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這一章,六千字。)
陳平安扛著少女一路撒腿狂奔,跑得竟是比之前上山還要快,像是個搶了黃花大閨女的採花賊。寧姚受了不輕的內傷,給顛簸得難受,但也顧不得什麼顏面,若是這時候給老猿一拳捶到身上,估摸著她和陳平安就真要「殉情」了。
寧姚額頭滿是汗水,問道:「你怎麼活下來的?沒有石子被打中?你怎麼知道老猿的後手,是針對你而不是我?」
問了一大串問題後,寧姚猛然驚醒,「先別說這些,趁著老猿需要換氣的功夫,能跑多遠是多遠!我已經讓那把劍盡量多糾纏老猿,但是估計它撐不了太久。」
草鞋少年輕輕點頭,健步如飛,在大小巷弄熟稔穿行,如一尾魚遊走於溪底。
遠離小鎮西邊那條小街後,陳平安依舊腳步不停,抽空小聲解釋道:「先前在泥瓶巷那邊,老猿被我騙去一棟破房子的屋頂,然後他就掉坑裡去了,之後我偷偷丟了一塊小破瓦在窟窿旁邊的屋上,果然老猿以為是我不小心,泄露了腳步聲,他突然砸出一塊瓦片來,連牆壁帶隔壁屋頂一起給打穿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剛才我其實就貓在那邊屋頂,沒敢露頭,是怕你分心,也想著能不能給老猿來一箭,然後看到老猿把你砸下來的那塊石頭,跟一條火蛇似的掛在天空里,估摸著只要抬頭,咱們小鎮誰都瞧得見,我哪敢掉以輕心。當時我腦子裡多轉了一個彎,想著如果換成是我的話,肯定用你當誘餌,先打躲在暗處的,再回頭收拾明處的,一個魚餌串上兩條魚,多好,對吧?所以我就先脫了劉羨陽那件衣服,拋出去後,才敢去救你。」
寧姚眼睛一亮,嘖嘖稱奇,然後莫名其妙開始秋後算賬了:「陳平安,這些彎彎腸子,你跟誰學的?!道貌岸然,肯定沒表面那麼老實。說!陸道人救我的那次,在泥瓶巷你家祖宅,你除了摘掉帷帽,到底有沒有趁機占我便宜?」
陳平安一陣茫然,就像小時候被牛尾巴甩在臉上差不多,「啥?」
少女倒是沒有繼續興師問罪,反而自顧自笑起來。
陳平安是財迷,絕對不是色胚。
寧姚對此深信不疑,就像她始終堅信自己將來一定會成為大劍仙,不是什麼鳳毛麟角、屈指可數,而是唯我一人的那種。
寧姚低聲道:「放我下來!」
陳平安問道:「你能自己走路了?」
寧姚無奈道:「暫時還不能走,可你要是再這麼跑下去,我的心肝脾胃都要被你顛出來了。到時候沒被老猿用拳頭砸死,結果掛豬肉一樣死在你肩頭,老猿還不得被咱們活活笑死。」
陳平安放緩腳步,頭疼道:「那咋辦?就近找個地方藏起來?我本來是想離開小鎮的,那個地方不容易被人找到。」
寧姚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問道:「你那件自製的木瓷甲呢?怎麼沒穿在身上了?」
陳平安苦笑道:「對付老猿,意義不大,反而會影響到我的跑路速度,就乾脆脫掉了。也虧得如此,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帶你離開那邊,扛不能扛,背也不能背,抱更不能抱,想想都頭疼。」
寧姚嘆了口氣,下定決心道:「陳平安,先放我下來,然後背我去你說的那個地方。」
陳平安自然沒有異議,毫不拖泥帶水就照做了,背起少女繼續奔跑,問道:「寧姑娘,你的刀呢?怎麼只有刀鞘?」
抱住少年脖子的少女沒好氣道:「埋土裡了。」
陳平安也就不再多問,跑向小鎮外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荒郊野嶺,周圍是一座座早已沒有後人祭拜的墳塋,墳頭雜草叢生,茂盛得像是個菜園子,時不時響起幾聲夜鴞的叫聲,此起彼伏,實在是瘮人。好在陳平安對此地,懷有一種同齡人不曾有的情感,倒是沒覺得如何不適,約莫一炷香後,陳平安背著少女,穿過無數殘肢斷骸的倒塌神像,繞到一座巨大的神像背後,泥塑神像傾倒在地,不知為何,已經不見頭顱,身長兩丈有餘,可想而知,這尊塑像曾經完完整整端坐於祠堂寺廟當中,是何等威嚴凜凜。
