的卑微存在,似乎這片宇宙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任何進入空間通道的飛行器所引發的空間風暴,與該飛行器的質量成正比,雖然直至今日,帝國依然無法派遣大軍突破空間通道,但數十年來,有很多悍不畏死的帝國皇家機甲戰士,乘坐著簡陋的小型飛船,就像螞蟻一樣,在宇宙造物主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甚至有些卑微地無聲通過。
這是極其危險的嘗試,雖然小型飛船所引發的空間風暴相對而言要小很多,但小型飛船本身的防護能力也極為低下,那些不斷試圖偷渡的飛船,就像是汪洋上的一片小舟,隨時可能被打入海底,永世不能翻身。
縱使帝國的特種部隊運氣極好地突破了空間通道,在通道外圍,迎接他們的將是聯邦艦隊從未放鬆過的監控與精密打擊。只有憑藉著強大的實力和逆天的運氣,帝國特種兵才能達到自己的戰術目的,然而他們卻無法深入聯邦,只能降落在加里走廊附近的百慕大礦星中。
在這個過程中,帝國每派出一百名頂尖的特種機甲戰士,最後能夠活著降落到百慕大礦星表面上的,頂多還能剩下七八個人。
人數雖然不多,但聯邦軍方絕對不會就此放鬆警惕,白水公司的戰鬥小組和李封所帶領的部隊,往常所執行的任務,便是在這些礦星上面掃蕩這些漏網之魚。問題在於,這些經歷了空間風暴和聯邦艦隊追捕仍然能夠活下來的帝國戰士們,往往都擁有極為恐怖的個人實力,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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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魚小魚和蝦米的存活率,終究還是要看漁夫織的漁網孔洞的大小和密度,晚蠍星雲和加里走廊這兩個扭率空洞,嚴格地實踐了這個樸素的哲學命題,任由那些在質量與能量之間遊走的信息片段,自由地穿行於自己的身軀之中,而根本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所以帝國方面才能夠一直遙控指揮著「七年」之外的那隻遠征孤軍,兩者之間的軍情傳遞雖然困難,卻一直沒有斷絕過,甚至在那片左外星域高度集權的文明中心,天京星球的都城最高建築里,有一個人甚至還可以收看到聯邦的電視新聞。
當然,這種逆向的信息接收與有目的的信息傳遞比較起來,難度要大的多,那些畫面與聲音的訊號雖然在空間通道的亂流中依然沒有湮滅,卻已經變得極為微弱,要重新集合這種微弱的信號,再經過信息加速器穿越連光線都覺得遙遠的宇宙,帝國方面消耗了大量的資源與能源。
所以除了帝國軍部以及負責監控聯邦動向的皇家情報署之外,幅員遼闊的帝國,數不清的大臣子民里,只有一個人能夠看到這些新聞節目。
帝國的中心天京星都城,在無數條寬闊高等級公路的正中心,有一片氣勢宏偉的廣場,然而與後方那片綿延不盡的古式建築群比起來,這座廣場看上去顯得普通而渺小。
這片建築群便是帝國的皇宮。
數萬年以來,這座皇宮享受著左天星域無數星球的供奉崇拜,無情地吸收著億萬子民的血汗,積累了億萬財富,才造就如此氣勢逼人,不計其數的建築群。
宮牆極深處一座略顯幽暗的宮殿式高樓拔地而起,直刺蒼穹,配以綿延開發像地毯般覆蓋都城的深色建築群,就像是一把利劍,帶動著地面的臣民,欲向宇宙借問一聲誰是真正的主人。
氣勢浩蕩,震人心魄。
帝國早年的著名艦隊司令雷戈爾,在一次返回天京星的旅途中,隔著數萬公里,看著星球中央那片醒目的青色建築群,曾經感慨過,這大概是在宇宙中肉眼能夠見到的最宏偉的人類文明成果。
