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著雪白光芒的副本里,一身黑禮服、身形圓滾滾的副本主人攏著雙手,笑眯眯地站在身後三個大球前;漂浮在空中的三個大球里,唯有中央那隻球呈現半透明狀,露出了它的內容物——一顆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細菌。
「構成三連消,到底需要什麼條件?」波西米亞有點兒急了,「我們身上有的東西,和組成我們身體的東西都不能和我們三連消,那要怎麼辦?」
副本主人面上表情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似的。
「你問的,就是消消樂通關關鍵之一了。三連消條件到底是什麼,是第一個我們要找出的暗規則。」林三酒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球里的細菌低聲道:「……這個細菌真大啊。」
「細菌大不大又怎麼樣?」波西米亞焦躁地來迴轉了幾個圈,恰好聽那副本主人開口問道:「那麼,你們要打開哪一隻球呢?」
「第一回合穩妥為上,我選擇你左手邊第一隻球打開。」林三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
「你比測試局的時候,頭腦清楚靈敏了很多嘛。」副本主人低聲一笑,吃力地擰過身體,看著自己左手邊第一隻球裂開了縫隙。「剛才是在隱藏實力,還是有什麼能夠臨時提升思維水平的辦法?」
球里骨碌碌地滾下來了一隻蘋果——它和細菌不同,仍然是正常大小,一身紅皮上駁雜著黃斑點。
「真奇怪,你這麼操心別人的閑事,卻一點都不消耗卡路里誒。」波西米亞近乎惡毒地說。她思考得焦頭爛額仍然沒有半點頭緒,一腔不能發泄的怒火,就變成了對副本主人的肥胖羞辱。「這蘋果很圓,和你一樣,應該可以從形狀上消除了吧?」
林三酒望著那蘋果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從手中叫出了幾張卡片;她蹲下身,將卡片一張一張地在地上實體化了——一卷衛生紙後又是一卷衛生紙,當衛生紙的數量達到3時,地上驀然亮起一陣白光,三卷衛生紙都一起消失不見了。
「……果然是這樣。」
林三酒低頭望著衛生紙消失的地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怎麼?」波西米亞湊過了頭,「你又知道什麼了?」
「你之前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如果形狀是消除條件之一的話,那麼副本主人和球都應該一起被消除了才對。」她直起腰,望著對面地上那隻蘋果皺起了眉頭:「我想過,之所以沒被消除,很有可能是因為只有球里露出來的東西才算是遊戲的一部分……但這個猜測顯然是不成立的。」
「連我帶進來的衛生紙都能達成三連消,而副本主人和球卻沒有被消除掉,只能說明形狀不是消除條件之一……」林三酒說到這兒時,雙方被打開的球都後退消失了,重新補進了一隻球——第一回合,雙方都沒有擊中對方的要害。「或者說,『他』的形狀不是。」
「我聽不懂。」波西米亞老老實實地說。
「母獅子與我們能三連消,但自行車、空氣卻不行……男建築工人與副本主人可以三連消,蘋果、細菌卻不行……」林三酒一邊嘀咕,一邊轉過了身;目光剛一落在新飄來的球上,二人頓時都愣了一愣。
新球里,正站著一個穿著皮毛衣物、手持石斧的古代戰士。
……儘管性別不同,卻都是人類。
現在林三酒一方的球,內容物分別是戰士,空椅子(對副本主人可見),商業用冷凍庫。
盯著那個戰士,波西米亞不由白了臉色;在她剛要張開嘴唇說話時,卻被林三酒悄悄一句話制止住了。
「別露出你的情緒,」她用意識力將聲音包裹起來了,「那副本主人一直在觀察我們。」
波西米亞聞言,連忙用雙手揉了揉臉,首飾叮噹作響了一陣以後,手放下來時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常。
「看過了新球內容之後,請選擇你們的偽裝。」隨著遊戲進行到第二回合,副本主人似乎也越發將她們都看作瓮中之鱉了:「黑球內容已經刷新了。」
二人低頭看向了黑球。偽裝選項分別是:
一,母親;
二,青黴素;
三,地下通道。
在選項之後,是三隻球:一,左手邊第一隻淺紅色球;二,中間白色球;三,右邊天藍色球。
