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歷七十五年最後一天,利修竹戴上了一頂黑色的小圓帽,帽檐並不寬,但陰影落在他英俊無比的眉眼上,頓時將過往的銳利盡數掩去,只剩沉穩低調。
同一時間遙遠的百慕大星域,最繁華熱鬧的波普星上,聯邦商務部首席助理笛卡爾先生,也戴上了一頂綴著碎蘭花瓣的寬檐帽,身旁那些面露諂媚之色的走私商人介紹道,這是波普星最有風味的裝扮。
笛卡爾先生滿意地調整帽檐,陰影落在他普通的容顏上,襯得眉眼間一片傲然得意。
南科州流血事件及新聞頻道播出事故後,聯邦政府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看待那位肩若陡山的男人。
政府一方面加緊對張小花等人的通緝,另一方面則是加強了與百慕大本土勢力的接觸支援,希望鏟斷林半山深植此地的強大根基。
這項工作已經進行了數十天,笛卡爾此次前來是要為此事划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驗收成果,然後順道體驗一下風土人情莊園享受。
當年帕布爾律師事務所的大學生,二十年後已經變成大腹便便的中年高級官員,笛卡爾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對帕布爾先生的忠誠以及敬畏,此番執行總統親自交待的秘密任務,他本應該表現的更加謹慎嚴肅……
然而被百慕大大人物們包圍討好的感受是如此的好,他絕對不介意多享受一下所謂風情,因為所謂風情除了頭頂這頂碎蘭花瓣圓檐帽,還有很多別的趣致。
豪華車隊緩慢行駛在波普星的街道上,大氣層上方隱約可見的射線過濾膜,將遠處的恆星光輝變成淡淡的藍色,四周風格怪異的建築物籠罩在一片藍色中,顯得格外詭異幽魅。
笛卡爾看著窗外異鄉的風景,聽著身旁那名下屬的報告,心中默然感慨,傳說中波普星擁有宇宙間最多的賭場和美女,怎麼街上看不到閃動的光幕與裸著雙腿的翹臀女人?看來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就連百慕大都受到了波及,變得蕭條了許多。
「第七艦隊封鎖了百慕大通往聯邦的三處大型扭率空洞,林半山屬下企業想要與聯邦進行貿易,已經變得非常困難,最近兩個月他們的資金鏈已經快要斷裂。」
下屬看著手中的電子記錄冊,有些緊張地彙報道:「三軍區暗中向百慕大輸送了兩批軍火,最近波普星上連續發生了十七場械鬥,林半山的手下死傷慘重。」
「步步進逼,步步驚心,你做的很好。」
笛卡爾先生笑著感慨道:「我一直認為,一個黑道分子居然膽敢和聯邦對抗,真是霸氣外露,找死。」
「還有最關鍵的兩條行貨線路在林半山手中,再就是百慕大五個居住星球的地下控制權,還處於爭奪階段,只要稍後能夠成功,政府就可以不用再擔心這邊。」
笛卡爾先生嘲諷說道:「這就是百慕大那些土皇帝為我安排的特別節目?」
豪華車隊在波普星最著名的夏威夷會所外停下,百慕大那位最臭名昭著的軍火走私商人,小跑來到車旁,恭敬無比打開車門,把笛卡爾接了出來。
會所門口的光幕上閃爍著各式各樣的刺激線條,笛卡爾站在車旁微微皺眉,問道:「就是在這裡?」
「是的,笛卡爾先生。」軍火商人解釋道:「林半山雖然已經離開了大半年,但卻在這裡留下了一條惡狗。事實上我們一直以為那條惡狗沒有主人,沒有想到在當前局面下,這條狗居然會為了林半山到處咬人。」
「只要今天晚上能夠把這條惡狗打掉,拿到最後的兩條線路和區域控制權,那麼整個百慕大都將是您的。」
軍火商人謙卑無比地躬身行禮。
笛卡爾微微皺眉,說道:「注意一下,不是我的。」
軍火商人尷尬笑了笑,手掌扇在臉頰上,說道:「瞧我這張嘴,百慕大將是總統閣下最堅定的支持者。」
「還是不對。」
笛卡爾嚴肅糾正道:「根據憲章,百慕大擁有完全獨立自主,百慕大永遠屬於百慕大人,我只是代表聯邦政府和總統閣下,對這裡發生的事情表示嚴重的關切。」
……
……
數十名提著聯邦軍用槍械的武裝分子,佔據會所大門四周,拱衛著眾人向會場里走去。
進入會場後,所有持有槍械的人都被禮貌地請了出去,笛卡爾和那位軍火商人直接走進最上層的包廂。
看著下方被燈光照亮的寬闊拳擊台,他搖了搖頭,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之色,說道:「居然靠打黑拳來確定線路區域的歸屬權,你們這些百慕大人真的很幼稚。」
軍火商人尷尬回應道:「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規矩,確實粗鄙了一些,還請您多多擔待。」
拳賽正式開始。
台上兩名氣息狠厲的男人交手沒有超過二十秒,臂上系著黑色絲帶的拳手閃電一拳擊在對手下頜,緊接著一個小錯步欺進對方懷內,用膝蓋狠狠擊中對手小腹。
整個會場彷彿都聽到某些物事爆裂的聲音,觀眾們心臟驟然收緊,發出整齊的吸氣聲。
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拳手被抬出場外,雖然明知道是己方獲勝,笛卡爾先生臉上依然流露出厭惡神色,搖頭說道:「真是野蠻原始。」
軍火商人笑了笑轉過頭去,充滿諂媚神色的雙眼頓對變得無比冷靜,默默看著對面的包廂。
他沒有對笛卡爾說實話,之所以今天晚上會選擇用賽黑拳這種幼稚方式來決定如此重要的事項,是因為他被那條惡狗咬的遍體鱗傷,被咬到怕了。
雖然有聯邦的支援,雖然明明看著就要把那條惡狗打死,誰也想不到那條惡狗居然支撐著活了下來,而且還是狠狠露著猙獰的利牙,白牙上掛著恐怖的肉絲。
對面包廂中那個男人感受到對面投來的目光,緩緩眯起雙眼,緩緩摘下右肩槍傷上的繃帶,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扶在欄杆上,緩緩張開因為失血而蒼白的雙唇,露出滿口被煙熏黃的牙齒,緩緩說出輕蔑的宣告。
「三炮,我今天還要操你媽一次。」
他的聲音很輕柔,卻透著股令人寒冷的悸意,他扶著欄杆咧著嘴眯著眼,就像一頭絕境中的野獸盯著獵人的咽喉,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
從東林到百慕大,李維橫蠻陰狠從未改變,彷彿還是當年,當年那個拿把軍刺就敢橫掃鐘樓街的孤兒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