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吐了一口氣,站直身子,左右活動了一下肩頸。
僵直了這麼長時間,突然一活動,骨節「咔咔」的聲音清脆地迴響在了地下神廟裡;頓時,幾個墮落種拽著季山青往後小心地退了幾步,空氣里緊張了起來。
「一,二,三,……」林三酒目光轉了一圈,低低地挨個數了一遍,輕聲道:「我還以為你留了多少下來呢,這不是也才六個嗎。」
殿司扯開碎皮,回應了一個笑:「畢竟雞蛋要放在不同的籃子里,萬一你們剛才真跑出去了呢?我看六個也夠了。來,鎖起來。」
最後幾個字,它是頭也沒回地對身後吩咐的——殿司話音一落,從一隻墮落種的腳下,隨即「嘩啦啦」地升起了無數鐵鏈;鐵鏈的模樣看起來不知怎麼竟有點兒眼熟,如同蛇一樣,迅速束縛住了季山青——隨著肉芽迅速從他身上退了下去,禮包才剛一挨著鐵鏈,立刻吃痛地低低叫了一聲。
「她的能力似乎很弱呀,」墮落種矜持地笑著說,「……你怎麼找了這麼個同伴?要是在十分鐘之內,你不把鐵鏈從她身上剝下去,這鐵鏈就會慢慢陷進去,我怕她會變成跟剛才那個大肚子一樣——噢,不用我說,你見過鐵鏈被包在肉里的樣子嘛。」
林三酒心裡咯噔一下。
禮包與一般人不同,衣服下面是沒有真正血肉的——鐵鏈只要一陷進衣服下頭,他的身份恐怕立時就會暴露。萬一它們察覺到這其實是一個禮包……
林三酒掐住了自己的念頭,腳下一蹬,身體已經騰空躍了出去。
——別看她剛才表現得遊刃有餘,但她面對的,終究是六個具有進化能力的墮落種。
幾條鐵鏈就像被刺激著了似的,頓時興奮地朝半空中舔了上來;林三酒凌空一擰腰,在低矮的神廟天花板上一踩,變了個方向撲了下去,雙手已經發動了【畫風突變版一聲叮】。
墮落種們也知道厲害,急急地退散了出去,其中捆著禮包的那一個,手裡鐵鏈一擺,迎面就把季山青甩向了林三酒——她低低地罵了一聲,立時收了能力,正要伸手去拽禮包,突然醒悟過來,忙一閃身讓了過去。
那些鐵鏈像是靈蛇一樣,沾上就甩不掉,而且還會往皮膚里陷;要是她因救人心切碰上了,兩個人可就都落入了同一下場。
那墮落種見她沒上當,啐了一聲,鐵鏈便又將季山青直直拽了回去;而此時,其他墮落種的能力也都發動了。
眼角的餘光里,右方一點綠火忽的一亮;恰逢此時,意老師也在腦海里喊了一句:「左邊的沒有形態!」——林三酒心下一緊,【意識力防護】頓時擋住了左邊身體,右手一甩【龍捲風鞭子】,一股颶風頓時迎上了那個方向上的綠火;同時她一矮身子,險險躲過了頭頂上忽然灑下來的一片黏液。
在進化能力的對戰中,最叫人害怕的,就是遇上那種莫名其妙、沒有形態的能力;這種能力往往只要由主人一個念頭就能發動,能力效果千奇百怪,根本叫人防不勝防——此時左邊那隻墮落種,恰好就是這樣的能力;即使林三酒及時開了【意識力防護】,腦子裡也還是嗡了一下。
再一抬眼,她登時傻了。
【成\人內容,一百歲以下請勿觀看】
這個世界上實在有太多的內容不可描述了。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與精神衛生,這個能力將一切景物,都高度馬賽克化了;凡是一百歲以下的人類,在能力範圍內,看見的都只是一片一片、連形狀都分不出來的模糊像素點——不客氣,這都是為了和諧。
PS:所有不以眼睛去看的翻牆行為,也統一會被馬賽克。
……地下神廟裡本來就是一片昏暗,此時再被馬賽克一打,林三酒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純觸不能用,目光所及之處,也全是像素小方塊不說,還隨著墮落種衝上來的動作而都花作了一團——她一咬牙,只能拚命地揮舞手中鞭子,試圖借著打出來的小型龍捲風,像個瞎眼蛾子似的,想從包圍圈中脫身出去。
風團擊開了欺近身邊的幾下攻擊,就在林三酒剛剛朝斜刺里衝出幾步時,只聽禮包猛地喊了一聲「小心!」;只是他到底叫晚了,林三酒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登時朝前摔了出去——禮包的聲音,隨即變成了被捂上嘴以後的「嗚嗚」聲。
幾隻墮落種此時正緊盯著林三酒,還不等她摔倒在地,後方頓時有一注黏液噴射了過來;即使她掙扎著一擰身子,避過了大半,也仍有不少落在了胳膊上——
