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不是因為重傷虛弱的原因,而是因為手腕上的手鐲散發出來的細微光線。
手鐲表面像水銀一般流動,內里驟然射出光線,凝結於面前不遠的空中,星星點點匯成線條,線條相聚匯成結構,結構泛著美麗星空一般的光澤,清晰地展現出一幅地圖,複雜的地圖中被描粗的幾條通道,準確地和面前複雜的地下水道吻合起來。
大叔留下的手鐲里藏著聯邦各大機要監獄的地圖,這一點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確認,而裡面還有些圖紙他一直不知道是哪裡的地圖,直到此刻才得到了確認。
居然是帝國天京星都城的絕密地圖!
封余肯定到過帝國,從皇帝的憤怒和懷草詩講述的故事裡,可以得到佐證,但是手鐲里居然藏著這種寶藏,依然超出了許樂的想像。
既然已經與敵人相遇,帝國方面應該會很快發現自己的行蹤,他此時雖然心頭震驚,卻沒有時間去消化這種情緒,憑藉超人的精神控制力平伏急促的呼吸,墨眉微挑,用最快的速度剝下腳下帝國軍人的軍裝和軍靴,同時順手拾起槍械和帝國軍方的內部通話系統。
此刻,他不再需要以強迫樂觀的半瘋狀態唱二十七杯酒那首悲切的歌,套著不合腳的軍靴,看著面前空中的三維地圖,他不假思索地順著地圖指示的方向走去,心裡倒吸著涼氣,發著嘶嘶的聲音。
黑暗的地下水道瞬間吞噬了他的身影,只有手腕處的淡光時隱時現,像螢火蟲般並不分明,卻格外清寧。
沉重呼吸,手指打開了手鐲,裡面的地圖,有聯邦各大監獄的,還有些他都不知道是什麼,看著洞,重合在一起,走了過去。
驚的咧,不唱歌了,套著不合腳的鞋子,一路倒吸涼氣,向著黑暗的通道里去,嘶嘶嘶嘶。
……
……
由裝甲車和防彈重車組成的車隊在都城空曠的街路上快速行駛。
因為突發事件,整個都城範圍進入了緊急狀態,宵禁的命令下發到了每一個家庭,表情緊張的軍警像獵人一樣散布在城市各個街口,沒有任何平民敢在大街上隨意行走,所有的大街小巷都顯得無比死寂。
這列撕開濃重的黑夜,一路向南的車隊,在這樣的夜晚街道上就像是幽靈般令人心生懼意。
「殿下,變軌七號已經並軌到位,只要搜尋部隊與目標發生接觸,馬上就可以進行精確定位。」
帝國軍部機動作戰局局長傑西皺著眉頭低聲與前方的下屬們進行了最新的通話,他抬起頭來望著後排那位年輕的軍官,沉聲說道:「密集陣已經做好了發射的準備,只要精確定位成功,一次密集轟炸,肯定能夠把目標摧毀。」
懷草詩冷靜的目光從面前光幕上移開,看了一眼這名軍方出身的強硬派下屬,冷漠地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知道為什麼,被許樂離奇逃亡激怒的她並沒有選擇乘坐更快的戰機前往楓湖地區,而是選擇乘車南下。
「殿下,我承認現在政局確實不穩定,貴族叛亂遺毒未清,這時候在都城近郊弄出一場大爆炸來確實不好交待。」
傑西局長努力地勸說道:「但這個聯邦人是謀殺卡頓郡王和德林親王的兇手,陛下非常震怒,那些去醫院看過他的元老會貴族……」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懷草詩一眼,輕聲說道:「很多人知道他是被您俘虜的,但也知道離阪星上的那些事情,如果我們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他,只怕會有些對您不利的謠言傳出。」
懷草詩望著他眯了眯眼,傑西局長頓時覺得車廂里的溫度下降了很多,有些寒冷刺骨,訥訥然住了嘴。
「我比誰都清楚這個聯邦人的危險性,他的死亡對於穩定貴族們的情緒也很重要,如果是必須的,我甚至願意把軍部儲存的高能炸彈全部扔進楓湖,把那面大湖炸成焦坑。」
懷草詩淡淡望著自己最忠誠的下屬,並沒有生氣,緩聲說道:「但我並不認為湖畔那些部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他進行精確定位。」
傑西局長的眉頭皺了皺,雖然他無比敬畏面前的殿下,但殿下這句話等於是不信任帝國軍人的能力,隱隱里對那名聯邦逃犯表示了讚賞,他忍不住說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南岸森林地形複雜,但我已經派了上萬的部隊還有幾十台狼牙過去,就算不能殺死他,找到他也應該沒有問題。」
懷草詩抬頭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夜色,沒有回答下屬的疑問,問道:「歷史上可曾有聯邦人能在天京星上生存一個小時?」