陳平安蹲下身,試圖先把寧姚放下來。結果等了片刻她竟然沒動靜,嚇得陳平安以為寧姑娘已經死在半路上了,正當陳平安被雷劈了似的獃滯當場,一個字也說不來的時候,這一路上舒舒服服大睡過去的少女,終於醒過來,下意識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迷迷糊糊問道:「到了?」
蹲在地上的少年在這一刻,連自己也想不通,反正差點眼淚都要流出來。
少年趕緊深呼吸一口氣,收斂起異樣情緒,雙手輕輕鬆開少女的腿窩,轉頭笑道:「這是我去年秋天臨時搭的一個小屋,以前經常帶著顧粲來這裡玩,他嚷嚷著要折騰,就用柴刀砍了一些樹枝搭了個架子,再用樹葉草葉蓋上去,還挺牢,去年冬天那麼大的兩場雪,也沒壓塌。」
寧姚站直身體,回首望去,飛劍並未狼狽返回,這是好兆頭,最少說明老猿沒有找准兩人躲藏地點的方向。
陳平安讓寧姚稍等,率先彎腰進入木草搭建的臨時小窩,略作收拾,這才開門迎客。
寧姚坐進並不顯狹窄逼仄的小窩,如釋重負。
陳平安沒有關上那扇粗糙的柴木小門,而是就坐在門口,背對著少女。
寧姚問道:「怎麼不關上門?」
陳平安搖頭道:「如果老猿找到這裡,就沒差別了。」
盤腿而坐的寧姚點頭道:「也是。」
沉默片刻後,寧姚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陳平安果真問道:「老猿是不是用掉了三口氣?」
寧姚嗯了一聲,「但是告訴你一個不好的小溪,老猿最少還能再壞一次規矩。對付咱倆兩個傷患,多半是綽綽有餘。」
陳平安又問道:「寧姑娘,你覺得老猿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小窩內滿是四周滲入的青草芬芳,沁人心脾,雖然地面有些許濕氣,但是少女覺得已經不能要求更多。
寧姚仔細想了想,「老猿總計出手三次,從你家泥瓶巷到小鎮最西邊的第一次,老猿比較含蓄,主要是為了試探你有無靠山,畢竟他當時忌憚有人在幕後布局,害怕有人針對他護送到此的正陽山小主子,所以折壽大概只在三五年之間,之後在溪畔與我對峙,二十年左右,第三次,估摸著最少五十年,接下來第四次的話,怎麼都要一百年起步。」
陳平安眼神熠熠,彎腰伸手拔出一根草,撣去泥土後,嚼在嘴裡,開心道:「就算一百八十年好了,賺大發了!哪怕不考慮雲霞山那蔡姓女子的陷害,尋常人也就活個六十年,那我就是多賺了兩輩子回來。再說了,老猿將近兩百年陽壽,來換我三輩子性命,我覺得他只要一想到這個,氣也氣死。」
寧姚皺眉道:「陳平安,你就這麼覺得自己的命,不值錢?」
陳平安毫不猶豫道:「跟老猿那種活了千年的神仙妖怪相比,我一個小鎮窯工出身的老百姓,自然是不值錢的,承認這種事情,又不丟人。」
寧姚被陳平安這套歪理給堵得慌。
陳平安轉頭一笑,「當然了,想到這些,認命歸認命,心裡頭憋屈還是會有的,你想啊,憑啥都是來世上走一遭,我的命就天生不值錢呢?」
寧姚剛要附和,然後與他顯擺幾句既豪邁氣概又有學識底蘊的聖賢箴言,不料少年很快自己就給出了答案,正兒八經地捫心自問道:「難道是我上輩子好事做少啦?可我這輩子也沒來得及做啥好事善事啊,下輩子豈不是還得完蛋,咋辦?」
寧姚拿起腿上橫放著空蕩蕩的綠色刀鞘,用鞘尖輕輕一點少年的後背。
草鞋少年頓時齜牙咧嘴,轉頭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寧姚瞪眼道:「這輩子還沒到頭呢,想什麼下輩子?!」
陳平安趕緊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寧姚不要大嗓門。
