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素雪回答的很快,「李思在哪裡,她就會去哪裡。」
這艙內所有人都非尋常人物,然而聽到他的回答,其中大部分還是都忍不住吃了一驚。
丁寧也有些意外,怔怔的看著他:「你要讓她去殺李思?」
百里素雪神色很自然:「她總會找到殺死他的辦法。」
「為什麼?」丁寧問道。
殺人總是要理由,更何況百里素雪讓凈琉璃要殺的人是大秦兩相之一,實力遠在凈琉璃之上。
「這些年李思和元武走得近,甚至連鹿山會盟他都是帶了李思去,但是李思其實是鄭袖的人。」百里素雪看著丁寧,說道:「鄭袖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只要殺死了李思,她和元武之間的均衡就被徹底打破。」
頓了頓之後,百里素雪微諷的接著說道:「元武最擅長的便是裝可憐,以前是,現在哪怕入了八境也是。他雖然隱傷難復,但身邊大有人在。」
船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百里素雪的意思。
鄭袖和元武共享天下,但先前是基於兩人都擁有同等可怕的力量,當鄭袖的力量被一層層慢慢剝去,這均衡失去之後,鄭袖和元武之間便不會是簡單的不和這麼簡單。
紀青清冷笑了一聲,道:「按著這兩人的性情,恐怕我們不需要打入長陵,他們兩人就先已經反目。」
「能在修行者世界裡解決的事情,便儘可能的在修行者的世界裡解決。」夜策冷看著百里素雪和丁寧,知道很多年之後,這兩人的想法更加純熟,知道兩人謀劃的都是從修行者世界的層面,一點點剝奪鄭袖和元武的力量,就目前而言,鄭袖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東西。然而她卻依舊有點擔心,忍不住眉頭微蹙,「只是凈琉璃去殺李思,會不會太過危險?」
「她是真正的天才。」百里素雪淡淡的搖了搖頭,「如果她自覺沒有機會,便不會出手。」
丁寧想了想那個跟了自己很多天的少女,微微一笑,道:「她的確是真正的天才。」
……
有些人從開始修行起便是真正的天才。
凈琉璃便是如此。
然而張儀卻從來不是這樣的天才。
甚至很多時候他都因為自己和那些天才之間的差距而感到羞愧。
即便是同樣從白羊洞出來的修行者,面對他曾經的師弟蘇秦時也是如此。
世人注意到他的方面,也多在於他誠懇善良的品格,在於他是真正的君子,然而卻往往忽略了他的認真和專註,謙虛與擁有足夠的耐心。
在遙遠的大燕王朝,在他被封賞的侯府書房裡,他看著身前書桌上的一塊白水晶。
這塊白水晶上有一些奇特的符文,用真元所凝,是蘇秦用仙符宗的手段記錄著的某座巫神身上的功法。
按白山水交於他手中時他所了解到的,這門功法應該是和星辰元氣有關,是鄭袖所圖謀的功法。
按照仙符宗所學的解符手段,他很快就讀取了這塊白水晶之中記錄的所有內容。
只是解除的內容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種帶著圖錄的經文,而是一些似乎很凌亂的符意。
那些符意所帶來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無數次,都像是一片片灰色的霜花,他根本無法從中看出些什麼。
最為關鍵的在於,蘇秦令白山水帶來了兩塊這樣的白水晶。
按蘇秦所說,這兩塊白水晶之中記載的都是同一門功法,他在解符時也覺得符意十分相同,然而因為那些符意太過凌亂,所以在他腦海之中帶來的每一次感知都不同。
就像是他面前兩間屋子的屋頂瓦上再不斷的結出霜花,然而這一片消融,那一片出現,兩面屋瓦上的霜花到底是否一致,他卻竟然無法肯定。
在他的內心深處,依舊還保持著對蘇秦的一份同門之誼,即便他日一定會成為敵手,恐怕以他的性情,潛意識裡能忍讓還是要忍讓一些,能留手也會留手一些。
然而他對於蘇秦卻是同樣了解到了極致。
他覺得蘇秦絕對不會如此光明磊落,蘇秦和白山水、趙四那些人,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他並不知道蘇秦自己暗藏了某門功法,但他覺得蘇秦在大齊做了那樣驚天動地的事情,絕對有著自己的私利,一定會有哪些地方動了手腳。
所以他對這兩塊白水晶之中記載的符意也不放心。
因為前些時日已經聽說蘇秦在楚都被齊斯人所擄,也不急著交還一塊回蘇秦手中,所以這兩塊白水晶依舊在他手中,只是從數日前開始,他就已經收起了一塊,以免兩塊白水晶之中的符意在他腦海之中混亂,如萬千灰色霜花交纏在一起,反而更不好辨別。
要理解符意,自然是以簡入繁,先行去理解其中最為簡單的一道符文。
在過去的這些天里,張儀已經從這紛亂的符意之中,捕捉分解出了十七道簡單的符線。
這就像是一個線團里扯出了十七個線頭,但是到底還有多少線頭,先扯哪一根,接下來再扯哪一根才能將這整個線團解開,卻還是未知之數。
那名巫祖流傳下來的功法,在所有修行者想來自然有關陰神鬼物元氣,而鄭袖看中的功法,想必很有可能和星辰元氣有關。
無論是陰神鬼物元氣還是星辰元氣,都不是蘇秦這樣的修行者所能修行。
那若是換了別人,既然如此繁瑣,怎麼都解不出,恐怕就不會再一門心思鑽在這裡面。
然而張儀不同。
他想的並非是對自己有沒有好處,他想的卻是,蘇秦會不會在這裡面有什麼手段,會不會用這個做什麼壞事。
還有就是,這種白水晶若是按照承諾依舊要交還一塊到蘇秦手中,那能不能讓它流入長陵?
當天空現起魚肚白的時候,一夜未眠的張儀才恍然發現一夜已經過去。
他這一夜並非全無收穫,在紛亂的符意里,他又尋找出了一根新的「線頭」。
這根「線頭」到底連著何處,通往何處,還是不知。
他也沒有欣喜,但也沒有什麼失望,一切都很平常。
然而就在他停止解符意,將這塊白水晶小心的貼身收好後站起來之時,他卻突然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