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有了第二聲槍響便有第三聲第四聲,清脆極幽幽然,基地Y3區牆邊血色森然,冷軀蒙塵堆砌。
包括貝里主任在內,七名陷害新十七師NTR部隊叛變的聯合調查部門官員死亡,負責追殺孤軍造成八名聯邦戰士死亡的兩名小眼睛指揮官也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李瘋子望著那或悲憤或悲傷或驚恐的三百名小眼睛部隊精銳,說道:「不想今天變成一場屠殺,那就不要亂動,老老實實地登艦離開。你們不是真正的軍人,就沒有資格呆在前線,回到首都星圈之後,告訴你們那位最高首長……」
他繼續說道:「也就是那位李在道主席,我不管他在後方搞什麼風玩什麼雨,但如果下次還敢把那些官員以及你們派到前線來,我看見一個就殺一個。」
……
……
基地深處那間彷彿一直都是那麼幽暗的房間里,聯邦軍方前線最高指揮官胡鏈中將,臉色鐵青看著面前的年輕上校,憤怒地拍打著桌面,厲聲訓斥道:
「未經審判,動用暴力機器直接槍決聯邦高級官員,而且一殺就是九個,你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李封此時的表情和先前在基地Y3區監督槍決時並沒有什麼兩樣,平靜冷漠依舊,只有眸子里的清湛光采表明他已經從那種瘋癲暴戾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他沒有什麼興趣聽司令的訓斥,目光在幽暗房間里移動,感覺杜少卿離開前線後,司令部的房間窗戶似乎總是掛著黑色的幕布,讓他感覺有些不愉悅。
「你知不知道?如果這件事情傳了出去,必定會成為聯邦軍史上最大的醜聞!不管你是什麼狗屁戰鬥英雄還是最年輕的上校師長,你都要完蛋!」
胡鏈中將憤怒地扯開軍紀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那兩名小眼睛指揮官也還罷了,聯合調查部門的官員你也敢殺?你不要忘了那裡面有四個人來自憲章局!你怎麼向憲章局交代!怎麼向聯邦交代!」
李封面無表情回答道:「如果崔聚冬局長有意見,我想他應該會直接針對我,而不會向軍方施壓。」
胡鏈中將驟然失語,顫著手指不知該說些什麼。
「至於我為什麼要殺人,您應該很清楚,像貝里主任這樣的角色,只會憑著許可權用那些酸污手段,像瘋狗一樣到處咬人,這種人在前線呆著,官兵們的心情會越來越糟,甚至有可能造成真正的嘩變。」
胡鏈中將漸漸平靜下來,蹙眉望著他,神情凝重問道:「這件事情接下來怎麼處理?你當眾槍決政府官員,無論如何是瞞不住的。」
「根據軍事條例,死亡人數不超過十人的戰役,可以不用向國防部申報,後方機構也無權詢問。」
李封回答道。
今天基地y3區槍決了九名官員,沒有超過十個人的上限,只要前線部隊由上至下進行隱瞞,將此次血腥事件變成一場帝國人的突襲,並不是難事。
胡鏈中將盯著他平靜的臉,想要確認這是他事先就想好的借口,還是此刻靈光偶現,他第一次發現在這個瘋狂年輕強者的體內,竟然有如此縝密的策略能力。
驟然間,將軍閣下如同已死的貝里主任那般,感到身體異常寒冷,他默然想道,如果聯邦軍事條例里死亡上報限制不止十個人,那今天基地會死多少人,自己會不會死?