少女趕緊閉嘴。
陳平安屁股往外邊挪了挪,試圖遠離少女與刀鞘。
寧姚欲言又止,最後決定還是把真相告訴少年,嗓音沙啞道:「陳平安,你有沒有想過,雖然已經折壽一百八十年,但是這頭正陽山的護山猿,他原本能夠活多久?」
背對少女望向遠處天空的少年,只是搖搖頭。
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少年如何能夠知道,估計想破腦袋也猜不出答案。
有些事情,就像福祿街和桃葉巷的青石板街道,少年如果不是送信一事,這輩子都不知道原來天底下的道路,不全是泥路。
寧姚嘆氣道:「這類天地異象而生的凶獸遺種,竅穴遠不如我們人來得別有洞天,雖然因此而修行極難,但好處是精氣神的流逝,也更加緩慢,使得極為長壽,少則五百年,多則五千年的壽命,搬山猿生性善動不喜靜,若無修行,壽命不會太長,自然不如龜蛟之流,但是搬山猿終究是曾經的一方霸主,壽命依舊長達兩千歲左右,而且這頭護山猿,顯然已經修成了道法神通,一旦被他躋身上五境,加上他第九境的體魄,別說兩千年壽命,就是三千年,四千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寧姚望著那個消瘦背影,「所以別覺得自己活夠了。」
陳平安一聲不吭。
寧姚有些心酸。
兩兩無言,道破天機的少女心中逐漸生出一些愧疚,便搜腸刮肚地去醞釀措辭,想著安慰一下那傢伙。
只是當寧姚想得頭都大了的時候,卻聽到了草鞋少年的一陣輕微鼾聲。
寧姚頓時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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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巷深處一棟大宅子,從內到外收拾得乾乾淨淨,甚至連院門口的道路,也比別人家門口整潔許多。
一位面相與慈眉善目絕對無緣的老嫗挑了挑燈芯,讓屋內燈火更明亮一些,然後滿是寵溺地望向自己孫子,開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絮絮叨叨:「又大半夜跑到屋頂上去作甚?老話說春捂秋凍,你總也不聽勸,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真要凍出病根子來,讓奶奶怎麼活?」
憨憨傻傻的少年咧嘴一笑。
老嫗坐下後,哀嘆一聲,開始念自家那本難念的經,「我的乖孫兒呦,你是不知道,今兒白天,那頭白眼狼不知道聞到了啥肉味,突然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登門,你當時不在家,你是沒看到他那副嘴臉,真是孝順兒子慈祥爹,都快把奶奶給感動哭嘍。」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婦滿臉譏諷,冷不丁往地上吐出一口濃痰,又有些後悔,便趕緊用腳尖碾了碾,老婦抬頭望向滿臉無所謂的少年,氣不打一處來,只是捨不得打,只好氣呼呼道:「沒心沒肺的崽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奶奶。你本名叫馬玄,只是有爹生沒娘養的,不是命苦是什麼,奶奶就給你加了個苦字,你要是嫌晦氣,以後自己改回來便是,不打緊的,不用在意奶奶的想法。奶奶就是鄉野老婆子,是田間的蛤蟆,見識短淺,活該一輩子遭罪吃苦……」
老嫗開始擦拭眼淚。
少年馬苦玄伸手放在老婦人皮包骨頭的乾枯手背上。
