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鮮血從凈琉璃的唇間滲出。
凈琉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是她卻沒有察覺。
因為她很緊張。
在主持岷山劍會的時候,那些選生包括丁寧都有很危險的時刻,然而她幾乎都沒有感覺到緊張是何種滋味。
然而現在不同。
這是真正的生死戰鬥,雙方都以殺死對方為唯一目的,任何人都不會插手阻攔。
而且相應於丁寧和容姓宮女的修為境界,丁寧只要真正暴露在容姓宮女的視線和感知里,就意味著死亡。
「和我捉迷藏?」
容姓宮女的真元損耗得十分劇烈,身體上的一些傷口甚至又灑出血珠來,但是她的臉上卻是開始浮現一些瘋狂的笑意,「現在藏不住了吧?」
她是長陵的老人,尤其是最親近當年那些巴山劍場的人之一。
見到才會想到,想到才會有可能學到。
長陵後來的很多最強的修行者,往往都是當年和那些巴山劍場的頂尖強者最近的人。
所以容姓宮女所修的劍經,也非凡品,也是一般修行地無法想像的秘劍。
只是在瘋狂的笑意在她臉上蕩漾開時,一道道瘋狂的劍意已經從她的口中帶著強大的本命氣息噴薄而出。
丁寧開始咳血。
他身周的煙塵還在繚繞,容姓宮女口中噴出的劍意還未真正的落下,然而帶來的元氣擠壓已經讓他有些無法承受。
他的雙腳貼著地面,不由自主的往後滑行,腳底好像要燃燒起來。
空氣里凜冽的殺意已經強烈到了極致,就連觀戰的人群中一些真實修為超過容姓宮女的七境強者都感到了震驚。
原來一個人的殺意,竟然能夠濃烈和強大到這種地步。
這是「恨天劍經」里的劍意,積蓄了許多年月的情緒帶著最強烈的恨意,造就了令人難以想像的殺意。
一道道閃耀著瓷樣劍光的劍氣落向丁寧的身體。
這些劍氣的前方的空氣都變成了黑色,丁寧身周的瓦礫不斷的炸裂,變成無數細微的粉末,然後又被強大的衝擊力壓得聚集起來,形成一些可怖的黑色條狀物。
這是絕對力量的差距。
丁寧絕對不可能擋得住這樣的一劍。
就連凈琉璃都覺得丁寧不可能擋住這樣的一劍。
所有人都覺得丁寧不可能擋得住容宮女這樣一劍,就如這場戰鬥從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剛入五境絕對不可能戰勝六境一樣。
但是所有人又希望看到奇蹟。
然後丁寧就讓人看到了奇蹟。
他已經開始咳血,但是他的面容依舊很平靜。
他體內的一股氣息在強大的力量的擠壓下,極為艱難但又準確無誤的滲入身後的鐵箱里。
鐵箱的表面在方才那些火紅的煙氣和滾燙的沙礫的灼燒下,已經布滿了很多焦痕,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這些焦痕卻是驟然發黑,黑得就像裡面有墨汁在流淌出來。
鐵箱里散發出一股淡薄高遠的氣息,只是這股氣息噴湧出來的瞬間,丁寧就停止了咳血,氣息變得平順。
因為那些劍氣帶來的強大擠壓力已經全部消弭。
許多純粹的白色光線從鐵箱的縫隙里射出,沒有一絲雜質。
就連那些劍氣都出現了停滯。
丁寧的四周天地里,似乎突然展開了一張白色的畫卷,將一切禁錮其中。
所有人震撼難言。
就連最近角樓上的黃真衛都震驚的張大了眼睛,不明白丁寧身後的鐵箱是什麼東西擁有如此強大的氣息。
容姓宮女的呼吸停頓。
不是因為震驚,而是因為她身前的空氣幾近凝固。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鐵箱表面那些焦痕里的墨跡盡褪,一張水墨長卷從他身後鐵箱里飛了出來。
轟隆一聲。
天空里有悶雷一響。
整個天空徹底變成了水墨畫的顏色,黑白相間。
容姓宮女的身體猛的一震,耳朵里都沁出血來。
黑白色的天空里多了一道劍光,就像一道閃電。
那是丁寧不知藏匿於何處的飛劍。
一場大雨就此落下。
無數帶著鋒銳劍意的雨線落下,在容姓宮女的身外數尺處爆開無數水花,無法對容姓宮女造成真正的損傷,卻是讓她的劍氣幾乎停在空中。
天空里的烈日被烏雲遮住。
有一輪白色的彎月生成。
所有的雨線開始結冰,潔白的雨線變成了藍黑色的冰線。
場外所有觀戰的人感到了寒冷。
