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驗證這個「樓野」的身份,其實也有辦法。
林三酒有些猶疑地飛了上去,有意無意似的飛在了樓野與樓琴中間,擋得樓琴不得不連連歪頭看路,很不耐煩嘟嘟囔囔了一道兒——只是她一點兒也沒在乎,隨著這兄妹二人上了15樓——也就是林三酒找到樓琴時所在的16樓。
老實說,現在她自己也快弄不清楚哪層是哪層了。
推開門,在窗外投進的微光里,仍然是那個熟悉的、昏暗的客廳。
樓野伸手便去按開關,「怎麼不開燈?」
……對啊,之前樓琴等他們兩個回來的時候,她為什麼要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裡?明明已經有點害怕了,開燈不好嗎?這個疑惑才浮上心頭,林三酒就聽樓琴抱怨道:「……你還說好房子呢,燈壞了!」
樓野「啪嗒啪嗒」按了幾下,吊燈果然不亮。
這麼巧……?林三酒突然狐疑了起來。
既然不亮也就算了,好在進化者都有一定的夜視能力——二人一腦經歷了這麼一晚上的折騰,誰也無心睡眠了,盤腿圍成一個圈坐在床上聊天。
「我感覺這棟樓里可能有點古怪,」樓野揉了揉鼻子,態度還是很輕忽。「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會看不見他們。」
豈止是古怪——林三酒默默地想。現下你們兩個人究竟誰是什麼東西,恐怕還不好說呢……
想要辨別出誰是被冒名頂替的,「問一件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這個辦法行不通——她自己才跟這兩兄妹認識沒多久,問不出來不說,她現在也不知道該信任哪一個去問另一個。
只不過有一個決定性的東西,只有本人才有。
當兄妹倆半吵嘴、半討論似的說了一會兒話以後,還是樓琴眼睛好使,目光一跳,就落在了一邊的灰白大腦上。
經過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意識力恢復,大腦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似乎在某些部分也開始發展出了頭骨的雛形——「材料」多了,能寫的字也多了不少。
此時林三酒拼成的字正是:「你們兩個用一下能力」。
「好端端的,為什麼?」樓琴完全沒料到她竟然作出了這個要求,眉毛漸漸地皺在了一起。「使用能力必須有對象才行,要我用在誰身上?」
對於這個問題,林三酒早就想過了。樓野的黃曆能力會造成一段時間的「勢」,雖然有傷害,但那是指身邊有敵人而言的。而自己現在不會再被墮落種攻擊了,就是受了也無妨;樓琴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寫」,正好可以用在樓野身上——如果她真是本人,自然不會下狠手;如果不是本人,連能力都發動不了。
想一想,這個計劃似乎沒有什麼漏洞,林三酒立刻辛苦地將安排寫出來、亮給二人看過了。樓氏兄妹儘管一臉迷茫,還是騰地就跳下了床,立刻照辦——與其說他們很懂事地配合了她的要求,不如說這兩個孩子覺得很好玩——當林三酒小心翼翼地以防突變的時候,樓琴已經嘻嘻哈哈地叫樓野一連摔了好幾個狗吃屎。
其實能夠被「脖子以下不能描寫」擊中,已經說明這個樓野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了,林三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浮上了無數個疑問。
這兩個是活人,那麼剛才在「第一個15樓」里的,都不是人了!
想到這兒,林三酒既有點不寒而慄,又有些慶幸:如果她現在不是意識體的狀態,那兩個東西恐怕早就對她下手了。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就又產生了一個疑問:既然如此,那兩個東西為什麼要扮成樓氏兄妹二人?
疑問還可以先放一放——眼看兩個孩子已經鬧得差不多了,當她正準備飄過去受樓野的黃曆攻擊時,只聽一直在地上打滾而爬不起來的少年忽然大喝了一聲「樓琴,你可別太過分!」,林三酒突然感到不妙,還不等飛過去攔著他,只見一張黃曆紙頁已經翻卷著衝出來,在即將打上樓琴身體時「唰」地不見了。
攻擊生效了——三人都同時靜了一秒。
樓琴愣了愣,這才緩過神:「……喂,你給我用了什麼?」
看樓野的樣子,顯然是他發出能力的時候也沒留神,神色還有點茫然——隨手叫了一張黃曆紙頁出來看了一眼,少年頓時臉色有點發白。
林三酒忍不住「咯噔」一下,心提了起來,暗暗祈禱後果不要太嚴重。畢竟現在在這棟樓里,可是有兩個別的什麼東西在……
「你說啊?」樓琴也感到有些不對了,聲音帶上了焦急。
樓野看看妹妹,又看看林三酒,這才嘆了口氣:」……我看你接下來幾個小時,還是不要動地方的好。我的黃曆一般來說攻擊性都比較強,但是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攤上了這個……」
說著,他把手裡的紙頁亮出來給一人一腦看了。
忌出行忌會友忌黑暗忌使用電器忌活動肢體忌佩戴飾物忌與人同處一室
宜入棺
……林三酒這才知道,當初自己還算是幸運的。看完了這一張紙,樓琴臉也跟著白了——她跟哥哥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對他的能力很熟悉,當下往床上一坐,抱怨連連地開始往下摘飾品:「……竟然一抽就讓我抽了個王,樓野你是對我有多大意見?現在可好了,我什麼都不敢做了!」
這一張黃曆,與林三酒中的還不一樣。如果說那一張頂多造了個勢的話,那這一張可算是殺機畢現了。所有說了「忌」的事,非但都絕對不能做,而且有可能成為一種「壞運氣預言」,從而變成事實——
變成事實以後,就用得上「宜入棺」了。
現在必須按照黃曆上說的做,才能儘可能地保障樓琴的安全——給她留了一盞【自明草燈】以後,樓野和林三酒就打開門,離開客廳進入了樓道里。
按照林三酒的想法,他們在門口守一夜就行了;而偏偏這個時候,樓野犯了大少爺脾氣。
「對面不就是另一家嗎?我要是在瓷磚地板上坐一晚上,骨頭都會疼的。」他理直氣壯地砸開了對門那一戶的門鎖,當先進去了。
林三酒反正不用睡覺,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她兩頭兒都放不下心,在兩邊房子里來回飛了幾趟,見一切都安安穩穩的,這才在走廊里找了個角落,再一次專心修鍊起意識力來。
意識力的修鍊很費神,而且一旦投入進去,外界的時間流逝就幾乎察覺不到了——在消耗掉的意識力終於全部恢復、並且還隱隱地增長了几絲以後,林三酒終於停下了手。
現在這個腦組織已經很完整了,不但器官俱全,而且外面還包了一層頭蓋骨,只有臉部的骨骼還沒有完全「長」出來——可以說,要是意識力給她上點顏色再出去飄的話,絕對能嚇哭不少小姑娘。
但林三酒仍然不滿意。按照這個速度,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長出一張嘴來,看來她必須想個別的辦法,把剛才她經歷的一些弔詭之處告訴樓氏兄妹二人,免得他們稀里糊塗地中了招。
正當她考慮怎麼辦才好的時候,忽然「吱呀」一聲,樓野所在的房子打開了房門。
少年沉鬱著臉,神色嚴肅地站在門口望著她。
「我問你,你為什麼好好兒的突然讓我們使用能力?」樓野刻意將聲音壓低了,似乎不願意對門聽見。不等林三酒回答,他已經又說了下去,顯然心裡早就有了一個猜想:「你是不是懷疑我們兩個之間,有一個不是本人?」
林三酒還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的時候,樓野走了上來,輕輕地說:「——我覺得,那個人不是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