老婦人看了眼自己孫子,少年眼神中終於帶著點情感,她欣慰笑了,反過來拍了拍馬苦玄的手背,「奶奶我啊,是沒福氣的人,你爺爺有良心沒本事,靠不住,兒子有本事沒良心,還是靠不住,所以就只剩下你這麼個念想了。要是你再沒有出息,奶奶這輩子吃過的那麼多苦,算是白吃了。吃苦不算什麼,別像奶奶這樣就成,以後一定要出息,有大出息,誰欺負過你,你往死里欺負回來,千萬別當好人,壞人呢,偶爾當幾次,也沒事的,別一門心思吃飽了撐著去害人就行,小心遭報應不是?老天爺喜歡一年到頭打盹歸打盹,可總還有睜開眼睛的時候不是,萬一給抓個正著,哎呦……」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說法,少年是從小聽到大的,估計耳朵起繭子不說,而是都換好幾茬的繭子了。只不過少年始終沒有縮回手,任由自己奶奶輕輕握著。
老婦人猛然問道:「你喜歡稚圭那個小賤婢幹啥?」
少年微笑道:「好看唄。」
老嫗稍稍加重力道在馬苦玄手背一拍,大罵道:「沒良心的小爛蛆!連奶奶這裡也不肯說實話?」
少年嘿嘿一笑,「奶奶你放心,是好事情。」
老嫗將信將疑,暫且壓下這個疑問,換了個話題,「知道你爹娘為啥不要你嗎?」
少年笑道:「那會兒家裡窮,養不起我?」
老嫗驟然提高嗓門,尖叫道:「窮?咱們馬家這七八輩人,可真算不得窮人門戶,也就是裝慣了孫子,到最後連大爺也不知道如何當了,其實老祖宗留下一條祖訓,再有錢也不許把宅子安置在福祿街上,桃葉巷也不許。你那對活該遭天打雷劈的爹娘,他們如果窮的話,能每天穿金戴銀?頓頓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沒敢搬去四姓十族扎堆的地兒去擺闊,他們什麼享福的好事落下一樁一件啦?」
每次說到兒子兒媳,老婦真是恨得牙痒痒,冷笑道:「那些個祖輩規矩,就是埋在土裡爛成泥的玩意兒,多少年過去了,如今能值幾個錢?孫子,你以後出息了,別太當回事,奶奶活了一大把年紀,見多了有錢人和沒錢人,說到底,只有沒本事的人,才去當老實人!」
馬苦玄笑容燦爛,不知道是覺得有道理,還是認為滑稽可笑。
這個少年從小便是這樣,什麼虧都能吃,什麼欺負都能忍,可是有些事情執拗起來,就連他奶奶也勸不動說不聽。
老嫗想了想,起身跑出去看院門栓了沒,回到屋子重新落座後,壓低嗓音,「孫子,別看奶奶這麼多年裝神弄鬼,除了當接生婆,就是給人喝一碗符水,要不就是厚著臉皮跟人收破爛,但是奶奶告訴你,那些收回來的老物件們,可都是頂天的寶貝……」
少年重新恢復憊懶的神態,顯而易見,對於奶奶的那一大箱子破爛,馬苦玄並無興趣。
老婦人猶然訴說早年各種更蒙拐騙的伎倆,得意洋洋。
馬苦玄突然問道:「奶奶,泥瓶巷陳平安他爹,是不是死在……」
老婦人臉色劇變,趕緊伸手捂住自己孫子的嘴巴,厲色道:「有些事情,可以做,不能說!」
少年笑著點頭,不再刨根問底。
之後老婦人也沒了炫耀過往榮光的興緻,病懨懨的,心思沉重,時不時望向窗外的夜景。
馬苦玄笑問道:「奶奶,你在咱們小鎮當了這麼多年的神婆,杏花巷的街坊鄰居,人人都說你老人家能跨過陰陽之隔,接引亡魂回到陽間……」
老嫗白眼道:「別人信這些烏煙瘴氣的,你也信?奶奶連打雷也怕的一個人,真要見著了鬼魂,還不得自己把自己嚇死?」
「奶奶別怕。」
少年馬苦玄輕聲笑著,「人鬼殊途,神仙有別。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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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時分。
草木小窩內的寧姚緩緩睜開眼睛。
不見少年身影蹤跡。