那時候的帝國,並不知道這片宇宙里還有別的人類,還有一個叫做聯邦的畸形社會,然而即便是很多年以後,把聯邦和帝國全部算起來,這片位於天京星的皇宮群,依然是最令人心生敬畏的建築,沒有之一。
如果能夠低空俯瞰皇宮,想必視覺上的衝擊更大一些,然而無數萬年來,皇宮周邊空域從來沒有任何飛行器膽敢低空飛行,這座星球也沒有任何大樓,敢超過皇宮裡那幢如劍般建築的高度。
因為陛下就在皇宮裡,陛下就在摘星樓中。
……
……
摘星樓的建築設計其實很簡單,下面空空如也,只有無數巨型圓柱的支撐和自行運輸設備,在樓頂三層卻是華貴到難以逼視的宮殿,是為懸空殿。
懸空殿外圍的狂風,經過那些看似柔弱,實際上賦予了高科技含量的紗簾一擋,便變成了悠悠清風,令生活在裡面的人,油然而生御風而行,不亦快哉,直欲摘星的念頭。
內侍和宮女們,根本不敢有任何這種陶醉的神情,他們謙卑地保持著微笑,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宮殿後方那片軟榻里的情形。
宮殿里的光線很暗,一位穿著軍服的年輕人半跪於屏風之前,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只覺得他身形有些瘦削,並不像是孔武有力的帝國戰士。
屏上繪著燦爛的向日葵油畫,映著一個影子,正舉手撫頭,似乎腹中有不盡牢騷。
「新聞檢察署的那幫廢物,其實才應該多看一下聯邦人的節目。」
這是一位穿著大袍的中年人,聲音平靜尋常,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落在人們的耳中,卻讓人覺得異常寒冷與驚懼。
屏風前那名年輕軍人低頭清聲說道:「明白。」
中年人坐在榻上,不曾回頭,只是一個背影,便透著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看著光幕上那場新聞發布會,看著那名一頭紫發的可愛小女生,沉默不語,似乎想從彼處的眉眼中尋找到某些記憶,又想從她手上那串手鏈上尋找到某些故事。
修長的手指划過身旁的豎琴,琴聲低沉,聲音再次從屏風後響起,頓時將琴聲擾的大亂。
「懷草詩。」
屏風前的年輕軍人脆聲應道:「在。」
「去和你那個沒用的叔叔說,如果他堅持讓你更沒用的那個叔叔去執行那個沒用的任務,那就隨他們去吧,我懶得理了。」
屏風後的聲音淡然說道:「讓安布里那些在異鄉度假的傢伙把這個女孩兒手上的手鏈搶回來,俘虜她,或者……殺死她。」
屏風前的年輕軍官身體微僵,低頭應下,說道:「前一項任務,我已經申請暗中隨行。」
「雖然風險很大,但我去過一次,還是活著回來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屏風後的中年人淡淡哀傷說道:「可惜我親愛的兄弟,卻再也回不來了。」
「德林親王,必將不朽。」
這名叫懷草詩的軍官輕聲應道,自己這麼多叔叔當中,大概也只有那位死於聯邦,從未曾見過的叔叔最值得敬仰。
「嗯,用飯吧。」屏風後那人吩咐道。
懷草詩身體再僵,有些困難地站起身來,走到了屏風之後,拿起了一根棘條,低頭站在了中年人的身後。
早有內侍將飯菜放於桌前,中年男人舉起了筷子。
懷草詩狠狠地抽下手中的棘條!
……
……
棘條落下,中年人的後背出現一道血痕。
「陛下,你忘了殺父之仇嗎!」
他痛楚地哼了一聲,緊握筷子冷聲回答道:「沒有忘記。」
……
……
又是一記棘條狠狠抽下!
「陛下,你忘了自幼離家的兄弟嗎!」
「沒有。」
……
……
啪!
「陛下,你忘了皇族的血脈嗎!」
「沒有。」
清脆的責問聲在帝國皇宮最高的宮殿里響起,棘條抽打在身體上的聲音和痛苦的回答在屏風後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