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和太陽不可能同時出現,寂寒和陽熾兩種截然不同的元氣就如水火不能共融,但是在這天明之際,卻是在天空不斷的匯聚,不斷的融合,不斷的演化。
這絕對是修行者典籍里都沒有記載過的盛景,充滿極度的危險,但是看著蒼白色的流焰和金紅色的太陽真火在空中如調色板上的色彩一般不斷的交匯,變成各種形狀不同的光焰時,給所有眼見的修行者的感覺還是驚艷和美麗。
「元武還沒有回到長陵。」
丁寧微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中那無數股不斷變幻著形狀的流焰,看著那些分量似乎很重,早該落下的流焰卻還在空中不斷的扭曲盤旋,不斷的從四面八方撕扯著各種玄奧難言的天地元氣,聲音微寒地說道:「鄭袖已經給出了回應。」
當丁寧這樣的聲音響起時,遠方的山林間響起了許多龐大的嘶吼聲和巨大的破空聲。
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依舊可以讓人感覺到有無數沉重和龐大的身軀在破空而起,如神王巨舟滑行在空中。
那是騰蛇,真正的蛟龍,或者除了那些先前已經被他們感知到的騰蛇之外,還有其它異獸。
這個時候扶蘇看著天空里的玄奧光線,還不能理解丁寧所說的這兩句話中的含義,但是除了他之外,所有在場的人都已經懂了。
在昔日元武登基前,王驚夢殺入長陵的那一戰里,鄭袖和元武也並未如此聯手,所以這是兩人壓著箱底的秘密之一。
然而現在這樣的手段卻用了出來。
這隻能代表著鄭袖和元武在這件事上已經達成了一致。
不惜一切代價殺死丁寧,包括犧牲扶蘇。
所以寂寒的星火和陽熾的太陽真火才能完美的相融,而那些等候在這片荒原上,包括膠東郡的那些修行者,也明白了她表達的意見,所以那些騰蛇和異獸才會在此時騰空。
真正的不惜一切代價,元武和鄭袖全力發動的殺局,已經徹底開始。
澹臺觀劍微垂下頭,他忍不住轉頭看著扶蘇。
他的目光里不自覺的充滿同情和憐憫。
事實上除了皇宮裡的少數人之外,長陵絕大多數像他這樣的修行者都很喜歡扶蘇。
因為扶蘇沒有長陵皇室和膠東郡的一切氣質,他真的很善良。
扶蘇原本沒有能夠理解,但是此刻聽著那些遙遠而清晰的破空聲,注意到了澹臺觀劍的目光,他驟然明白,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嘴唇也不斷的顫抖起來。
「元武的身邊應該有個人,有個他絕對信任的人。」
丁寧看著長孫淺雪和最想殺死元武的千墓,慢慢說道:「元武天生就是個很循序漸進和很謹慎的人,他用這樣的方式消耗自己的力量來換取鄭袖的回應。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恐怕都沒有自保的能力,那麼他的身邊一定會有個足夠強,又足夠值得他信任,至少和他的利益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保護他。」
「要想殺元武,就必須先把這個人找出來。」千墓點了點頭。他平時大多數時候很安靜,看上去很稚嫩,但每次提及元武,他就會變得很嚴肅,很有殺氣。
這片戰場上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名秦楚的宗師,而且當元武和九死蠶同時出現在這片天地,又會吸引不知道多少外朝的強大宗師趕來。
能確保元武的人,恐怕至少接近破境前的東胡老僧,至少比世間其餘的七境宗師要高出一大截。
這樣的人,即便對於八境都有真正的威脅。
這樣隱藏在元武身邊的高手,既是元武最堅實的盾牌,又是隱匿在黑暗中的毒蛇,在關鍵的時候便隨時會噬咬他們一口。
「還能有誰?」
長孫淺雪深吸了一口氣,她在腦海之中將當年的很多人搜尋了一遍,但是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那麼強大,同時會守護在元武的身邊。
當她忍不住說完這句話,所有的人便都開始沉默。
天空之中的星火和太陽真火還在飄落,但不再席捲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氣。
那一道道蒼白色的星火和成束的太陽真火最終凝聚成一種詭異的淡紫色,變成一條條不規則的刃體,長如劍身的不規則刃體邊緣,閃耀著青色和金色的光芒。
這些刃體已經定形,放佛凝固一般,暫頓於高空之中。
如果說先前戰鬥中丁寧展現的劍意是完美,那此時空中的這些劍刃帶給所有人感知里的感受,便是狂暴和不屬於這個世界。
東胡老僧的面色漸漸泛紅,接著變為一種接近琉璃般的深紅。
在這時間都似乎凝固的剎那間,他體內的氣血流動越來越快,漸漸沸騰。
他手中的法杖就在這個時候往上伸了出來,因為握得太過用力,氣血和真元流動得太快,他手掌心裡堅韌到極點的肌膚居然撕裂,一條條血流順著杖身像粘稠的紅漆一樣往杖尖蔓延。
數朵真正的血花在杖尖盛開,如寶石般晶瑩剔透。
每一朵花瓣上綻放而出的力量,就變成一頂看不見的透明華蓋,重重疊疊在他們的頭頂。
比平時正午都明亮百倍的天空里,驟然亮起萬千道劍光。
那些淡紫色,但刃體邊緣卻閃爍著青色和金色光芒的劍刃,變成急劇流動的劍光充斥天地間,暴雨般朝著他們所在之地落下。
無比狂暴霸道的劍光成河,擠壓和切割著這裡每一道細微的天地元氣,硬生生在這片空間里擠壓出千萬道細小的閃電。
恐怖的力量衝擊,卻是沒有發出任何暴戾的聲音。
這些劍光衝擊在他們頭頂那些看不見的透明華蓋上,發出的聲音就如雨珠落在長滿青苔的石頭上般細微。
老僧身旁的所有人,包括丁寧的眼睛裡都有讚歎之意。
這千重塵山阻隔了老僧和八境元氣的溝通,但是鄭袖和元武此時聯手的劍光里蘊含的大部分力量,卻是被他用一種至柔的力量抵消,就像是青苔的柔軟和青苔之間的間隙輕柔的磨滅著從天空墜落的力量。
這是一種難言的大手段。
然而所有的人都知道這還不夠。
透明的天空里,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老僧手中的法杖杖尖上的那數朵血花上,已經布滿裂紋。
這裂紋甚至朝著他手中的法杖和他的肌體延伸。
老僧的身旁,有一團黑色的濃煙。
黑色的濃煙里,千墓抬起了頭。
熾熱的太陽真火對他所修功法的真元最為克制,所以他天生的畏懼,所以此時他的抬頭,便顯得特別的倔強。
在他的感知世界裡,有無數個黑點出現,然後迅速放大。
一塊塊墓碑從地底鑽了起來,往上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