癢。
好癢。
這是什麼劣質塗料?
「別抓!」
賀穆蘭抬起的手被狄葉飛嚇得一顫,硬是又放了下去。
「你現在是我『冷毅剛強威武不凡』的女武士首領,若是撓習慣了,以後就會在大眾廣庭之下做出撓臉這麼輕浮的舉動,豈非壞了你的名頭?」
他的眼底全是笑意。
「我又不是撓你臉!」賀穆蘭壓低了聲音反駁,「哪裡輕浮了?話說回來,你臉上也塗了妝,不癢嗎?」
聽說古代的粉都是鉛粉吶。
「不癢。」
狄葉飛硬邦邦地回她。
賀穆蘭和狄葉飛現在正受到袁家的邀請,前往項城大同坊袁家開設的一家酒館商議事情。
狄葉飛原本已經和袁家說了,不會在太守府外的任何地方議事。但那邊透出來消息,若她親自去談,她看中的那個鋪子也許可以壓低幾成價錢。
所以狄葉飛就「應邀」了。
狄葉飛的西域公主扮相委實艷麗的驚人。那太守夫人原本就在西域生活過,她從西域帶來的娘子們似乎在狄葉飛身上找到了創作的激情,無論是眼線還是眉角,無論是朱唇還是不用打耳洞就可以帶的耳夾,無一不裝飾的精緻動人。
她們甚至在狄葉飛的眼下淚痕位置黏了一顆紅寶石做成的小痣,狄葉飛每次側臉視人的時候,賀穆蘭腦海里只能迴響四個字:
驚。心。動。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賀穆蘭都不曾「驚心動魄」過。姿色只能勉強算是中等的她,等當上法醫以後,就連相親都不會有男人會留下電話號碼,所以賀穆蘭一直很好奇長得漂亮成這樣的姑娘是什麼感覺。
她莫名其妙的就問了狄葉飛。
「我怎麼知道!」狄葉飛猙獰地叫了起來!
「你莫惱你莫惱!」賀穆蘭嚇得趕緊去撫他的眼角。「你自己都說了你現在已經三十四了,不是二十四,表情一誇張就有眼紋,你還要維持你西域麗人的本色,不能出現皺紋嚇人!」
狄葉飛被賀穆蘭堵的緩不過那口氣,連吐氣都變成了長氣進短氣出。
「主人,到了!」門外一個白鷺的聲音傳了進來。「請您下車。」
「嗯。」
袁家在項城管理商鋪和生意的管家袁安,早就在「酒中仙」門口等候這位西域「公主」多時了。
遠遠的,他看見描畫著金色花紋的寬大馬車從坊道的另一頭緩緩駛來,馬車後跟著幾輛大概是僕從坐的小車,主馬車旁有四名身騎白馬的高壯騎士護衛。
駕著馬車的少年黝黑臉皮,長相憨厚,上臂的肌肉賁起到那冬衣都遮擋不住,一看就是練家子。
馬車在酒中仙門口停了,從主車後面的小車上下來兩個褐發的美貌侍女並兩個白膚的力士,力士手中捧著猩紅的羊毛長毯,在袁安的詫異的眼神中從酒樓門口一直鋪到主車門口。
兩個侍女走到酒樓門口,先給袁安行了個禮,報了身份,就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話問可以不可以去等下議事的雅間看看,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她們轉身回小車裡,又下來兩個侍女,四個侍女捧著幾個大匣子先行進了「酒中仙」。
這時候,四個身騎白馬的西域武士才滾鞍下馬,三個守住馬車的三個角,一個趴伏在馬車旁,竟是要以自己做車凳。
這四個西域武士正是狄葉飛其中的四位異族親兵,此時做這場戲是心甘情願,也無所謂折辱不折辱,正是合適。
拓跋晃調來的幾個白鷺做了跑腿使喚的下人,分坐在馬車的車轅上,待白馬騎士下了馬,立刻對著主車裡說道:
「主人,到了。」
「請您下車。」
先從車裡跳下來的是一位黑衣黑甲的女武士,臉上繪著繁複的花紋,她一下車,那一身凌厲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袁安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回視過來的冰冷視線驚得心驚肉跳,等她扭過頭去,後背都已經濕了一大片。
這……
這莫不是個女殺星?
那女武士四處查看了一下,確認無誤後,那狄姬夫人在車廂里「嗯」了一聲。
這一聲短促而輕柔,卻讓一旁躬身候著的袁安酥了半邊身子。
然後袁安就看到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忘卻的景象。
一身白衣,頭戴白羽的絕色美人神色淡漠地從車廂里露出了身影,帶著一種出塵脫俗的姿態踏上了騎士的脊樑,金色的長靴踏在他的背脊上,就像踩著平地那般輕盈。
當「她」看見了一旁候立著的袁安,立刻偏了偏頭。
「你就是袁家那位主事?」
聲音頗有磁性,還帶著一股子西域的奇異音調。
她竟比完全直著身子的袁安還要高。
袁安老臉一熱,腰躬的更彎了。
「是,小的袁安,是袁家在項城的主事。」
「進去再說吧。」
那下馬做車凳的騎士,在狄葉飛雙腳沾地往前走的的時候就飛快的站起了身子。賀穆蘭看著他晃了晃腳跟,臉上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
狄葉飛雖然裝成了一個女人,看起來也是又瘦又長,但他確確實實是個男人,骨架的分量和女人完全不可比,換句話說……
——沉得很。
那個親兵脊梁骨沒斷吧?
