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修行者是大齊某個隱秘宗門的弟子,年紀雖輕但已經邁入了六境,實是這數十年來罕見的修行天才,初出山門又是不久,難免有些驕傲,但強者畢竟是強者,一聲厲喝之間,他直接便用盡了全力,整個身體如乾枯的鮮花迅速枯萎下來。
噗的一聲悶響。
他的手中湧出一蓬黏稠如濃墨的黑炎,黑炎里,是一顆無數顆細小晶石拼接而成的拳頭大小黑色骷髏頭。
在他的厲喝之中,這個黑色骷髏頭竟如有生命般,發出尖厲得難以置信的嘶鳴。
周遭的山林間無數的蟲豸和鳥獸才剛剛感到驚恐,還茫然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在這種凄厲的聲音里死去,它們體內的一些元氣,卻是自然的沁出,朝著那個黑色骷髏頭會聚而去。
無數條音波在空氣里甚至化為了有形的線路,如無數飄舞的琴弦一般落向那條凌空而至的青色身影。
飛在空中的青衫修行者臉色漠然,看著年輕修行者枯萎下來的身體和天空里飛舞的音線,他嘴角微翹露出一道極為輕蔑的笑容。
「祭血大法,鬼王殺音,鬼音宗的人。」
他的身體都甚至沒有什麼明顯動作,說話之間,口中噴出的一道道吐息便化成了實質的劍意,帶出一道道驚人的氣浪,瞬間切開了他身前所有衝擊過來的音線。
年輕修行者的身體猛然一震,彷彿被一座無形的大山砸中,他手中前方黑炎里的那個黑色骷髏頭震顫連連發出恐怖般的嘶鳴,竟是直接倒撞回來,撞在他的掌心。
這黑色骷髏頭原本從年輕修行者的掌心透出,顯然是已經和他體內真元融合,變成他體內真元一部分的本命物,然而此刻不知為何竟然不和他的身體相容,啪的一聲震響,這顆骷髏頭就像是別人的兵刃一樣,猛烈的和他的掌心衝擊,他的一截衣袖瞬間碎成了無數片碎屑圍繞著他的手臂飛灑開來。
這名年輕修行者手臂上的經脈,就像是一截截承受不住力量的麻繩一樣炸裂開來。
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體便往後挫去,往後倒飛,瞬息之間便已像投石車拋出的石頭一樣,砸入後方的林間。
直至此時,比尋常的飛劍甚至還要快上數分橫空而來的青衫修行者才正式出劍。
一柄烏光色的厚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柄厚劍的表面,全部是片片凹凸不平的紋理,就像是一片片的龍鱗。
看到這柄劍的同時,年長的大齊修行者便已明白了這人的真正身份。
他知道就憑剛剛自己激發出的力量,還根本無法擋住這人的一劍,所以就在他身前兩朵和人同高的詭異黑花生成的瞬間,他將手中的黑色骨杖也朝著前方的地上砸了過去。
轟的一聲爆響。
黑色骨杖在剛剛接觸他前方地面時便炸裂開來,變成無數三角形的骨骼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劇烈的旋轉起來,往上空衝起。
這些碎片的裂口處都流淌出黑色的光絲,互相交錯,最終形成了一道不知道有多少個面的黑色光束,湧向橫空而至的青衫修行者。
青衫修行者依舊冷漠,只是嘴角的輕蔑笑意消失。
他手中長劍沒有任何花巧的斬了下來,但是劍身上每一片鱗片都如點燈般依次亮了起來。
當所有的鱗片徹底點亮之時,一聲龍吟從他的劍身中發出。
他的劍尖上,透出一點金砂般的光亮,一股恐怖的威勢從中噴薄而出。
金砂瞬間變大,變成一條金色的游龍。
金色的游龍很大,而且根本不像是平時符文引導天地元氣凝集而成的形體,而完全像是真物,它身上的鱗甲和最純凈的黃金一樣燦爛,然而又微微透明,往外噴薄著恐怖的威壓和光線。
「這就是方侯府的龍鱗劍……這人就是神威大將軍方餉……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強……」
此時連撞碎了十餘株樹木的年輕大齊修行者才剛剛墜地,他渾身骨骼盡碎的頹然跌坐在一堆碎木之中,看著這一條金色游龍,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知。
金色游龍一衝而下,將地上湧出的漆黑光束和兩朵黑花全部吞入口中。
龐大的身軀順勢在地上滑過,年長的大齊修行者的身體被淹沒金色光焰之中,金色龍身擦到的地面,不斷的發出爆炸,爆開兩團濃煙。
「能接我一劍,看來你便是大祁陰元宗的洛沉鎧。」
青衫修行者落地,看著前方的煙塵緩緩地說道。
煙塵里,年長大齊修行者的身影慢慢顯現出來。
他依舊好好的站立著,但是身上的衣衫已經出現了無數道的破口,有一縷縷的鮮血不斷的從中沁出。
聽到青衫修行者平靜冷漠的聲音,這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珠,低聲感慨嘆息道:「想到來的可能是某位王侯,也想到有可能是神威大將軍,但未料想你會這麼強。」