望著浮起來的選項,波西米亞忽然不由自主地低低「誒?」了一聲。
「你也感覺到不自然的地方了嗎?」林三酒沒有回頭,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嘴唇微動幾下,在副本主人灼灼的目光里,將聲音送了過去:「同樣都是列出選項讓我們選,為什麼橫豎排列不一樣呢?」
「而且……而且好奇怪,」波西米亞喃喃地說,眼睛裡閃爍著晶亮:「字數少、比較短的是豎著列出來的,而字數多、比較長的卻反而是橫著形成了一排。這跟一般的習慣作法不是剛好相反嗎?」
「沒錯。習慣作法是為了讓人方便閱讀文字,而黑球的目標卻在於讓你不方便閱讀文字……我認為這就是消消樂里第一個陷阱了。」林三酒朝她充滿鼓勵地一笑,波西米亞頓時漲紅了臉,看著竟有點惱怒似的——「副本主人可以從我們眼珠運動的方向,大概判斷出我們把偽裝放進了哪個球里。」
面對這麼大的球,從上往下看時眼珠的運動或許還不明顯;但一旦從「上下」改為「左右」時就顯眼得多了。
「那怎麼辦?」波西米亞咬著牙問道。
「很簡單,你來選就行了。我會盯著另一個選項看的。」
「誒?但是——」波西米亞剛吐出兩個字,頓時明白了過來。剛才主導局面的人一直是林三酒,副本主人重點關注的對象也是林三酒;當她盯著一個假選項看時,波西米亞就可以趁著副本主人被轉移了注意力時,迅速將「地下通道」這個偽裝放進她們決定好的那隻球里——也就是裝著戰士的那一隻球。
她們的計划進行得很順利。
林三酒盯著的選項是第三隻球里的「冷凍庫」,而副本主人果然窺探的也是這隻球。
當毫無遮掩的「商業用冷凍庫」從球里露出了真容時,波西米亞似乎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急忙低低地抽了一口氣,拽著林三酒衣袖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如果副本主人仍然進行第一回合的戰術,窺探一隻、卻打開另一隻的話,那麼「戰士」就要被他打開了。
一旦打開了戰士,她們二人就再沒有一點生還的可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副本主人選擇打開的球,卻還是「冷凍庫」——當他發現這隻球里沒有偽裝的時候,他顯然吃了一驚,臉上層層肥肉一顫,那股驚訝又迅速消沒在了肉里。
「現在,他知道我們知道了。」林三酒輕輕一笑,「是時候誤導他一下了。」
不等波西米亞反應過來,她就朝對面的副本主人開口了。
「就算是為了消滅進化者,你搞這些不誠實的小動作也很難看。」林三酒不緊不慢地說道,「橫豎排列這麼明顯的手腳,我從測試局就猜到了。」
副本主人抿起薄薄的嘴唇,過了半晌,才「哦?」了一聲。
「不管你在測試局裡給我們設置了多少陷阱,都是沒有用的。」林三酒微微抬起下巴,清澈的嗓音如風一般從副本中划過:「——因為你根本沒有能力消滅我。」
「是嗎?」
副本主人細細地吐出了兩個字。剛才波西米亞的肥胖羞辱都沒有讓他如此動怒;即使隔了這麼遠,也能清楚看見他面頰上的肉正在一跳一跳。「那麼就再繼續進行試試吧,」他忍著怒意笑道:「該你們窺探我了。」
「怎麼辦?我們窺探哪個?」波西米亞立即低聲問道。
「窺探他的新球。」林三酒在轉瞬之間就做了決定。
沒有問她為什麼選擇新球,波西米亞立即像是小人得了志一樣高興了:「我們選擇你左手邊第一隻球!對,就是那個剛補進來的。」
副本主人眼皮也不願意抬,只是半轉身望著那一隻球慢慢褪去了顏色。然而球里的東西,卻比細菌更叫人難以看懂;那玩意兒呈現出半透明的顏色,模模糊糊大概是一個人的形態,卻像幽靈般在空中載沉載浮。
如果不是那東西腳下浮起了「靈魂」二字的話,可能連林三酒也要拿不准它到底是什麼了。她瞥了一眼靈魂,幾乎毫不猶豫地說:「我選擇就打開這隻球。」
「為什麼?」波西米亞彷彿變成了一部提問機。「你怎麼老跟他做一樣的選擇?」
「我們剛才沒有觀察他的眼珠運動方向,我想就算觀察了也是白觀察,他自己想出的辦法,他一定應對的招數。」林三酒從頭開始解釋,「所以我們不清楚他把偽裝放在哪個球里了。上一次窺探和打開了不同的球,和這次兩球合一,都是為了摸索他的偽裝在哪兒。」
波西米亞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靈魂」從那球里走了下來,站在了副本主人和蘋果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