隨著一陣白煙從皮膚上噝噝地冒了起來,林三酒眼前一黑,像是被人抽走了骨頭,在劇痛中趴在地上,胃裡一陣一陣地泛著酸水。
【記憶黏液】
原本是以血液為介質的能力,但在能力主人變成墮落種後,就變成黏液了。將黏液滴在死屍上,能力主人就可以把死者在死亡之前的所有感受記憶下來。下一次向對手噴射黏液時,對手便會清晰地感受到上一個死者的痛苦,也會承受百分之十的致死傷害。
「快爬起來!它們要上來了!」
意老師根本沒空問問林三酒情況如何,一疊連聲地在她腦海里吼道。
「過去多久了?」
「不到四分鐘!」
還好——林三酒掙扎著撐起身子,眼前仍是昏花的;她手中鞭子也一刻也不敢停,在她翻身跳起的時候,已經卷出去了無數道龍捲風。包圍住她的層層攻勢,終於被這無差別的瘋狂攻擊給逼退了一些,但這終究只能撐過一時——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一道風從腳下撲了出去,頓時響起了一串木料斷裂的咔嚓嚓脆音;緊接著,殿司又急又怒地喝了一聲:「你們兩個,先把神像都挪開!別他媽叫她打碎了!」
林三酒頓時浮起了一絲疑惑。
如此惦記著神像,說明……這些墮落種,似乎要比它們看起來的更虔誠?
可它們明明連懷著「神胎」的孕婦都不怎麼在乎……
然而她來不及多想,耳邊一道尖銳風聲,已猛地破開空氣朝她的太陽穴沖了過來;目光中一切都是毫無形狀的一團模糊,她只能聽著聲音,就地一滾避了過去,同時朝那攻擊來的方向擊出了一道氣流漩渦。
一隻墮落種痛呼了一聲,似乎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林三酒連一口氣也來不及喘,反手叫出了【Howtorender】——這本書在她手裡一展開,空氣中昏暗的光線頓時被微微地扭曲了;影子像是被折斷了、又被疊起來了好幾次,根本瞧不清確切位置。一時間無數攻擊,都從她身邊擦了過去,紛紛地落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借著這個機會,林三酒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在一鞭子甩開了面前一個晃動的影子之後,她總算眼前一亮,頓時一顆心放了下來——她終於逃出了馬賽克的能力範圍。
低低罵了一句,林三酒粗重地喘著氣,目光左右一轉。
「接下來怎麼辦?」意老師急急問道。【Howtorender】的效果也有時限,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剛才攻擊我的能力中,出現過綠火、鐵鏈、黏液,還有一個傢伙也能釋放出類似氣流的東西。」林三酒在腦海中回了一聲,想了想,一腳將數具神像踹飛了出去;母神咕咚咚滾了一地,在【Howtorender】的效果下形成了重影,看起來彷彿足有上百具。殿司的叫聲果然隨即遠遠響了起來:「當心神像!」
「其中殿司一直沒有出手——眼下最叫人覺得麻煩的,就是那一個有馬賽克能力的墮落種。沒有了它,其他都好辦。」
儘管一條胳膊仍然鑽心地疼,但林三酒此時已經再次冷靜了下來。
那只有馬賽克能力的墮落種,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處境;雖然現在光影扭曲,所有人都陷入了辨物不清的狀態里,它依然跟在另一隻墮落種身後,臉上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球骨碌碌地轉著、尋找著林三酒的蹤跡,卻半步也不肯從陰影里走出來。
「那你打算——」意老師一句話沒有問完,林三酒突然將手指放進嘴唇里,用一聲尖銳的口哨聲打斷了它。
墮落種們的頭顱忽忽地轉了過來,攻擊像雨點一樣朝聲音來源落了下去——然而它們的動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林三酒早已經身子一翻,躍上了天花板;霎時,她剛才所站之處便被綠火、黏液覆蓋了。幾根鐵鏈擊了個空,悻悻地縮回了地面之中。