她迅速起身,彎腰走出,腳尖一點,她跳到那尊側卧破舊神像的巨大肩頭之上。
遠處草鞋少年正往這邊跑來,腳步不急不慢,不像是被追殺。當他看到墨綠色的少女後,趕緊招手示意她下來。
寧姚跳下佛像肩頭,站在少年身前。
「老猿沒找到咱們這邊。」
說完之後,陳平安面朝那尊沒了頭顱的神像,雙手合十,低頭一拜,碎碎念念。寧姚依稀聽到是懇請不要怪罪她的言語,她翻了個白眼,卻也沒說什麼。
之後陳平安神神秘秘低聲道:「我帶去你看兩尊神像,很有意思!」
寧姚問道:「是神仙菩薩顯靈,願意出來見你了?那豈不是心誠則靈?」
陳平安悻悻然道:「寧姑娘你這話說的……」
寧姚一挑眉頭。
陳平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繼續道:「一聽就是讀過書的!」
寧姚霎時間整個人就變了一個人,咳嗽幾聲,心中默念矜持矜持。
少年在前頭帶路,少女默默跟在後邊。
寧姚下意識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眉心。
真是命懸一線啊。
少女天人交戰許久,深呼吸一口氣,才弱弱說了兩個字,謝謝。
少年其實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聽到少女突如其來的感謝言語,雖然內心深處,沒覺得她需要跟自己道謝,反倒是自己應該感謝她才對。
只不過陳平安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便乾脆不搭理這茬了。
陳平安突然停下腳步,怔怔望向南邊,自言自語道:「如果老猿已經被齊先生驅逐出境,所以才沒有追殺我們,該怎麼辦?」
少女無言以對。
陳平安繼續前行,看不出異樣。
寧姚加快腳步,跟他並肩而行,忍不住問道:「陳平安,你沒事吧?」
陳平安搖頭道:「沒事。我知道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少年沒有讀過書,所以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如果換一個說法,叫做人力終有窮盡之時。
寧姚突然停下腳步,等到少年疑惑轉身後,她指了指自己眉心處的紅印,「知道你好奇,但是沒好意思問,我不妨跟你說實話好了,這便是我寧姚的殺手鐧,正陽山老猿厲害吧?把你我攆得比喪家之犬還凄慘,對不對?可我眉心竅穴內,放著我娘贈送給我的一樣十歲生日禮物,是我的本命之物,它只要出現,別說老猿要死,就是……」
說到這裡,少女掐斷了話頭,直接跳過,「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我是想告訴你,天地大得很,別小看自己,也彆氣餒,你現在不是已經習武了嗎?不如連劍術也一起練了!」
陳平安問道:「你會教劍術?」
寧姚理直氣壯道:「我天資太好,學劍極早,境界攀升極快,但是教別人劍術,半點不會!」
陳平安撓撓頭。
寧姚想了想,正色道:「那柄飛劍我就算想送給你,它也不會答應的,而且我也不願如此辱它,在我家鄉,認為世間有靈之劍,皆是我輩同道中人。」
寧姚最後摘下腰間雪白劍鞘,「但是這把劍鞘我可以送給你!」
陳平安一頭霧水,「為啥?」
寧姚使勁拍了拍陳平安肩膀,語重心長道:「連劍鞘也有了,距離劍仙還遠嗎?」
陳平安傻乎乎接過空蕩蕩的劍鞘,瞠目結舌道:「說啥?」
寧姚大步前行。
少女當時只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極其瀟洒的事情,僅此而已。
陳平安小心翼翼拎著劍鞘,心想自己上哪兒去找把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