「先不要說無處不在的憲章光輝,就算前線部隊所有官兵對這件事情保持沉默,那三百多名小眼睛部隊的人你怎麼讓他們閉嘴?」
「小眼睛特戰部隊編製歸在第一軍區,我們都知道這些人是誰的部隊。」
知道古鐘號爆炸的真相後,李瘋子再也沒有稱呼那個人為父親,沉默片刻後說道:「李在道主席能讓他們閉嘴,我相信帕布爾總統也不願意新聞界知道此事。」
「至於將軍閣下您……現在部隊里已經沒有許樂,我就是唯一的英雄,軍方不保我保誰?」
李封說道:「更準確地說,軍方寧肯保我也不會保您,所以如果您要自保,首先就要把這件事情保下來,關於今天這件事情怎樣讓前線部隊忘記,就拜託您了。」
胡鏈中將下頜上的鬍鬚微微顫動,代表著他此時內心深處的憤怒,作為聯邦前線最高指揮官,他沒有在面前這名年輕師長的口吻中尋找到絲毫尊重,甚至連平等也沒有,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彷彿他才是司令。
但他不能憤怒,因為這場新十七師鬧出來的流血事件沒有牽涉到司令部,如果新十七師或者說李瘋子執意追究責任的話,他和司令部又怎能置身事外。
「早先我就說過,部隊不能亂,所以這件事情不會牽涉到您,但我想今天的事情應該讓您清醒一些了。」
「許樂回聯邦了。」
李瘋子沒有任何預兆便引爆一顆炸彈,盯著面色劇變的胡鏈中將,說道:「首都星圈將會發生很多事情,那些事情不是你能摻和的。」
胡鏈中將皺眉不語。
李瘋子望著他微嘲說道:「如果那些事情你有資格摻和,少卿司令就不會披總統閣下調回去。」
「懷草詩肯定知道這件事情,帝國部隊絕對不會放過這種機會,所以您現在的任務是指揮部隊,準備和帝國人再次開戰。」
李封說道:「而我的任務是,在您的領導下與帝國人作戰,同時碾死所有從後方過來搗亂的蟲子。」
胡鏈中將知道這就是對方提出的條件,沉默思考很長時間之後,緩緩點頭。
……
……
世界上或許真有能夠隔絕所有狂風的牆,但絕對沒有能夠永遠隱藏起來的秘密,至少對於掌握聯邦政府所有秘密機構的李在道來說。
墨花星球上的冷血槍決事件發生不到兩個小時,關於該事件的詳細報告,便已經呈送到他身前的桌面上,報告中對於該事件細節進行了極為客觀冷靜的描述,彷彿敘述者就在當場,甚至就是其中某人。
這是李在道對聯合調查部門的工作要求,他相信這種客觀和當事者是自己親生兒子無關。
微涼的咖啡還在瓷白的杯中蕩漾,李在道走到窗邊,望著首都清冷的街景,看著雨後的樹葉在腳下極遠處搖晃,清癯平靜的面容上泛起一絲自嘲的笑容。
事件報告被他壓了下來,除了總統先生,首都星圈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親生兒子在前線做的事情,事後或許會有流言,但那又算什麼?
「因為我是你的父親,所以你沒有辦法殺我替鍾司令報仇,所以無論你做什麼事情,我都得替你遮掩,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李在道平靜望著窗外,想著無數光年外三年未見的親生兒子,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
……
……
「前線大的戰事已經結束,墨花星球上海峽會戰全面勝利,李封上校,就是那個李瘋子,打的特別猛。」
「唯一的壞消息就是聯合調查部門派駐前線的小組,在西南戰區遇到一支帝國特種兵伏擊,死了七名高級官員和兩個戰地指揮官,唉,說起來這些人都算是我的同事,他們也太倒霉了些,部門第一次上前線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由研究所調至聯合調查部門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陳一江依然保持著那副木訥模樣,他喝了一口咖啡,望著桌子對面兩個人說道:「聽說因為這個原因,前線司令部對小眼睛部隊非常不滿,把他們全部趕了回來。」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消息,說起來你們用叛國罪名逮捕我們,又一直拿不出證據來,到底要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去?不准我們和外界聯絡,甚至連報紙都不准我們看,天天只能聽你說這些故事。」
坐在桌子對面的是鮑勃主編和伍德記者,伍德惱火地揉著糾結捲髮,不停地埋怨著,而鮑勃主編則是專心致志品嘗著咖啡,十分享受。
陳一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調緩慢說道:「那些金錢已經把政府中下層架構和整個政治環境都腐壞了,這種時候你們還要替他們說話,我無法理解。」
伍德把身體靠在椅上,嘲笑望著他說道:「難道批評政府就是替那些大家族說話?」
「可總統先生和政府始終是想做些好事情,他們想改變現在腐朽的聯邦現狀,實現真正的民主。」
「什麼是真正的民主?難道就是南科州那些暴徒喊的民主之後殺你全家?」
伍德刻薄狠辣的口吻,讓陳一江非常不適應,雖然這種隔幾天來一次的咖啡閑聊已經進行了很多次,但還是處於誰都不能說服誰的狀態之中。
「你認為大家族控制下的選舉代表著真正的民主?」
「聯邦現在最需要團結,總統先生現在最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質疑,不團結一心怎麼能打贏這場和帝國人的戰爭?政府不用這些強力手段,怎麼能夠讓整個政治機器良好運轉,支持這場戰爭?聯邦肌體已經腐壞了太多,不用快刀怎麼能把那些腐肉割掉,重新恢復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