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師兄,」水坑語無倫次地說道,「二師兄讓我來把你的霜刃送回來。」
「哦,我差點把它忘了,」程潛將霜刃接過,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微柔和了些,「送把劍而已,你哭什麼?」
水坑一抹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淚流滿面了,她心裡的恐慌和委屈一股腦地發作出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程潛一抬頭,遠遠地看見李筠站在山莊的假山上,正面帶憂色地望向這邊,哪能不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
程潛頓了頓,彎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水坑的腦門,不慌不忙地低聲道:「別哭,我不會讓他出什麼事的,你放心。」
水坑睜大了眼睛,透過一片淚眼朦朧看著他。
程潛讓開門,對她說道:「進去看吧,我正好有事去找唐軫。」
眼看他轉身要走,水坑滿腦袋的不開竅突然有如神助地冒出一句話,她脫口道:「小師兄,你千萬別亂來,保重自己就是保重掌門師兄了!」
這超水平發揮的一句話將程潛釘在了原地,他心裡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良久,方才低低地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哪裡有七情六慾,哪裡就有水深火熱。
活著的滋味不外乎如是。
那一邊,唐軫仔細聽完他的話,好像整個人都震驚了:「什麼?不……你弄錯了吧?他一個已經跨入劍神域的劍修,居然沒有自己的劍?」
一把劍,劍身上無論有多少道不得了的符咒,鍛造過程中無論熔入了多少不得了的法寶,內里無論封了什麼大能大妖的魂魄,歸根到底,都只是凡鐵死物,能殺人也能剁菜。
只有刃下萬千亡魂之血賦予其凶戾,執劍人的功法與劍法賦予其劍靈,因人的元神而生出劍之神韻,人與劍相互反覆磨合鍛造,才算能成就一把真正的與主人心意相通的劍。
其他道的修士也就算了,但對於一個劍修而言,他的劍太重要了。劍的屬性通常決定了他本人的功法類別、五行屬性等等,一般劍修凝神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那把命中注定之劍。
沒有劍的劍修無異於沒有爪子的猛獸——那麼嚴爭鳴是靠什麼走到劍神域的?
唐軫半晌沒回過神來:「他手裡的那把是什麼?」
「普通的佩劍。」程潛說道,「他小時候攢過一屋子,都掛在牆上當壁畫,用斷一把就換一把,可能刃都是自己臨時開的。」
嚴爭鳴剛剛凝神那會,拖家帶口的完全沒有條件離開青龍島,及至後來他帶著李筠和水坑浪跡天涯,又要練劍、又要養家、要照顧師弟師妹,還要一直跟掌門印鬥爭,可想有多麼分身乏術,身邊又沒有個靠譜的長輩照顧提醒,此事便一直擱置了。
「我昨天一宿想了無數種辦法,」程潛說道,「對劍修來說,劍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外力,也是唯一能溝通他內府的媒介,恰好我師兄沒有劍——唐兄,如果我能找到那把劍,他有沒有希望直接入鞘?」
唐軫遲疑遲疑了一下,答道:「這我真是沒有想到……你師兄他可謂是前無古人了,這種情況下,若真能找到合適的劍,雖說不一定讓他更進一步,卻沒準可以壓制住他暴動的內府,只要人醒過來能自己調息,傷和心魔都可以慢慢養。」
程潛手心突然浸出一層汗,黏在霜刃劍柄上,轉眼凍成了一層細碎的冰,他難掩急迫地問道:「這把劍應該到什麼地方去找,此事我全無頭緒,只好來請教唐兄。如果真能……真能……」
他險些說不下去,良久,才聲音發澀地說道:「請唐兄幫我這一次,程潛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不不不,」唐軫連忙擺擺手,說道,「不過一些常識,你隨便問一個活得夠長的人,他們都能告訴你,你別激動——此事一般而言並不是全無頭緒的,否則劍修們不用干別的,只每天找劍就夠了。通常劍修不是平白無故入道的,入道時周圍一定有某種劍氣接引,據我所知,大部分劍修的劍就是他入道時手上持有的那一把,當然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