「你們肯動地方就好,」林三酒低低地笑了一聲,蹬著天花板撲了下來。
一時間,所有的攻擊再次對準了那個半空中的人影,一直藏在陰影中的墮落種也朝著那個方向,張開了臉上一個血洞。那人影避之不及,被砸了一個正著,綠火立時大盛,徹底吞沒了那影子;然而當那人落在地面上時,卻在噹啷一聲中,露出了一張被腐蝕得斑斑點點、仍在微笑的臉——正是母神。
「她拿神像擋了!」
在嘶叫聲響起來的同時,忽然只見那個具有馬賽克能力的墮落種,突然噔噔噔後退了出去,簡直像是心甘情願一樣,主動將自己送進了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後方的女人手裡。
「要不是你為了攻擊我而主動走出來,」林三酒一手攥住了它黏糊糊、散發著腥臭的脖子,將它擋在自己面前,喘著氣笑道:「……還真有點不太好抓你呢。」
那個墮落種喉間「咯咯」響了幾聲,似乎想說什麼,但林三酒沒有給它這個機會。她緊緊盯著對面的一群墮落種,當【妙手空空】消失在她手中時,她的手指立刻像鋼圈一樣收緊了,登時擠爆了那隻滑溜溜的脖子——
在四濺的腥臭液體中,墮落種的頭才一離開脖頸,她已經縱身一躍,從那具倒下的屍體邊遠遠跳了開去;張開了【意識力防護】,林三酒頂著層層黏液,一拳就砸倒了那隻渾身都是肉舌的墮落種。
她不必回頭,也能聽見另外幾隻墮落種正湊了上來;在它們的攻擊發動同時,林三酒猛然一彎腰,綠火、氣流和鐵鏈從她的頭頂上擦了過去,一股腦地砸上了那隻剛剛站起身來、海葵一樣的墮落種。
在它的尖聲嘶叫中,綠火大盛,一團影子驟然在陰幽幽的火焰里擰曲了,迅速坍縮成了一團;一秒也沒有停歇,林三酒頭也沒回,一鞭抽中了那隻噴發綠火的墮落種雙腳,龍捲風頓時裹起它朝遠處飛了出去——在一連擊碎了一大片神像後,它像個蚊子似的被重重拍在了牆上,屍體順牆滑了下去,留下了一道黑乎乎的血跡。
「過去六分鐘了!」意老師提醒了一句。
這個時候,遠處的殿司也已察覺到了危機;它放下手裡的神像,頭飛快轉到了後背上——然而在這短短的須臾之間,林三酒硬扛著氣流攻擊,已經一腳踢碎了一隻墮落種的頭顱,染滿污血的靴子從它破碎的臉里伸出了半邊。
隨即她雙手撐地,將掛在腳上的屍體重重掃向遠處最後一隻墮落種;屍體從她腳上直直飛了出去,在一片昏暗中看起來就像一個人正突襲而來——在鐵鏈慌慌張張卷上屍體的同時,林三酒從它頭上高高躍起,一拳朝它的天靈蓋砸了下去。
季山青猛地一閉眼,臉上已經被飛濺的腦漿和黏液打濕了。
……一旦解決了擾亂最大的那一隻墮落種,剩下的這些,加在一起,也只花了林三酒不到三分鐘。
她一把扶住了渾身發軟的禮包,喘著氣,轉過了頭。
殿司一雙枯黃眼球,看起來彷彿馬上要掉下來了;它不敢靠近,盯著兩個人,一步一步地朝後退去。
「剛才那個孕婦……」它結結巴巴地說。「她可救了你們……」
林三酒渾身濺滿了腥臭血液,一張臉上污漬斑斑,幾乎連五官都看不清了;唯有當她露出了一個冷笑時,那一抹白才在昏暗中亮了亮。
「過來,」她輕輕說了一聲。她沒動地方,只是抬手撫了一下自己下頜線上的刺青。
【百鳥朝鳳】的引力噴薄而出,細細瘦瘦、如同枯枝一樣的殿司,壓根沒有反抗之力,頓時不由自主地踉蹌著腳步,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
「嗯,」林三酒從鼻間發出了一聲哼,歪著頭,將它單手提了起來。
「哈,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出手么,」殿司忽然說話了,碎皮扯開成了一個笑:「因為我的能力是——」
林三酒放上了另一隻手。
在驟然爆開四濺的腦液與碎皮中,她語調平靜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沒有讓你說話的打算。」
(感謝石敢叮噹貓的和氏璧!我不承認我把名字打錯了,我覺得這個好聽……謝謝兔組長、流水悠然天、幽靈無心、呆若木雞的烤肉等大家的打賞,藍玉致、水冰、拾遺8647、河魨、閑看晴空等大家的月票!講真,最近幾章我自己也受不了,能看下來的你們都是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