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他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
晨光里,千墓坐在船頭,河上如紗的白霧輕柔的披在他的身上,染得他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白。他對著坐在他身側不遠的丁寧,認真地說道。
他說的是齊帝。
此時丁寧已經讓船緩緩停了下來。
天光已經很亮的東邊天際下,已經出現了一座大城的輪廓,那就是楚都。
再往前,水路就已經不安全,需要棄船走陸路。
而且按照他們最新得知的一些消息,他們的目的地也已經更改。
「我師尊在齊的地位,和您以前在長陵的地位差不多。所以齊帝不可能因為一些城池而和鄭袖聯手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需要在意的不只是我的情緒。所以一定會有其它更為重要的原因。」
千墓轉頭看著丁寧,微垂下頭:「但是我不管他有什麼其它原因,他辜負了我師尊。如果有可能,我要親手殺死他。」
丁寧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道:「如果有可能,我會讓你親手殺死他。」
這艘尋常的烏蓬漁船慢慢的靠岸,船底很自然的擱淺在厚如棉毯的水草上。
「我們應該會比他們更快的到南泉諸郡。」
澹臺觀劍第一個從烏蓬中走出,在上岸時看了一眼陽山郡的方位,忍不住輕聲說道:「我們怎麼去?」
他說的「他們」,指的自然是趙香妃和向焰所率的楚軍殘部,至於他現在對丁寧所說的「怎麼去?」指的自然是出現在南泉諸鎮門閥之前的方式。
聽到他的這句話,丁寧笑了笑,道:「我們用最簡單,最正常的方式去。」
……
「我有些想不明白,你怎麼敢單獨邀我相見。你太弱小,難道真不怕我一劍殺了你?」
「你應該明白,像我這樣的人,要殺你也只不過是隨自己喜歡,一個念頭之間的事情。像你這樣的人,我殺得太多。」
當旭日當空,接近正午之時,一葉小舟孤零零的漂浮在遠離楚都的另外一處江面上,蘇秦孤單的站立在這一葉小舟上,聽著這樣桀驁的聲音,緩緩轉身。
帶著一些殺意的水波拍擊著他身下的小舟,砰砰作響,而一襲白衣,女子裝扮的白山水,卻是踏在浪花之上,微諷的看著他。
蘇秦頷首為禮,面色卻反而有些倨傲,淡笑道:「一個人是否偉大,很多時候只看他的敵人是否偉大。我很慶幸,有一批足夠偉大的敵人。」
白山水皺了皺眉,嘲弄道:「只是幫鄭袖做些事情,和那些膠東郡的黃袍沒有什麼區別,以你此時的身份,還不足以自稱是我們的敵人。」
「現在不配,但將來卻未必。」蘇秦沒有生氣,反而很陽光的笑了起來,「人的際遇是很難說得清楚,昔日我投靠驪陵君還被刁難,各種羞辱,然而昔日風光的驪陵君已經變成楚都里一杯焦土,而我現在卻是楚都里最有權勢的人。」
白山水冷笑了起來,「你或許也會馬上變成這江上的一具浮屍。」
「應該不會。」
蘇秦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和你們不像是鄭袖和巴山劍場,我們之間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怨。而且你應該有興趣和我做個交易。」
「交易?有意思,我最喜歡和人談交易。」聽到蘇秦的這句話,白山水卻是突然笑了起來。
蘇秦還想再糾纏幾句,然而看著白山水此時濃烈的笑意,心中卻是莫名的一寒,知道至少在此時,自己和白山水這種大逆還有著很遠的距離。
他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正色道:「你應該很想知道齊帝和鄭袖聯手的秘密。」
白山水的目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她也收斂了笑意,很簡單地說道:「想知道。」
「十二巫神首。」
白山水越是說話簡單,蘇秦此時便也越發鄭重,說話也越發簡單:「十二巫神首分別是一副修行圖錄,每個獨立成典,是一門獨特的修行手段,但十二巫神首上這些典籍連在一起,便是大齊王朝所有陰神鬼物修行之法的起源。或者說,現在大齊很多宗門看似已經詭異絕倫的強大修行功法和對敵手段,也只不過是這十二巫神首上的旁支末節。」
「我聽說過。」
白山水的眉頭蹙了起來,她看著蘇秦的眼睛,直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鄭袖找齊了十二巫神首,然後以次和齊帝交換?」
蘇秦點了點頭,道:「不錯。」
「然後呢?」
白山水呼出了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這十二巫神首的下落?」
「我知道,而且我想我可以幫助你們得到十二巫神首。既然因為十二巫神首,他都可以和鄭袖聯手,那你們若是得了十二巫神首,就算自己無用,也同樣可以讓他幫你們做很多事情。」蘇秦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說道。
「這個交易很好,但你要什麼?」白山水笑了起來。
「我要人王玉璧。」蘇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不看白山水,看著波濤起伏的江面,面無表情地說道。
「人王玉璧?」
「只是能夠讓人修行速度變得快上很多的東西,對你們這種七境宗師而言,也不算什麼寶物,但對我而言很有用。」蘇秦平靜地說道,「我控制了楚都,便查到了很多有趣的意思,這人王玉璧歸楚帝所有,應該是帶去了鹿山,然而卻並未給趙香妃或是驪陵君。而他身邊的死士,李雲睿後來卻去了長陵。所以冥冥之中,很多事情其實已經很巧合的發生。」
「幫我找到人王玉璧,我幫你們得到十二巫神首,這是很公平的,對大家都很有利的交易。」
「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做交易。」白山水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夠狂妄,夠野心,但足夠聰明。」
蘇秦深深躬身行禮,真摯道:「多謝讚譽,如此便靜候佳音了。」
白山水轉身,踏浪走出兩步,突然又轉過身來,看著他微嘲道:「我不殺你,是因為覺得你很有趣,若是世上都是無趣的人,窮凶極惡的對手,那也無聊的很,只是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身子太低,看不到太遠,還沒有想好,但或許將來我會想到。」蘇秦笑了起來,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