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爭鳴大搖大擺地指揮著道童搬他那一堆奢靡享受的東西,旁若無人的樣子不像個修行中人,反而像個富家紈絝,整個人有種不諳世事的浪蕩無狀。
對此,有人輕蔑面露輕蔑,有人頗為看不慣,還有幾個徘徊在便宜小舟附近的人,一身破衣爛衫,遠遠地盯著嚴爭鳴看,不知是什麼表情。
程潛握著木劍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突然抬頭問道:「師父,我什麼時候能拿一把真劍?大師兄那樣的——我覺得他那破劍法練得還不如我呢。」
木椿真人十分憐愛地低頭看了他一眼:「你要劍幹什麼?」
程潛目光再次掃過周圍那些不善的目光,心裡斟酌著這話該怎麼說,他對敵意無比敏感,而面對敵意,他只有身懷利器的時候才能安心。
程潛雖然也覺得大師兄腦子有坑,可師父說他不應該太招搖的話讓程潛覺得刺耳,一個人……難道要活在別人的眼光里、順了別人的意才行嗎?
難道因為那些蠢人們的羨慕嫉妒,就要違拗本心收斂性情嗎?
憑什麼!
但這些想法是不便說給師父聽的,程潛直覺師父肯定不愛聽,只是避重就輕地道:「我看別人都有呢。」
木椿真人笑道:「你練的劍和別人的不一樣,真劍容易誤傷自己,還是得等你再長大幾歲吧。」
程潛:「……」
他總覺得師父話裡有話。
船也定下了,招搖也招搖過了,木椿也只好領著程潛走了上去。
這天天氣不錯,船行千里,風平浪靜,連平時影影綽綽不露真容的青龍島都清晰了起來。水坑有點興奮異常,大概是海水中的腥氣刺激到了她,她沒有片刻消停,在師父乾癟的肩膀上爬上爬下,把師父的頭髮抓成了一團鳥窩。
同行者甚眾,從甲板上望去,旁邊一條船上坐了一船不知哪門哪派的劍修,正在那真刀真槍地比劃。
另一條船邊上有幾個御劍而行的老頭,大概是在為本門後輩保駕護航的,途中可能是嫌船走得慢,一個肥蘿蔔一樣的老頭雙臂一舉,巨大的袍袖迎風而起,鼓起了兩袖海風,海上風浪頓起,他們那艘船後面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推著,一陣風似的破浪而去,旁邊幾艘小舟幾乎被它掀翻。
那群劍修的船也險些翻了,一個長輩模樣的中年男子越眾而出,手提一柄重劍站在了船頭,將那劍往身側一豎,不知運了個什麼功法,將臉都憋紅了,好歹沒讓半大不小的船當場翻了。
而扶搖派雖然沒人坐鎮,卻勝在船大,只是微微晃了晃,在巨浪中起伏片刻,濺了些海水而已。
這樣一來,程潛發現周圍幾條狼狽的小船上的人看他們的目光彷彿更不對了。
程潛抓著自己的木劍,面無表情地站在船舷上冷眼旁觀,只覺得修行中人一點也不像扶搖山那麼清靜無為,也有仗勢欺人的,而被欺負的不但不去恨那些始作俑者,反而要來嫉恨躲過一劫的。
程潛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也不想看大能們騰雲駕霧了,他胸中那顆又自矜又自視甚高的心又開始出來作祟,感覺和這些人齊舟並進真不怎麼樣。
因此他轉身回到了船艙中,在一片風雨飄搖的搖晃里雷打不動地找了個地方,拿起符咒和刻刀開始做他超額的功課,恨不能第二天就把自己修成個大能。
除此以外,他還從經樓里摸出了一本劍譜,叫做海潮劍法,與這次東海之行不謀而合。程潛的扶搖木劍第二式已經練完了,剛剛開始學第三式,進度基本趕上了李筠——他練得這樣快,是因為他是所有弟子中,唯一一個因為練劍被木劍將手生生磨破了的。
與扶搖木劍相比,其他的劍法都彷彿平鋪直敘很多,遠沒有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變化。就在他將大海潮劍練了幾遍,開始有點領悟的時候,李筠突然闖了進來。
「小潛!」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推開他的門,「你躲在這幹什麼?快跟我上去,好像是大師兄說的那個大魔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