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當女子讀秒時最後一聲「10」從耳旁落下的時候,林三酒心中的疑問才起了一個頭。她這一次學聰明了,即使腦子裡還想著事,仍然趕在讀秒結束之前匆匆指了其中的男人一下。
她認為哪一個才是旦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隨便指出一個人來的話,就算猜錯了,二人之中也只有一個自稱是旦力的會留下來攻擊她——如果運氣好猜中了,那麼兩個人都會退回到那一片黑暗裡去。
而這也正是林三酒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被她指中的男人面無表情地一低頭,轉身融入了黑暗裡;與此同時,一旁的女人桀桀一笑,化成了一道飛速衝來的黑影。
——果然,正如同上一次一樣。
短短的幾分鐘內,林三酒與這些人的戰鬥幾乎已經快被強化成了本能;她側向弓步下腰,躲避的動作輕車熟路、一氣呵成——並沒有什麼出她意料的。
……原本以為侏儒旦力用的是人海戰術,林三酒有些迷茫地想道,可現在看來又不像。可是為什麼又要叫她再分辨一次所謂的「旦力」呢?不不,應該說,若打的是人海戰術的主意,那從一開始就沒有叫她分辨的必要;叫最開始那好幾百人都衝上來不就得了?
這空間只有這麼大,便是擠也能將她擠個重傷了吧。
接下來的演變,也完完全全就是上一次的翻版:不同的人接二連三地,都作出了分辨旦力的要求。為了能夠盡量減少留下來的人,林三酒一通亂指,倒是真指對了好幾次;只不過終究還是錯的時候多——很快,剩下來的便只有三四十人左右了。
經歷了剛才如同汪洋大海似的敵人,三四十人已經不值得林三酒精神緊張了;他們人數減少了,攻勢也沒什麼了不起——
林三酒剛剛想到這兒,忽然覺得在意識力掃描範圍的邊緣上有什麼東西一閃,隨即她腦中忽然警鈴大作,意老師尖銳的一聲「躲!」已經炸了開來 。
她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後腳一蹬,身體順勢撲了出去——不等身子落下,她伸長手臂抓過了一個滿面陰沉的男人,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朝後方一甩——
一朵剛剛悄無聲息襲至近前的黑花便無聲地吞噬了那個男人。
這並不是真正的花;它彷彿只是几絲銀線似的光亮,從空間的濃黑之中抽取了幾片,扭成了一朵花的樣子;花蕊的部分在剛一碰到那人的肩膀,便無聲地張開了,男人的身子平滑地消融在了黑暗裡。
剛才林三酒看見的一閃,便是它花瓣上那微微的一線亮。
「……這、這是進化能力?」林三酒驚駭莫名,喃喃地道。「他們、他們怎麼會突然有進化能力?」
一個十來歲的枯黃小姑娘,兩隻瘦骨嶙峋的手裡正握著「黑花」的根莖部分,此時她陰沉沉地看了林三酒一眼,手一甩,花便「呼」地一聲朝她卷了過來——顯然是她的進化能力。
「這些人難道都是進化者?」林三酒逃開的動作很有幾分狼狽,她瞥了一眼不遠處稀稀落落的幾十人,掉頭就沖一個空蕩蕩的地方跑——因為那一邊,也有不少人手上亮起了光;顯然不止一個進化能力正準備要發動了。
林三酒猛喘一口氣,再也顧不得什麼要保存意識力了,迅速開了【金手指】——她現在每動用一次進化能力,都是直接以意識力作為燃料的,不但消耗得快,而且一旦消耗完了、陷入了綠洲那樣的情況里,她就再也沒有復活的希望了。
但是,總得先活過眼前這一關,才能談以後的復活。
她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又開了一個【防禦力場】,頂著兩層保護、梗著脖子朝不遠處幾個人沖了過去——不知道是哪個能力起了作用,在她腹部微微一疼,剛成型不久的腹肌被什麼給吞噬了半塊的同時,【畫風突變版一聲叮】也發動了,那幾個人在她的雙手間登時化作了煙。
接下來要打的,是一場很艱苦的仗了。在林三酒應敵的同時,意老師也死死地盯住了她的意識力消耗狀況,時不時提醒她停下攻擊,給意識力一個喘息恢復的機會。
假如一直這樣打下去,就算艱苦些,林三酒也有信心能夠支撐到這些人死完——然而就在這時,攻擊她的人群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辨認旦力的過程再度開始了,這一次,留給她分辨旦力的時間只有5秒。不知是不是錯覺,林三酒覺得無論是他們的語速、還是退後消失在黑暗裡的速度都變快了,快得叫她甚至連呼吸都跟不上,只能在勉強應下攻擊的時候,隨便指認一個什麼人。
從38人到19個人的這個過程里,她猜對了一次。
從19個人到9個人的過程里,她一次也沒有猜對。
從9個人到3個人的過程里,林三酒的意識體已經少了一大塊了:從腳掌骨,到小腿脛骨,一直到膝蓋往上的部分,連骨頭帶肌肉都消失得乾乾淨淨,此時她看起來就是一副沒有雙腿、浮在空中的樣子。
剩下的這三個人,每一個人的戰力都強得可怕,進化能力也強橫得近乎匪夷所思;林三酒不知道他們之前藏在哪兒了,為什麼不早點出來攻擊。
這個疑惑,很快她就想通了。
幾乎沒有糾纏多久,三個人就再次停下了腳步,朝林三酒問了一句她再熟悉不過的話:「……我們之間,誰是旦力?」
林三酒下意識地隨手一點,心裡好像隱隱划過去一個什麼念頭。
她看著兩人飛速後退消失在了黑暗裡,而剩下的那一個,忽然矮了下去——像是夏日裡融化了的雪糕似的,就這麼忽然矮了一截——隨即他的形容也如同陶土一般,被一隻無形的手慢慢捏成了旦力的樣子,終於漸漸地成型了。
自打進入這個空間以後,她還是頭一次真正見到了旦力。
「你好哇,」形狀穩定下來的旦力呵呵一笑,上下看了她一眼:「你還真是個古怪的傢伙呢。」
林三酒的心裡豁然雪亮,忍不住失聲對意老師喊了一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