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下了夜班,沒有回那個沒有什麼熱乎氣息的家,而是習慣性回到了只屬於自己的休息間,雖然休息間里現在多了一個男人,也多了很多熱乎勁兒。
小護士和施清海在聊天,她皺著可愛的鼻尖,對煙霧表示強烈的不慢,手中打毛衣的針卻沒有停下來,她覺得這種生活很緊張,很刺激,卻不想停止。
「你有沒有什麼平時非常想干,卻怎麼也不敢幹的事情?」
施清海仰躺在床頭,叼著香煙,眯著眼睛,像色鬼一樣看著漂漂亮亮的小護士,問題是他的嘴唇太紫,偏生眉眼又太正,所以色鬼變成了某種宗教壁畫里的迷人存在。
「你怎麼這麼壞?」黃麗害羞地深埋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著串了行的毛衣針:「虧你還是個聯邦軍官。」
施清海被嗆的連連咳嗽,趕緊解釋道:「我是認真的。」
黃麗皺著眉尖抬起頭來,雀斑在上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忽然認真開口說道:「我被男朋友甩了,你能不能幫我出氣?」
「好。」施清海回答的很簡單直接。
「你不問問是什麼情況?」黃麗驚訝地睜大眼睛,捂著嘴唇問道。
「拜託,我是做間諜的,哪有這麼多時間去研究這些事情,答應你做就是了。」施清海揮了揮手指里夾著的香煙。
「怎麼看你都不像是你說的特情人員。」
黃麗有些惱怒地放下毛衣,替他沖了杯高濃度蛋白粉,沉默片刻後解釋道:「我男朋友找了一個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我知道這種事情很正常,我現在也不喜歡他,可就是不想讓他過的太得意,所以想找個很優秀的男人去氣氣他。」
「我喜歡你的性格,雖然老套了些,沒有什麼新意。」施清海伸出大拇指,說道:「而且要找優秀男人去氣別的男人,我肯定是全聯邦最佳選擇。」
「德行。」黃麗嘲笑道:「趕緊把病治好,不然看見你的紫口紅,別人會以為你是特種行業的人。」
施清海笑了笑,卻不生氣,問道:「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
「姜睿。」黃麗微微低頭說道:「病理部最有前途的醫生。」
狹窄的休息室內有個更狹窄的洗漱間,黃麗怔怔看著鏡中的自己,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如此信任那個神秘的聯邦軍官,為什麼會把情傷的故事全部講給對方聽。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看著鏡中一時緋紅一時蒼白的臉頰,咬著下嘴唇,低頭想著,這個傢伙看著壞壞的,但長的真的很好看亞,希望他不會誤會什麼……
……
……
「你中毒了為什麼不說?我已經查過了,你要我幫忙偷的這些軍用藥物,是用來治療神經類毒素的藥物。」小護士緊張地望著施清海,顫聲說道:「醫生都不知道這些藥物的用法,最後還是在1區論文體系里查到的文章,問題是這種治療方法還處於試驗階段,你難道要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那不然怎麼辦?」施清海沒有想到這個糊塗的可愛雀斑小護士居然會通過藥物發現了自己身體內的問題,微微一笑溫柔說道:「你好心地把我藏在這裡,晚上就睡在我的腳邊,我雖然沒有說過,但真的很感激你,我可不想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這種病找醫生治和我自己治是差不多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中的什麼毒,但看情況透析和濾血不能解決問題,我們應該去找醫生,進行臨床大換血也許會有機會。」
黃麗緊張地盯著他,眼睛裡濕濕的,像是急地要哭了般。
「沒那麼嚴重,我身體已經好多了。」施清海笑了兩聲,拍拍小護士的肩膀表示安慰,心裡卻清楚臨床大換血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聯邦特種軍戰部隊用的毒藥太厲害,施清海相信這支黑暗部隊以前恐怕都沒有用過如此昂貴而稀有的藥物,他的反應和救治手段已經足夠及時和準確,可依然無法阻止毒素的侵襲。
「你沒有變好,我這幾天天天看著你,怎麼會不知道呢?」黃麗緊張恐懼地說道。
是的,施清海的身體沒有變好,如果不是當年接受特工訓練時,曾經長達三年不間斷攝入微量毒素以提高抵抗力,或許他這時候早就已經昏迷在病床之上。
「除非大換血後做骨髓移植手術,才有希望活下來。」
看著泫然欲泣的小護士,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兒會如此信任自己的施清海,在沉默片刻後決定說出實話,微笑著說道:「但我不想做,至少現在不想做。」
