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聯邦的科技水平,可以很輕鬆地做出不透一絲風的牆,國防部暗中派憲兵將十七師逾百名老爺兵押上戰艦,屏蔽了任何聯絡方式,悄無聲息,雷霆一動,便將他們送上了西林前線,更是做的滴水不漏,卻終究無法瞞過所有人的耳目。
這些老爺兵的身份太敏感,當那些聯邦上層的大人物們愕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失蹤後,以聯邦軍方的森嚴紀律和執行力,也無法阻止大人物們的憤怒與質詢真相的努力。
這些政客鉅賈們,利用自己遍織於S1的人脈網路,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觸碰到了整椿事件的真相。
面對著總統及國防部為平息民眾憤怒而採取的措施,這些聯邦大人物們知道自己的影響力,因為缺乏一個站得住腳的道德基礎,而無法進行正大光明的操作方式,自然也難以打破聯邦軍營的鐵板,然而無數家族夫人們的哭泣痛罵,讓大人物們沉思之後,開始向某些方面施加自己強大的影響力,試圖在那些公子哥們進入真正血腥殘酷的西林前線前,將他們撈回來。
這是一場波瀾壯闊的拯救大兵行動,聯邦新聞界沒有嗅到一絲風聲,普通的民眾乃至軍隊系統內部大部分人,都感受不到那些隱藏在電波夜談之中的焦灼味道。
聯邦議員,州議員,州長,港都大企業的董事長,這些大人物都是構成聯邦上層社會的基石,一朝憤懣地集體施加壓力,那是何等樣的恐怖。
國防部在鄒應星部長的沉默表態下,頂下了一部分壓力,卻也有些焦頭爛額,至於具體實施此次計劃的果殼公司,更是已經感到了風雨襲來的陣勢。
果殼機動毫無疑問是聯邦實力最雄厚的存在,地位超然,但這家聯邦最大的巨型企業所有權卻在聯邦,在很多方面都要受到聯邦管理委員會的制衡,一旦那些大人物查到自己的寶貝兒子,現如今淪陷在果殼公司某個叫第七小組的古怪部隊之中,所有的壓力全部傾瀉了過來。
許樂接到的第一個電話,便來自很久不見的果殼公司總裁先生。聯邦總統的換屆,並沒有影響到總裁先生的地位,在帕布爾總統的支持下,總裁先生平靜而強大地掌控著這間巨型企業的一切一切,然而這個電話卻說明……即便是他,也快要頂不住首都星圈拯救大兵行動的力量。
「聯邦議會馬上就要進行春季財政審核,每年我都要參見那個見鬼的聽證會,議員們都很想從咱們光禿禿的果殼上咬口肉下來……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那幾位議員公子真的死在七組裡,我真不知道議會上會發生什麼。」
許樂拿著電話,說道:「我明白。」
果殼總裁的聲音有些疲憊,說道:「能給當中某些人請病假嗎?」
許樂沒有花時間去思考總裁先生的意思,望著操場上月光下那些正在享受慘淡人生的公子哥們展顏一笑,露出滿口白牙,誠懇說道:「他們沒病沒痛。」
總裁先生聽出這個傢伙話里隱藏著的執拗意思,沉默片刻後苦笑一聲,淡然說道:「我不是給你壓力,你按照國防部的命令和自己的意思做事就好……我的親兄弟現在正在3320上面,那些議員先生們做出來的事情確實有些丑。」
許樂微感溫暖,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聽著總裁先生說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你手下那些老爺兵的父親們,已經知道他們在七組,果殼只是個企業,並不想替政府或軍隊,頂著這些壓力頂到吐血,所以……嗯……我已經告訴這些大人物們,七組的主管是你。」
許樂微微一怔,半晌後猶疑說道:「這是指望我頂住他們?」
「如果連你都頂不住,聯邦里應該沒有人能頂得住。」總裁先生在電話中微笑說道。
總裁先生和軍神大人共同培養的人物,關鍵是曾經向聯邦所謂上流社會展現過自己的生辣狠厲,要頂住大人物們在S1掀起的拯救大兵行動,此人選非許樂莫屬,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總統選擇他來做這把刀,自然是思考成熟的結果。
「您在西林?」許樂看著手中的電話,忽然才反應過來。
總裁微笑回答道:「當然,要為聯邦軍隊提供後勤支持,我必須在這裡壓陣。倒是你如今雖然是總裝基地的中校軍官,但如果哪天你不願意在現役部隊呆了,就趕緊回果殼吧,不論是研究所還是工程部,位置隨便你挑,一級技術主管的職位一直給你留著的。聯邦將來或許會少一個最年輕的將軍,但肯定會多一個最年輕的獨立技術董事。」
