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伸手揉了揉臉,混沌的畫面和片段漸漸地從腦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睜開眼睛,帶著初醒的迷茫,四周張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三個熟悉的背影上。
熱雨和白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個影子圍坐成一圈,相互之間離得遠遠地,氣氛沉重古怪。
「你們在幹什麼?」海天青坐起了身,隨著他的動作,太陽穴隱隱地一陣疼。「我怎麼會在這睡著了?」
他剛剛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過去的時候,忽然發覺了不對。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後,他臉色頓時鐵青。
「我的進階能力呢?【健身教練的榮光】,怎麼不見了?」
這時,他前方三個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終於動了,胡常在慢慢地把頭扭了過來。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這動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願——
「海乾部,你醒了?」他聲音里很有幾分勉強:「你不用擔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連帶著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馬上就可以還給你了。」
「……難道那個對抗賽不是我在做夢?」
海天青瞪著他,深深攏起的眉頭流露出幾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頂著滿滿一臉幾何花紋的胡常在,幾乎連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隨著他乾笑了幾聲,皮膚上兩排如同計算機主板電子迴路一樣的墨色紋路,也微微彎曲了。幾何紋順著他的脖頸,一路延伸進了他的衣領:「我們在遊戲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種叫烏蘇毒的東西,所以就成了這樣……」
還不等海天青驚詫的目光投向餘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經主動地、認命似的轉過了臉來。
林三酒一雙微微上挑的貓眼,此時被幾圈繁複的花紋包住了,看起來好像一隻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貓——雖然古怪,看久了倒覺得還行。
只是當海天青看見棕毛兔的時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僅戴著一隻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隻眼睛上,畫著濃重烏黑的煙熏式眼妝;三瓣嘴上塗著紫色的一圈唇膏,長耳朵上掛著金屬環……它頸間的皮套也不見了,一個黑色鑲滿尖刺的項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讓人無法忽略的,還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個個小小的粉紅胡蘿蔔圖案。
「太、太獵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覺間,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間都彷彿沉入了谷底。
「吃下烏蘇毒後的副作用,就是會在臉上或身上生長出花紋。」林三酒的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沉痛,「至於會長出什麼樣的花紋來,全看你那一瞬間腦海里浮現的是什麼東西。」
胡常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背,它們也都布滿了精密的電子迴路似的花紋:「……我聽成了臉上『和』身上……所以到處都被花紋蓋滿了……」
哥特兔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但林三酒卻沒放過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蘿蔔才是花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它會想到那種睡衣一樣的圖案。不過好在這個烏蘇毒只是暫時的,不會一直持續下去。」
海天青這才鬆了口氣,幾步走了過去,想在兔子身邊坐下來——但沒想到他才剛要彎腰,剩下的三個人同時跳了起來,口中喊了一句:「離我遠點!」隨即不約而同地各自退開了好遠。
「……你們這又是怎麼了?」海天青臉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
【烏蘇毒】
介紹:來自希克利藥物公司實驗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該病毒本體的人,會成為病毒攜帶者,自己本身不會受到烏蘇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與病毒攜帶者有任何皮膚、肢體上的接觸,就都會受到病毒感染,患上無法醫治的血液病,在短時間內毛孔流血致死。如果兩個攜帶者互相接觸,那麼兩個人都會死。皮膚中間有阻隔物的話,就不會被感染。
時限:在毒死6個碰到自己的人以後,烏蘇毒的效力就會消失了。
副作用:臉上或身上會浮現出腦海中想到的花紋,持續6個月。
聽完了,海天青主動坐得遠了一點。他的體格足是其他人的兩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誰的後果。
「從好處想,這倒是一個非常好的防禦手段,現在誰也不敢碰你們一根指頭了。不過,兔子這身打扮、還有我的能力……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還是由受災情況最輕的林三酒,從第四輪遊戲開始,將整個情況給海天青解釋了一遍——
……遊戲結束後,坐在餐桌邊發楞的三個人,眼看著點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開始公布起了結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張開了,可聲音卻從不知在哪兒的喇叭中傳了出來,響徹了整片空間。
出乎意料的是,原來倖存者還不止他們四個——鍾俊凱因為早早地昏迷了過去,保持了最小的體力消耗,反而因禍得福地活了下來;白隊的長腿女人本來幾乎沒有幸理,可她求生的**太強,竟然擠出了隊友屍體的血,硬是靠著喝人血撐到了最後。
至於重傷的老太太、手下敗將等人,早就支撐不住死亡了。
