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光冒出來的一瞬間,程潛便覺得自己內府中的畫魂當即壓不住了,黑氣頃刻便佔領了他的內府,微弱的元神近乎淹沒在其中,他的內府中只剩下聽乾坤所在那一隅還算勉強。
原本閉目不動的程潛驀地睜開眼睛,那雙眼睛比他平日動用功法的時候還要冰冷,幾乎看不見底。
嚴爭鳴第一時間回過神來:「祖宗,你可算醒了。」
程潛卻沒理會他,骨頭關節發出脆響,隨即他居然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整個人身上布滿了冰霜。他行動僵硬得極不自然,手中沾了血的霜刃透出毫不掩飾的殺意。
就在這一瞬間,嚴爭鳴手裡的木劍陡然脫離了他的控制,原來是趁他心神不定時,程潛身在其中的神識陡然將木劍短暫地接管過來,將積聚許久的一道劍氣打向了他自己。
嚴爭鳴一把捉住木劍劍柄,可依然沒來得及阻止,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劍氣已經筆直地沒入了程潛的身體。
嚴爭鳴當然知道木劍中作祟的也是程潛的一部分,他又驚又怒道:「程潛,你吃錯藥了嗎!」
程潛的身體晃了晃,似乎不知道疼,冰霜順著他的脖頸浮上面龐,嘴角已經有一道血跡流下來,他卻無知無覺,死氣沉沉的目光盯著前方,目空一切的模樣看起來分外眼熟……嚴爭鳴的後脊一涼,那是畫魂!
程潛緩緩地提著霜刃,劍尖在冰上划過,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他步履近乎蹣跚,一步一步地向嚴爭鳴走來。
「他想殺了我嗎?」嚴爭鳴心裡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整個人從頭冷到了腳底下,亂鬨哄一片,一時竟呆立在了原地。
突然,他眼角被一陣金光晃過,嚴爭鳴心口重重的一跳——對了,金蓮葉!
他不管是誰,也不知對方是什麼時候對程潛下的手,但只要能拿到那金蓮花的葉子,一打畫魂也不在話下。
嚴爭鳴抱著這個念頭,驀地捏緊了手中木劍,再不讓程潛借他的劍氣自殘,飛身向那金蓮葉的光源衝去。
程潛木劍中的神識立刻明白了他要幹什麼:「師兄!站住!」
可是沒有人聽得見一把劍在說什麼。
唐軫將他們引到這裡,用其中罡風動蕩他的魂魄,引發畫魂。
那人精通種種魂魄咒術,為何偏偏要選擇畫魂?
電光石火間,程潛心裡忽然掠過一個猜測——因為嚴爭鳴曾經在東海邊見識過真正的畫魂,他能認出來,扶搖派沒有人會忘記畫魂。
唐軫當然知道程潛殺不了嚴爭鳴,就是為了打草驚蛇,若見他被畫魂困住,嚴爭鳴的第一反應會是什麼?
不言而喻——大金蓮葉子。
那一瞬間,程潛木劍中的神識劇烈地波動起來,幾乎牽動了嚴爭鳴的內府,嚴爭鳴感覺到熟悉的神識,本能地一頓。
程潛果斷將自己藏在木劍中的神識強行抽回內府,裹挾著從木劍中順來的一道入鞘劍修的劍氣,直接動手砍向了聽乾坤的封印。
本就在鬆動的封印一瞬間分崩離析,他內府中被封印的靈物光芒大熾,彷彿要將他五臟六腑都給烤焦了,程潛眉宇間上那不得檯面的邪術被摧枯拉朽般地捲起,畫魂頃刻灰飛煙滅。
隨即,更嚴酷的考驗來了。
程潛整個人都好像被燒著了,方才凝結在身上的細碎冰霜肉眼可見地紛紛化開,轉眼就將他的髮絲衣服浸透,元神與肉體的感應驀地斷開,簡直像是多年前聚靈玉肉身未成、他第一次險些被天劫劈出肉體時一樣。
程潛的身體失去控制,軟軟倒下。
大雪山秘境戰慄了起來,嚴爭鳴也不顧他中了畫魂,一把抓住程潛的手,將他拉進懷裡,心道:「他要殺我就讓他殺吧。」
嚴爭鳴幾乎被程潛滾燙的身體燙得一哆嗦,接著,本來銷聲匿跡的罡風再次胡亂飛過來,利刃般的刀鋒在秘境中脫韁野馬一般地亂撞,完全失去了控制。
嚴爭鳴緊緊地摟住程潛,幾乎同時,他們腳下秘境驀地塌了,嚴爭鳴用劍氣在自己和程潛身邊以攻為守,形成了一層保護膜,裹著兩人一同往秘境深處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