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敢威脅聯邦總統的人或許有,但敢威脅聯邦憲章局局長崔聚冬的人又能有幾個。那幢方正建築代表著憲章的光輝,如星辰大海般神秘而沒有邊界的能力,然而卻不在林半山的考慮範圍之中。
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少年時叛出家門後便一直在為憲章局工作,他甚至是邰老局長最看好的接班人,只不過他不喜歡那幢詭異的建築。
正如同沒有多少人知道,聯邦只有兩把ACW,一把在施清海的手中綻放過無數光彩,轟過紅葉中的基金會大樓,在議會山石階下斃了拜倫副總統,現如今那把大槍在聯邦前敵總司令杜少卿的手中,而另一把ACW則一直在林半山的手裡,沉默安靜了很多年,直至此時。
窗外雪花緩緩向後傾掠,將那片白山籠的更加模糊難明,林半山平靜望著窗外的風景,想起先前林園外的陣勢,不由自嘲地聳了聳肩。
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曾經在私下評價過他,若生在亂世可為梟雄,如今聯邦局面一片混亂,官邸和議會山這些莊嚴神聖之地也開始用不擇手段四字,正是亂世之始。
梟雄林半山,在草莽江湖陰暗異域之中潛伏漠觀多年,看似距離這個世界的權力頂峰無比遙遠,然而隨意一揮手,便寒風狂卷,雪雲亂動,就如此時一聳肩,如山陡峭的雙肩,竟有崖山將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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囂張的人自有囂張的資本和道理,能被稱為梟雄,自然有過往歷史裡那些血淋淋的事實做過鐵證,就好像已經抵達舊月基地的杜少卿,能被稱為聯邦名將,那是因為他的將軍服上有太多勝利的光環,百戰不敗自然盛名不倒。
帝國部隊試圖趁他離開前線之機,借勢發起兇狠的反攻,希望最大可能拓展地表可控戰域,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此人離開了墨花星球,卻在海峽處給帝國人留下了一份禮物,遠在無數光年之外的戰艦之上,精準謀略圈套設於焦土之間,這份禮物如同一蓬煙花綻放慘烈異常。
完全不對等的電子屏蔽壓制和偽裝信號,再加上西南戰區四個聯邦機械師向重油墨礦發起的猛攻,讓帝國司令部完全沒有發現聯邦近期的兵力調動。
而星球大氣層外用了27天時間緩慢調姿挪移至此處的數百顆微型數據中繼站,借著冰冷的宇宙背景沉默等待了又一個27天,在海峽谷地深處震波傳來時驟然全面啟動,構築成一片臨時的憲章網路!
於是,當三個帝國整編機甲大隊,借著夜色掩護高速通過該海峽谷口,試圖長距離奔襲聯邦部隊最重要的裝備基地時,驟然發現己方部隊陷入五個聯邦機甲師和無數遠程導彈部隊的包圍圈中。
和墨花星球這片血戮戰場上逾百萬軍隊比較,帝國三個機甲大隊和七個聯邦機甲師,看上去並不是特別令人震撼,然而帝國這三個機甲大隊全面裝配最新式的狼牙機甲,聯邦五個機甲師則是集體裝配最新式的MX機甲,絕對應該算是陸地表面上最強大也是最重要的力量。
戰地指揮網路效率相差懸殊,聯邦部隊搶先佔了地利先機,又擁有強大的遠程火力支援,就是這樣三個簡單的原因,各自準備都非常充分的交戰雙方,一旦在海峽會戰區再掀戰火,卻是勝敗立分。
不到三天,帝國整編沉香機甲大隊全軍覆沒,如果不是另外兩支機甲大隊是最驍勇善戰的皇室部隊,或許這場戰役早已結束。
可即便是這樣,後路被截斷,又被聯邦參謀部刻意誘入海峽西側碎石區,難以全面發揮狼牙機甲小區域靈動性的帝國部隊,依然在戰鬥中逐漸陷入絕望的情緒,尤其是當那台名為斬喜的機甲率領一道鋼鐵洪流,暴戾無比地衝過來時。
後方帝國司令部一片混亂,參謀部里充滿了沙啞的叫喊聲,拼盡全力想要接應殘留的機甲大隊回來,密密麻麻的無人機高密度起飛,試圖破壞海峽會戰區上空大氣層外的臨時憲章網路。
稍微冷靜下來後,帝國司令部里所有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西南方向石墨礦戰區,那四個聯邦師的佯攻會做的如此逼真,不顧慘重的死亡比例持續高強度攻擊,以至於本部對聯邦部隊的真實意圖完全預判錯誤。
是的,石墨礦戰區的戰事比海峽會戰區進行的更為慘烈,在那沉默等待的27天內,整顆墨花星球一片安寧,只有這處瀰漫著硝煙,濺跳著殘肢。沒有更多支援的四個聯邦師,彷彿不要命一般,對帝國防線最嚴密的區域發起了潮水般的攻勢,將對方數個預備大隊死死地焊在西南方向,不敢稍有移動。
如果說這是佯攻,那麼這些聯邦師的官兵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替海峽區的兄弟部隊做掩護,是在用自殺式的攻擊迷惑敵人。
這都是杜少卿離開墨花星球之前的安排。
事實上,在軍令中他根本沒有提到什麼佯攻,他只是簡單要求,部隊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西南方向的那片石墨礦!
西南戰區的聯邦部隊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佯攻,帝國方面又如何知道!
這或許是詭道,不入戰法堂正之域,然而為了離開後前線能夠維持均勢,能夠在海峽會戰區一口吃掉帝國最鮮美的那塊肥肉,杜少卿毫不猶豫地下了決心。
戰後看著西南部隊如叢林般的墓碑時,或許他將脫帽致哀,但他肯定表情冷酷依舊,如無知覺的冰雕,絕不後悔。
因為這是戰爭,因為傷亡最慘重的那兩個師都來自第三軍區,第三師,第十一師,是他杜少卿除了鐵七師之外最嫡系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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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那艘如同金屬垃圾堆一般的黑色飛船,來到了墨花星球外,悄無聲息地停留在一片隕石帶後方,避開了帝國和聯邦雙方軍事衛星的探測。
菲利浦用了7秒鐘的時間成功入侵,或者說回到了聯邦這片被割裂的憲章光輝之中,很明顯聯邦憲章局在這三年里做了很多相應的準備,他無法獲得最高許可權,也不能捕捉到全面的資料,但已經足以看清楚這場海峽會戰前後的故事細節。
許樂沉默看著光幕上的資料,然後轉頭望向窗外,看著遠處墨花星夜色里那半邊不時亮起的火光,忍不住微微眯起雙眼,再次確定自己這輩子永遠不可能成為像杜少卿那樣真正強大的軍人。
彈指間,成千上萬的部屬為了冰冷的戰略目標而前仆後繼地倒下,他無法冷靜面對,同樣是心志堅定,卻有內外獨眾的不同,只有真正的梟雄人物,才能如此。
每個合格的戰地指揮官,都是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