對於果殼機動公司這個巨無霸來說,十年間做出最大貢獻的職員,當然是為果殼帶去了無數榮光與成果的許樂,但驟然聽到這句話,他依然感到有些溫暖,對著電話回答道:「我現在本來就還是果殼的職員,不要忘記我在第七組。至於獨立技術董事……」
他想到港都那個雨夜,那個被利家用重金收買的中年人,說道:「我想商秋比我更有資格一些。」
……
……
正如果殼公司總裁先生說的那樣,S1的大人物們驟然發現自家兒子所在前線部隊的長官,是……傳說中的許樂,拯救行動驟然平息,不是他們被許樂的凶名背景嚇倒,他們其實更加擔心自己兒子的生命,只是當國防部和果殼公司都極為無恥地祭出許樂這張名片後,大人物們一時間無法找到合適的手段。
莫愁後山如畫般的風景之間,別墅傲然獨立於湖畔山間,清晨時分,有翠鳥鳴於翠谷,卻不見得是因它而愉快,更大的可能是鳥兒看著山間積雪,憤怒於找不到尋覓果實的方法。
沈秘書落重腳步,走到露台上,望著天光幕下正在賞雪的夫人,目光從那件黑色的貂毛大衣上離開,平靜輕聲說道:「議會山辦公室機要秘書又打電話來了,語氣很焦急。」
「錫安就那麼一個侄兒,當珍寶一樣呵護著,如今卻被國防部一手拎到了西林前線,扔進了許樂那個傢伙的部隊,當然會著急。」邰夫人目視雪谷,皺眉說道:「我能體會他的心情,只是這畢竟是總統先生的意思,又是鄒部長在執行。」
帕布爾總統與鄒應星部長在聯邦政壇的閃耀出現,都與莫愁後山這位夫人有太過深切的關係,雖然邰夫人眉宇間偶現有所思之色,猜測著那位總統先生的最終目的,然而她並不願意親自出面,破壞自己盟友們的政治意圖。
「那邊很理解這一點。」沈秘書說道:「聽他們的意思,是想直接與許樂進行對話,徵求我們的同意。」
對於聯邦上層社會來說,那個突然崛起於首都的許樂中校,雖然曾經與莫愁後山之間似乎出現過一些問題,但基於他和太子爺的友誼,他的身上依舊刻著深深的邰氏烙印。
邰夫人從桌上取起半截極品沉香木到鼻端輕輕吸了一口,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會阻攔……不過在我看來,想直接說服許樂,救出他們那些沒用的子弟,這只不過是奢望。」
沈離明白自己需要向議會山轉述的只是夫人的前半句話,低頭在工作屏上輸入命令。
「那個小傢伙油鹽不進,生冷不忌,連自己都沒辦法收服他,更何況那些人。」
邰夫人緊了緊身上的裘衣,望著台前的寂寥湖面幾片寂寥的殘冰,在心中淡然想著。
在夫人看來,老靳這個薄情寡義的傢伙絕情絕性至極,不可要挾,他唯一的學生許樂卻走了條截然不同的性情道路,但不知道是命勢使然,還是這個年輕的小眼睛男人真的謹慎如斯,難得幾個許樂有情有思能夠倚之控制的關係,不是國防部長的千金,便是自己的兒子,抑或是利老七這一等油滑的世家子弟,至於緋聞中的那位國民少女,更是無法輕落指尖。
思及此處,邰夫人的目光中出現一絲欣賞與疑惑,她在回顧許樂逃離東林之後的人生,總覺得這種命途隱隱間透著某人的影子,不然根本無從解釋。
「許樂多情至斯,卻小心謹慎地少與平凡人交往接觸,如果這真是有意為之,我似乎還看輕了他三分。」邰夫人輕聲說道:「他的謹慎似乎還在你之上。」
站在她身後的沈秘書眉頭微皺,眼眸里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他想必是愛那些平凡人生的。他不是權貴子弟或從前的皇帝陛下們般慨然嚮往田園人生,寧靜泉水,因為他本就是那些地方造就的小人物,如今即便已經坐在了聯邦權力寶座之畔,骨子裡依然還是個小人物。」
邰夫人微微轉身,說道:「如此謹慎遠離所好,想必活的孤單,卻能證明他的堅忍毅力。這種有大毅力,有狠辣手段能力,卻有小人物氣息的傢伙……很危險。」
沈秘書微帶感慨想道,大抵只有夫人,才能如此清晰輕鬆地摸到許樂那個看似平凡傢伙的內心。
「錫安議長就這麼一個侄兒。」邰夫人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這件事情交給阿源去辦,他也認識錫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傢伙去死。」
沈秘書默然無語,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內心卻是波瀾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