冰線開始爆碎,接著裡面出現了很多寒煞劍氣,肆意的飛舞,切割在容姓宮女的劍氣上。
容姓宮女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震顫。
她身外的瓷樣元氣開始晃動,然後她也開始輕咳,咳出血來。
「是周家墨園的殘卷!」
很多人終於徹底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凈琉璃也終於恢復了呼吸,感覺到了唇上破碎處的一些痛意。
周家墨園的殘卷在整個長陵而言很有名,但是卻從未有人想過有修行者能夠利用這件東西如此戰鬥。
然而丁寧所展示的奇蹟還未停止。
他抬頭。
飛在天空的飛劍上驟然結滿了藍黑色的玄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長長的圓弧。
那道圓弧就像是一輪彎月所缺的所有部分,將彎月填得圓滿。
轟的一聲。
所有瀰漫在容姓宮女身周的元氣開始爆炸。
從丁寧身後鐵箱里飛出的殘卷開始碎裂,沿著每一道墨線開始分解,沒有火焰,但是無數碎屑沿著符意飛灑出去,卻像是在燃燒。
爆炸中心的容姓宮女發出了一聲凄厲而可怕的嘯聲。
她的口中也炸出一團血霧,整個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炸飛離地,毫無軌跡的往後重重墜落在地。
再度轟的一聲爆響。
地上出現了一個深坑,如同隕石砸出。
深坑的中心射出一道道可怕的塵焰,夾雜著猩紅的氣血。
四周的街巷裡一片死寂。
容姓宮女緩緩的從深坑的中心站起。
她身上瓷樣的光澤已經消失,肌膚上布滿了很多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的臉上也已經腫了一塊,血絲不斷的從唇角滲出來。
停滯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她再次凄厲而憤怒的嘯叫起來。
不只是因為痛苦和所受的傷,還在於她的面前又已經失去了丁寧的蹤跡。
墨園殘卷的灰燼還在天空里飄灑。
黑色的灰燼就像一場黑色的雪遮蓋了整個天空,但是反射出的光澤卻是白紙一般,割裂得空間重重疊疊,讓視線都似乎無法穿透。
丁寧已經不在那個地方。
連帶著他身後的鐵箱也已經不在那片碎砂礫中。
他沒有繼續乘機進擊,而是選擇了繼續消失,繼續和她捉迷藏。
……
就在容姓宮女遭受真正的重創而再次發出凄厲而憤怒的嘯叫時,一名鬚髮潔白如參須的老人正緩步行向茶園的方向。
他就是黃真衛所擔心的墨守城。
長陵沒有城牆,但他本身卻就是長陵看不見的城牆之一。
今日里萬人空巷,所有的注意力都向丁寧和容姓宮女戰鬥的地方偏移,那麼別處就自然疏於防範,容易滋生出不尋常的事情出來。
他是真正的智者,便自然要提前做好準備。
此時他已經感覺道了雲水宮那名女子的殺意,他不再在角樓上的高處,而是選擇距離白山水很近,便是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不想再讓這名女子走脫。
黑色的劍光依舊如陀螺般旋轉,輕易的將所有落在其上的天地元氣旋飛出去。
就如打擊真正的陀螺,再強大的力量,也只是讓陀螺轉動得更快。
這是無懈可擊的防禦劍勢,同樣七境的力量根本無法攻破。
然而看著徐焚琴這樣的劍勢,知道自己和徐焚琴的戰鬥必定已經被長陵一些頂尖強者察覺的白山水卻是反而嫣然一笑。
天空里,一滴晶瑩的水珠從無盡的高空墜落。
在接近地面之時,這滴晶瑩的水珠已經變成了一條長河,一條橫置著的長河。
這條長河,就像一個巨大的手掌拍了下來。
黑色的陀螺力量的製成點原本就在最下方。
隨著上方拍擊的力量鎮落,徐焚琴這道劍勢的力量往下壓去,兩股龐大的力量瞬間就撕裂了下方的地表,瞬間鑽出一個巨大的孔洞。
下方深處有澎湃的水聲。
白山水和徐焚琴往下落去。
徐焚琴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厲喝,伴隨著白山水狂放不羈的銀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