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頭上頂鳥,身背竹簍,流浪郎中似的貓著腰往深山老林里鑽,時而指使著水坑鳥跟那些不開智的小怪妖物們搶些天材地寶,好生不要臉地逞著師妹的威風。
李筠美其名曰他這是要煉「避毒丹」,以防南疆瘴氣侵擾。
但依照程潛估計,像他這樣的摘法,別說是煉丹,恐怕連一日三餐做飯都夠了。
嚴爭鳴拿他這沒有正人形的二師弟沒辦法,只好權當不認識,每日扮作凡人,帶著程潛混跡市井之中。此事實在是強人所難,程潛從小就喜靜不喜鬧,更別說寒冰之地閉了那麼久的關沒有接觸過人群了,每日與無數人摩肩接踵,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可是嚴爭鳴不知是有什麼毛病,活像沒斷奶的貓崽子時時要找親娘一樣,一時片刻見不到他,就又要變著法地作妖,麻煩得要死。
他們有心調查魘行人,便在南疆外圍的一個邊陲小鎮上住下了,然而接連大半個月,也沒發現此處有什麼魔修蹤跡。
難不成這群魘行人平時都如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那這魔頭當得……可挺像他們家掌門師兄。
嚴爭鳴不怕打劫也不怕露富,大大咧咧地在鎮上唯一一家酒樓里要了幾間上房,每日點菜從不問有什麼,只讓店家拿最貴的上,渾身上下,從頭髮絲到腳趾甲,無處不紈絝。
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冤大頭,店家險些將他當成了祖宗供著,南疆附近又民風彪悍,男女之間也沒什麼防,店家便專門派了自己的女兒跟前根後,唯恐半點不周。
無論上菜色香味多麼俱全,程潛一概不動筷子,從來都只是默默地守著一杯涼水等在一邊。
店家小娘子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片刻,終於鼓足了勇氣與他搭話道:「公子是有什麼不合口味的嗎?」
程潛待人內外分明,外人面前從來都是有點彬彬有禮的沉悶,若不是必須要打聽什麼,幾乎不與別人主動搭話,看起來冷冰冰的。
此時有嚴爭鳴在旁邊,他更懶得應付別人,只簡短地說了一句:「沒有,多謝。」
店家小娘子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頓時瀉了乾淨,不敢再招惹他,便轉向了嚴爭鳴,陪笑道:「二位公子來得不巧呢,要是晚些時候,天能再涼快一點,四下也不至於有這麼多人。」
嚴爭鳴問道:「怎麼,附近有名勝要這個季節看?」
店家小娘子道:「可不是么,前面不遠處就是朱雀塔舊址,都是沖那個來的。」
嚴爭鳴猛地一呆:「朱雀塔?你是說那四聖之一的徐應知……咳,前輩?」
他單知道徐應知在南方,卻不知道朱雀塔的準確位置,沒想到就這樣撞上了。
店家小娘子忙點頭道:「正是,那朱雀塔主人已經去世百餘年,只留下了一座遺迹和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僕,老僕照著主人遺志,令此地如清風明月,成了一方無主之地,每年八月十五開門迎有緣人。年年有人想來碰運氣,就算自己不是『有緣人』,進不了朱雀樓,與那老僕打個照面,沒準也能合了他老人家的眼緣給指點一二呢——嘿嘿,不過那朱雀塔雖然已經沒了主人,但也不是那麼好進的,兩位公子一看就出身富貴,還是不要和這些野修士混在一起了,他們爭破了頭,可是要見血的,官府也管不了。」
眼看他們在附近逗留了數日,關於魘行人的事一無所獲,已經不想再耽擱,卻不想在此意外找到了四聖的朱雀塔。
難不成是因禍得福?
同時,嚴爭鳴心裡又有些疑慮,自從他知道地鎖可能與四聖有關後,就很是留心了一番與四聖有關的傳言,但朱雀塔卻被他放在了最後一位。
沒別的原因,這朱雀塔主人徐應知是死於北冥君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