「為什麼?」黃麗小護士擦掉臉上的淚水,睜著大大的眼睛疑惑問道。
「有很大的可能會癱瘓。」施清海皺了皺鼻子,伸出兩根手指比划了一個距離,「非常大,所以沒意思。」
「活著就有意思。」小護士緊握著小拳頭,用力地反駁道。
「如果來世可以轉生,卻只能當動物,你願意當一隻老鷹還是一隻烏龜?」
施清海低頭吸著香煙,淡紫色的嘴唇非常鮮艷奪目:「所以對於生命而言,活的瀟洒永遠比死的緩慢更重要。」
小護士睜著微紅的眼睛,倔犟說道:「為什麼不當兔子?」
施清海笑了笑,依然低頭玩弄著手指間的碳芯過濾嘴,說道:「我喝過最好的酒,開過最快的車,開過飛機飛船,玩過最猛的槍,上過最漂亮的女人,這輩子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為什麼這話聽著有些耳熟?」
「因為這是席勒早期劇本里花花公子的公用台詞。」
「上過最漂亮的女人?」黃麗笨拙地嘲笑他,試圖說服他,「花花公子不要總試圖吹噓自己的戰績,你又沒和簡水兒上過床。」
施清海仰起那張迷人的臉,開心大笑說道:「朋友妻,當然不能欺。不過就算是簡水兒她男人也必須承認,我的那個女人不比他的女人差。」
「可是,可是……你還是應該做手術啊。」小護士無言以對,掙紅著臉說道。
施清海望著她,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溫柔搓揉著頜下那團軟膩的肉,低聲說道:「不是裝逼,死真的不怎麼可怕,最可怕的是死在床上,在睡夢中死去。」
「這種離開人間的方法不應該是最幸福的嗎?」
「我們出生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沒有批准和審核的許可權,我們甚至沒有任何記憶。」
施清海說道:「人這輩子不過就是生死兩個字,生已經不可記憶,如果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那這輩子未免也太糊塗懵懂了些,哪裡有什麼幸福可言?」
「我一直盼望著能夠知道或者掌握自己的死法,如果時間充分,我當然要把死法設計的非常漂亮,如果時間更充分一些,我甚至想提前安排一場葬禮,讓所有朋友親人都來落淚致詞,而自己坐在棺材裡微笑著觀看這場戲劇。」
施清海的目光十分平靜,因為他說的是真心話。
「你有精神病……得治。」
小護士怔怔望著他,咬著下唇倔犟說道:「所以你不能離開。」
電子泵發出嘀的一聲輕響,蛋白壓解標程流程結束,施清海望著空蕩蕩的藥液瓶,忽然唇角微翹笑了起來,從手背拔出尖針,站在地面穿好衣服,將沉甸甸的手槍插進腰後。
輕輕攬住小護士,表示最真誠的感謝,施清海淡紫色的嘴唇微動,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不可能總住下去,總讓你幫我偷葯,會曝露的。我答應你,這件任務完成之後,我馬上回來做手術。」
「你在騙我。」黃麗緊緊抿著嘴唇說道。
「沒有騙你,我必須出任務,不然怎麼賺津貼,怎麼治病,怎麼養那麼多女人?」
施清海微笑著拍拍她的臉頰,沒有怎麼停留往房間外走去。
黃麗怔怔望著微微搖晃的房間門,手指尖有些麻痛,其實也許她早就猜到這個男人在撒謊,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揭穿。
女人都是浪漫主義的俘虜,但對於這個長著可愛雀斑的善良小護士來說,那個男人,這次遭逢,和浪漫主義扯不上任何關係,她只是看著那個抹紫口紅的漂亮男子便覺得歡喜,心跳加快。
這不是浪漫,這是喜歡,對於小護士來說,這短暫的幾天大概會是她這一生最難以忘懷的時光,老去之時她若要給孫女講述當年的故事,這一段肯定不會遺漏。
「我養你啊!」
她忽然衝出房間,對著走廊那頭用力地大聲喊道,或許是因為喊的太用力的緣故,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
走廊那頭沒有出現任何人,只有被驚動的病人和護士好奇地探出頭來,看著蹲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女孩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
……
從後門離開陸軍總醫院的施清海,並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他微笑著偷了一輛汽車,然後進入首都特區,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取出需要的工具,然後走進一條偏僻街區陳舊的假髮店中,買了一頂棕紅色的假髮。
對著鏡子,他試著套在自己頭上,覺得棕紅色頭髮配著淡紫色嘴唇實在是非常難看,不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