「沒有。」傑西局長的回答很是斬釘截鐵。
「所以不用太緊張,人一旦牽上了狗鏈子,再如何強大,也都只能變成拴在木樁上的一條狗,怎麼掙扎都不可能跑的太遠。」
懷草詩目光重新回到光幕,審看著楓湖周邊傳回來的態勢圖,唇角泛起一絲笑容,笑容里夾著一絲寒意,默然想著那個正在拚命逃亡的傢伙,就讓你在生命的最後再綻放一把吧。
車內重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很久之後,依然沉默,楓湖前方的搜捕部隊遲遲沒有最新的情況回報。
傑西局長與下屬們再次聯絡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猶疑著看了垂目似在養神的殿下一眼,低聲說道:「依然沒有找到目標……南岸的大部隊已經梳理了一遍,沒有遇到任何襲擊,探測儀和潛艇在湖中也沒有發現異動。」
懷草詩抬起頭來,雙眼微眯,沉默很長時間後忽然開口問道:「北面的情況怎麼樣?地下道里有沒有動靜?」
傑西微微一怔,心想預案中雖然在湖北岸設置了三道攔截線,但那個聯邦逃犯怎麼可能愚蠢到往城市裡走?
「遵照您的指示,地下水道里的晶元監控在第一時間內全部開啟,只是有幾個節點的設備因為年久失修,可能會有些小問題,但不影響大局。」
懷草詩沒有說什麼,只是雙眼眯的更加厲害,整齊的眼睫毛像鋒利的刀光般閃動。
緊接著有壞消息傳來,負責地下水道搜捕任務的部隊確認遭受了三次襲擊,沒有任何活下來的人。
「殿下,我專門把齊大兵調到地下水道,結果連他都被擊倒,現在生死未知。」傑西擦著額頭的冷汗,來不及表示自己的震驚,連忙解釋自己並沒有輕視殿下最初的命令。
懷草詩皺了皺眉頭,她知道那個齊大兵是機動局從皇家特種營徵調的強大戰士,沒想到連那個人也沒能攔住許樂。
應該全身癱瘓的你是怎麼動起來的?流了那麼多的血,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居然還能逃這麼遠?你順著地下道往都城裡去,難道不知道我隨時都能揪住你頸後的狗鏈?
看著窗外夜色,懷草詩面無表情和那個逃亡路上的傢伙進行著對話。
「全面封鎖地下水道出口。」
「是。」傑西局長沉聲應道,雖然他很清楚天京星都城複雜恐怖的地下水道根本不可能完全封鎖,但想到那名聯邦逃犯頸後的晶元,想到遍布城市角落裡的監控裝置,信心重新回到他的體內。
車窗降了下來,夜風吹了進來,又是長時間的靜默,沒有任何消息回饋。信心逐漸崩潰,傑西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和緊張。
懷草詩眯眼望著被夜風吹的搖晃不安的街畔青樹,心情第一次搖晃不安起來。
「歷史上可曾有聯邦人能在天京星上生存一個小時?」
她想到先前自己冷漠問出來的這句話,心中忽然生出一些不好的兆頭。
如今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過去,還沒有發現許樂,她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情。
很多年前,那個叫納斯里的聯邦人在天京星上生存了很長時間,甚至是生活了很長時間。
……
……
一道並不艷麗的槍火噴吐而出,沉悶的槍聲在空曠安靜的下水道里回蕩了很長時間,才漫漫湮滅。
幽暗的轉角,許樂端著帝國軍方標配的槍械,一臉沉毅盯著遠方的半高平台,觀察了很長時間,確認那六名帝國士兵全部被自己擊斃,才重新抬步,向著前方走去。
這是地下道逃亡中遇到的第三撥帝國搜捕士兵,一場突如其來的交火,他憑藉著自己比一般人敏銳太多的眼力和白玉蘭調教出來的槍法,快速地將敵人消滅乾淨。
「老東西,沒你當眼睛,小爺的槍法一樣很屌啊。」
他拖著傷腿,困難地一拐一拐前行,疲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內心卻在不斷用這種話語替自己打氣加油。
逃亡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他知道就算帝國人暫時還沒有發現自己,暴露的時間也近在眼前,更關鍵的是,順著地下水道越靠近天京星都城,就越有可能遇到晶元監控裝置。
是時候取出頸後的晶元了。
但他一直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