然而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卻無法從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為據點先生說,是因為超過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鍾俊凱,又給他餵了一點東西以後,點先生就把白隊眾人的能力都列了出來:
胡常在的2個進階能力:【辨偽識真】、【真話炮彈】
海天青本身的1個進階能力:【健身教練的榮光】,從兔子身上得到的1個進階能力:【兔字成語】,以及從連小憐身上得到的1個進階能力:【我見猶憐】
長腿女人的1個進階能力:【天邊閃亮的一聲叮】
一共6個能力,其中4個是自己人的,實在只能算是慘勝。
……不過不管怎麼樣,能力還是依據貢獻的大小、及本人的意願,分給了紅隊成員。【兔字成語】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給了兔子,海天青和長腿女人的能力都給了林三酒——雖然鍾俊凱在第四輪遊戲中處於缺席狀態,但他畢竟是連小憐的男友,林三酒還是作主將連小憐的能力給了他。
至於從白隊成員身上搜出來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來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餘的三個人身上都沒什麼好東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時候。點一點數,算上之前贏回來的3件物品、從老太太身上搜出來的3件物品,幾人這一回也算是大豐收。
從木箱子里取出了3個小光團,看著它們融入了自己的皮膚後,林三酒抬頭問道:「點先生,我們每人是不是還可以要求一個特殊獎勵?」
她可是把這件事記得牢牢的呢。
點先生依然保持著海天青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露出自己的真身來:「可以啊,你們提吧。」
躺在一旁了無生氣的鐘俊凱,忽然眼睛一亮,勉強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從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貼在下面的日記卡。低頭飛快地瀏覽了一下日記卡以後,她重重地鬆了口氣,對點先生笑著說:「我和兔子都想要這個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隨即有些不滿:「喂,我還沒想好呢!」
林三酒沒說話,只是將手上的日記卡遞了過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頭一看,頓時也沒了言語。
因為在日記卡上,詳細地記錄了林三酒在第二次遊戲時將木箱轉化成卡片的一次經歷——儘管林三酒害怕被點先生懲罰,只將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將它放回了原處,可是因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記卡,因此關於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記錄下來了,甚至包括以後幾次使用木箱的過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現了出來。
正是這個木箱子,有著拿走別人能力、收為己用的神奇之處。
有了它,他們就能夠將能力歸還給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這個木箱連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說,有了這個木箱,幾乎等於有了一件作弊器!
「這個木箱可不能給你們呀。」點先生卻突然笑了,「給了你們,我就沒有了。」
一直以來信心滿滿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點先生從沒說過他不能拒絕。
點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的神情,彷彿很高興看見她此刻無措的模樣似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著說:「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人一個複製品。」
林三酒和兔子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心咚地一聲落回了原處。
拿到了複製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後,副本終於結束了。走出了副本時,他們發現原來外面的白霧都已經消散了,重新展露出這個被毀壞了一大半的世界來。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時間相當於過了兩三個月,外面的雨勢再大,也不可能持續這麼長時間……
向海天青解釋到這兒的時候,林三酒攤開手,叫出了【劫貧濟富箱】。
深紅色的複製品很小,大概只有飯盒那麼大,頂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邊將手伸進了箱子里,一邊朝海天青輕聲道:「這個複製品可就弱多了,每個箱子只能用兩次,一次只能抽取一個能力,而且還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過不管怎麼說,你的能力是可以還給你了……」
為了把能力還給胡常在,兔子手裡的箱子已經用完了兩次機會。
海天青低頭一看,遞過來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著一個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頭撞進了他的手裡,隨即便融入了皮膚消失了。
活動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又回來了——他朝林三酒點點頭,將木盒遞了回去,同時問了一個困惑已久的問題:「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還給我了……那你們為什麼還坐在這兒不走?」
此刻沒有了熱雨,月朗星稀。白霧和狂風都消失了,黃沙被雨澆過了,混成了泥,暫時不能繼續在空中放肆了——這樣的天氣,視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時機。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用一種近乎於哀嘆的語氣說:「……海乾部,你看見咱們的車了嗎?」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來四周望了一圈。
此時空曠的馬路上孤零零地坐著三人一兔,街邊倒著幾輛糊了厚泥的破敗車體,身後除了一片廢墟之外,便只有一棟搖搖欲墜的樓。海天青這才意識到,裝滿了食物和水的兩輛車不見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兩三個月……咱們的車早就被偷了。」林三酒悶悶的聲音從手掌里傳了出來。「……因為我無法卡片化那麼重的東西,它們一直就在路邊上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