大秦王朝只有一名神威大將軍,便是方侯府方餉。
這名青衫修行者便自然就是方餉。
方餉看著這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淡淡地說道:「我方侯府這些年在長陵隱然是十三侯府之首,靠的當然不是我那個枯坐了十幾年的弟弟。」
聽到這個解釋,這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微微一怔,若有所悟。
「我接聖命經此地至鹿山,這本是極其隱秘的事情。」方餉卻是看著他,接著說道:「我想知道你們的消息是從何而來。」
頓了頓之後,方餉看著他的雙眸,認真說道:「你擁有這樣的修為不易,我要的也不貪心,只要你告訴我你的消息從何而來,我便會讓你離開。」
年長的大齊修行者微微一笑,笑意格外自傲堅韌。
作為一名七境的修行者,他自然有著自己的驕傲。即便因為一些原因低估了來人的實力,但他十分清楚大齊王朝最需要的是什麼。
對於他這種人而言,個人的生死自然沒有一個王朝的榮辱和興盛來得重要。
「想要殺死我,你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這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微笑著,看著方餉說道:「你也應該明白,既然是我來了這裡,便不只是簡單的試探。鹿山會盟在即,你們的皇帝,需要的不是一個無法發揮出自己力量的將軍,而是需要處於鼎盛的你的支持。所以不是你讓不讓我離開的問題,而是我讓不讓你離開的問題。」
方餉點了點頭,看著這名視死如歸的大齊修行者,平淡地說道:「你說的有些道理,只是你還是想錯了一點。要將你留在這裡,接下來未必一定要我出手。」
這名大齊修行者驟然感覺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向方餉身後的山道。
方餉破空而至,只是剎那時光,然而此時乘載著他而來的那輛馬車,此刻竟然也已經出現在了方餉身後不遠處的山道上。
那兩匹灰色的奔馬此時的眼眸燃燒著血樣的光華,它們的四蹄上也開始燃著血紅的火焰。
最令人震驚的還在它們拖著的馬車。
馬車的兩個車輪上,布集著無數的黑蟲,這些黑蟲的雙翼驚人的震動著,帶起的力量竟然托起了整輛馬車的重量。
這整輛馬車,完全就像是浮在空中,在離地數尺的空氣里飛掠。
「異蠱道!」
年長的大齊修行者看著這樣的畫面,他終於感覺令這輛馬車產生這樣異變的力量來源於端坐在馬車上的那名車夫。
那名跌坐在碎木中的年輕修行者驟然一聲痛呼。
他驚恐的看到自己的胸口驟然如破裂的西瓜一樣破開,一隻暗紅色的大蟲便從翻開的血肉中嗡鳴飛出,像一道飛劍般沖向那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的後背。
年長的大齊修行者瘋狂的深吸了一口氣。
隨著他的抽吸,他身周的空氣里驟然產生了無數肉眼可見的黑色陰氣。
這些黑色陰氣狂湧入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卻並未因此變得鼓脹,而是變得更為緊緻,整個身體的血肉都收縮起來,變成了玄鐵般的黑色,緊緊的包裹在他身體的骨骼上。
噗的一聲悶響。
暗紅色大蟲衝擊在他的背上,他的身體紋絲不動,然而蘊含著真正飛劍力量的暗紅色大蟲卻是震成無數的粉末。
也就在此時,兩匹早已異變的灰色奔馬一聲嘶吼,整輛馬車從他的頭頂上空掠過。
空氣里如霹靂般一聲炸響,端坐在車頭的車夫手中一條黑色長鞭倏然落下,卷在這名年長的大齊修行者身上。
這名大齊修行者身外黑氣一震,這條黑色長鞭便頓時裂成無數截。
然而這名大齊修行者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他看到每一截斷裂的黑色長鞭實是一根手指般長度的黑色長蟲。
「食屍魔蟲!」
這名大齊修行者認出了這種黑色長蟲,然而卻是已經來不及做任何的動作,數十條這樣的黑色長蟲撲在比玄鐵還要堅硬的身體上,只是一瞬間,他的身上就出現了無數孔洞,無數天地元氣帶著滾滾的黑氣噴湧出來。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身上的這些孔洞,緩緩的往前栽倒。
方餉的身體已然掠起,落在馬車上。
「一名如此年輕就邁入六境的天才和一名七境的宗師,大齊王朝的強大修行者難道真的多得死不完了么?」在進入車廂時,他冷冷的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