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間只有一個人依舊對夏婉有信心。
這個人就是淡然靜立一側的那名皇城使者。
從見到夏婉的第一眼起,他就從夏婉的一些姿態看出了夏婉在劍道上的成就,然而素心劍齋這些人和夏婉相處卻無所察覺,這隻能說明他的境界遠高於素心劍齋的所有人。
他也很清楚夏婉依靠丁寧那三招劍招便能輕易的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但夏婉既然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戰鬥,那夏婉肯定想過面對這樣的場景。
所以他現在只是很好奇,好奇夏婉會用什麼樣的方法來致勝。
……
空氣震動得越來越厲害,隨著陳玲的極速逼近,她和夏婉之間的空氣里出現了許多水紋一樣的波紋,彼此衝擊,瞬間又形成了無數滴水珠一樣的元氣,往外激射。
光線在其中都似乎被這些元氣帶走,這片空間變成幽暗的一團。
夏婉的目光穿過這片幽暗,和陳玲有些赤紅的雙瞳相遇。
接著她無比沉靜的握住了雪白色的短劍,朝著那片幽暗刺了過去。
雪白色的劍尖穿過幽光,筆直的來到對方的眉心之前。
一片驚呼聲響起。
所有旁邊的素心劍齋的修行者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夏婉的這一劍宛如自殺,劍勢如此簡單,甚至只是尋常的一刺,談不上什麼劍招。
這樣的劍招,除非是以力破法,只有真元修為大大超過陳玲的那種七境宗師,才能如此一刺就刺穿陳玲的劍幕。
一個大境的修為,尤其是對方積蓄於體內的本命元氣盡出的情況之下,體現在力量上便是數倍的差距。
所以這一劍從任何方面去判斷,就將會是劍被震飛,夏婉的渾身骨骼和五臟被震得盡碎。
唯有情緒最為平靜的皇城使者在這時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他敏銳的感知到了這異常簡單的一劍里蘊含著細微的後繼變化,那一絲異樣的氣息來自於劍柄處,也就是說,此時從夏婉身體里湧入到這柄劍里的力量,將不會從劍尖迸發出去,而是積蓄在劍柄處。
沒有什麼時間讓他去猜測接下來的變化。
一聲尖銳的震鳴已經響起。
雪白色的劍尖和緋紅色的劍幕已經相遇。
尖銳的震鳴聲里,空氣中隨即響起宏大的迴響,大團大團的氣浪在劍尖和劍幕的相遇處生成,往外轟去。
沒有任何骨裂的聲音響起。
所有素心劍齋修行者想像中的畫面發生。
就在雪白色的劍尖和緋紅色劍幕相遇的一剎那,夏婉的手已經和這柄劍徹底脫離,甚至她和這柄劍的真元聯繫也已經徹底脫離。
然而有一股驚人的力量,同時在劍柄上和她的腳下迸發。
雪白色劍柄內積蓄的力量砸落在了地上,雪白色的劍氣連接著地面和這柄劍本身,使得這柄劍就像是變成了一根矗立在地上的長矛。
夏婉的身體借著反衝力往後飄飛出去,她體內湧出的真元在她的腳下奇異的牽引著天地元氣,使得她腳下的那方山石地變得異常堅固。
就連那名皇城使者都沒有預感到她和身下這片山石地的變化,他的眼中都閃現出驚艷的光芒。
覺得驚艷,是因為他明白了這一劍的想法。
這一劍不是白羊洞的白羊挑角,但是卻很好的運用了她所知的劍招,形成了白羊挑角般的效果,就像是在地上立了一根柱子,等著對方來撞。
和白羊挑角的主動和靈活相比,這一劍顯得很死,守株待兔。
然而陳玲的劍勢本來就也很死,她只是用純粹的力量,讓自己人劍合一撞向對方。
「咚」的一聲。
陳玲就撞上了這根柱子。
山石地面驟裂,接著被強大的力量轟擊成粉。
雪白色短劍中的力量也在剎那耗盡,就像尋常凡鐵一般被砸落下方塵埃。
對於所有六境以下修行者而言極為強大的劍幕完好無損,然而一股強烈的震蕩力,卻是從這道劍幕傳到了陳玲的眉心。
陳玲的腦海之中嗡的一響,這種感受和被當頭敲了一記悶棍沒有任何的差別。
這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元和本命元氣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陳玲一聲厲喝,強行凝神。
然而這一瞬間的遲滯帶來的後繼劍幕散亂,對於夏婉而言已經夠了。
她也用出了最簡單最笨拙的方法。
她的身影還在往後飄飛之中,但是體內所有的真元和積蓄著的天地元氣,全部被她無比暴烈的在一瞬間逼了出來。
這些真元的迸發沒有任何的遵循的招數,只是暴戾的往前激射,捲起一切可以捲起的東西。
從空中飄落的落葉、地上濺起的石子砂礫、包括那些空中飛舞的水滴,在這真元的瘋狂迸發之中,獲得了強大的推動力,在空中瘋狂的加速,變成了一道道的箭矢。
無數道影跡驟然出現在她和陳玲之間。
無數道箭矢砸落在陳玲的劍幕上,許多穿過了劍光的縫隙,射在陳玲的身上。
一些堅硬的碎石直接在她的身上刺出了傷口,接著再她紊亂的真元的反彈之下,帶著她的氣血又被反震出來,紛亂的彈射在她身外的劍幕之上。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這些碎石又被劍幕震成更細小的碎片,在劍幕和她身體之間的狹小空間中飛舞,割刺。
一聲令所有素心劍齋修行者面色發白的慘叫聲響起。
緋紅色劍幕里充滿了血霧。
陳玲的身體在這一剎那被割刺出無數道傷口,有些被她自己力量所激形成的傷口甚至深入了她的體內,讓她體內的氣血都在往外噴涌而出。
在下一瞬間,那劍幕失去了力量的支持,驟然消失。
而那些血霧則隨之飄散出來,瀰漫更多的空間,濃厚的血腥氣開始傳入每個人的鼻腔之中。
有兩名素心劍齋的師長駭然的掠了上去,掠向已經變成血人的陳玲。
許多傷及內腑的創口如果不得到及時的治療,影響的就已經不只是她今後的修為,甚至很快就會危及她的性命。
夏婉已經真元耗盡,她的雙手和雙腿都有些微微的發抖。
然而誰都可以看出她的那種興奮和狂喜。
在所有人的注視里,她走向前方,從塵埃里撿起那柄雪白色的短劍。
「果然沒有死不死的劍招,只有用得死的劍師。」
皇城使者看著這名在岷山劍會之中都很低調,很不顯山露水,但實則內心卻無比強大的少女,忍不住笑了起來,發出了一聲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