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余淵靠在導師和元向西身上,喘息著說,「我……我們無冤無仇,沒有必要……」
「你這話是在勸你的朋友嗎?」喬坦斯說,「到現在為止,一直反覆出手的人可是他啊。」
余淵轉過頭,面上全是焦慮急迫;當他與人偶師的目光對上時,余淵迅速划了一眼地上仍舊像個木偶似的林三酒——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人偶師緊緊咬著牙,半邊面龐彷彿都凝硬凍結成了一塊寒冬里的岩石。在戰力上屈尊人下,連一絲漣漪也激不起來,而不得不考慮別的辦法逃生,對人偶師而言,實在是少有的奇恥大辱。
「我們不會……再動手了,」余淵氣力仍舊很虛弱,卻始終沒放棄要說話,「你的使者拿回去了……你能不能把喬坦斯還回來?我們……就此別過,有何不可?」
喬坦斯笑了一聲。
「還?」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說:「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跟人解釋過這一點了……還真有點懷念。你誤會了——不是我,梟西厄斯,奪走了喬坦斯的身體;而是我在很久以前,暫時將這具身體借給了喬坦斯,讓他保養它,活動它,照料它。現在,我從喬坦斯手上拿回了我的東西,屬於物歸原主。」
余淵茫然地看著他,皺起了眉頭。「我不明白……你怎麼能把身體借給另一個人……那喬坦斯呢?去哪了?」
「喬坦斯?」喬坦斯笑著說,「他從來沒有真正存在過。身體是我的,我有無數個身體。他只是我培養出的,給我當身體管家的眾多人格之一。」
他對於震驚造成的靜默,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你們是死是活,原本對我沒有一點區別。」喬坦斯——或者該說,梟西厄斯——朝人偶師抬了抬下巴,說:「哪怕是這位一連對我動了幾次手,我說實話,也不太在乎,不一定非要把你們怎麼樣。」
沒有任何人露出鬆了口氣的神色。
「但是我呢……是一個行事低調的人。」他微笑著說,「我跟這位不太一樣,我不喜歡過於張揚。」
他每說上幾個字,飛船走道里,駕駛艙門口,轉角空間里,都會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個老太婆。老太婆們垂著一張張鬆弛雷同的面孔,踩在一雙雙青布鞋裡,被眼皮遮成了三角形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感的光。
「凡是關於我的事情,我都不希望讓太多人知道。」
梟西厄斯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說:「可是很奇怪,對不對?我不記得我跟你們任何一個人打過交道,明明都是陌生人……為什麼你們對我,卻一清二楚呢?」
余淵剛要張嘴說話,又閉上了。
「在我自我介紹說,我是『梟西厄斯』的時候,」他的笑容淡了下去,變成了一張平板空白的臉。「在場各位里,沒有一個人問我,『梟西厄斯是誰』?沒有一個人問我,『你不是喬坦斯嗎』?」
他看著最初被林三酒放出來的那一個老太婆,語氣幾乎沒了起伏。
「你們甚至知道,該如何利用我的使者,使用【概念碰撞】能力。」梟西厄斯忽然抬起一隻手,止住了元向西作勢要說出口的話,說:「不要否認。喬坦斯的記憶仍然在我腦子裡,我知道發生了什麼。」
「都是陌生人?」人偶師輕輕地開了口,彷彿帶著幾分由衷的好奇一樣,陰沉柔和:「你記得『大巫女』是誰嗎?」
梟西厄斯想了想。
「大巫女?」他抬起臉,說:「那是誰?我該記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