做狄美人的親兵可真慘。看那爬起身的速度,想來平日里陪練武藝的時候沒少被揍趴下挨踩。
待袁安和幾個其他管事領著這位西域的傳奇美女進了雅間後,各個都愣了一愣。
桌上的擺設全部換成了在袁家塢都看不到的精緻玉器,桌上放著一瓶細長口的玉酒瓶,那玉極薄,光潤透亮,可以隱約見到裡面的紫紅色酒汁。
「小國窮苦,比不得大魏富強,唯產一種叫做『美人淚』的葡萄美酒,世人皆喜。此次東來,帶了幾瓶,既然來的是酒樓,不妨共賞之。」狄葉飛也心痛那瓶酒,可是還得做出不怎麼在乎的樣子客套幾句。
美人淚是真的,玉瓶也是真的。
費羽太守為了搭上太子殿下,真是蠻拼的。
袁安一聽到是「美人淚」,嚇了一跳。
這酒是西域鄯善國的特產,難不成這位「公主」居然是鄯善國的皇室?
若是那樣,袁家塢壁只派出他這麼一位主事來議事,實在是太怠慢了!
難怪這美人從下馬車開始到現在都沒笑過,連個客氣話都沒有。
「您,您實在太客氣了。」
狄葉飛在眾人的擁簇下坐了主座,對於這一點,袁安和幾個主事屁都不敢放一個。賀穆蘭虛按著腰間的寶劍立在狄葉飛的身後。
她的磐石是把大劍,太有代表性,所以此刻她腰間佩著的是狄葉飛的劍。
「狄姬夫人是想買袁家商行在大同坊正中的那幾間鋪子?」袁安見氣氛被完全不主動開口的狄葉飛弄的有些僵硬,立刻扯了一個話題出來。
「不是。」
狄葉飛在幾個管事露出的詫異表情中繼續開口。
「我要買你們在大同坊的所有鋪子。」
呃。
賀穆蘭聽了狄葉飛的話,驚得一咬舌尖才沒失態。
劇……劇本不是這麼寫的。
說好的殺價殺到袁放出來呢?
陳節從答應白馬「考慮考慮」以後待遇就得到了明顯的提高。
首先,他從一開始住著的那間放樂器的雜物室移到了可以見光的小屋子,雖然還是不能隨便出屋,但大冬天能見到陽光,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其次,盧水胡人們開始給他上藥了。
那是一種紅色的藥油,塗上去的時候十分清涼,但他們很快就拿一種溫潤的水囊敷在他的肋骨傷處上,清涼便轉成了一種火辣,如同能夠直接沁入骨頭裡那般往骨縫裡鑽去,舒坦的他恨不得長叫幾聲。
他早就知道盧水胡的傷葯十分有名,這些不停徵戰的戰士們可以不帶糧草,不帶甲胄,但傷葯卻是走到哪裡帶到哪裡。
一直照顧他的依然是那個叫茹羅女的姑娘。從樂器室轉到可以視物的屋子他才真正的看到了這個柔然姑娘長的什麼樣。
柔然姑娘骨骼大多粗壯,這位倒是嬌小的很,面容也清麗,只是臉上似是得過什麼病,滿臉都是麻點。
「我剛剛被賣到這裡的時候染了一種怪病,高燒不退還起了不少疹子,等我好了,臉上就有這個了。」茹羅女有些難過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若不是這邊的管事說我得了這個以後再也不會得,可以留下來服侍患病的主子,我大概就被填了這後院的湖了。」
「所以這裡誰得了病都是你服侍嗎?」陳節好奇地補問了一句。
「我哪有這樣的身份。」茹羅女搖了搖頭。「我只伺候……」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得了病的姑娘。」
……
得了病的姑娘?
這裡果然是妓館吧!
不是妓館也是私娼聚集的地方!
「你為何會被賣到這種地方呢?」陳節嘆了口氣,「柔然人雖然在大魏不像漢人那樣,但至少比雜胡要過的好一點吧?」
「因為打仗啊。」茹羅女十分自然地回答他,「每次一打仗,北方的柔然人會劫掠我們,南邊的魏軍也會把我們當做異類。我們做不了工,沒有了草場也放不了羊,我們又不會種地,只好到處附庸,男人們跟著鮮卑貴族去打仗,或者去修葺城牆,女孩子就想法子去大戶人家做奴婢。很多鮮卑貴族喜歡養柔然女孩。」
「我已經很好了,被賣到了南邊,雖然得了怪病也沒有死掉。可是很多同伴被賣來賣去後,都因為染病或者賣不掉餓死了。」
茹羅女的眼睛裡泛起水光。
「為什麼要打仗呢?既然敗降了為什麼又要反呢?明明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還要分柔然人、鮮卑人、雜胡人和漢人呢?」
「你也是位大人吧?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陳節搓了搓臉。
在這種時候,他只能想到還好自己的將軍不是這樣柔弱的女孩子,他家將軍是那種即使是打仗也能活下來的女人,實在是太好了。
這很卑鄙吧?一個女孩子帶著淚意問他為什麼要打仗,而他卻想的是其他的東西。
「我不知道。」
陳節想起了自己在虞城聽到的那些傳聞。
「我不但不知道為什麼都是大魏子民還要分柔然人、鮮卑人、雜胡人,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這世道還要把男人和女人都區分開。明明有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女人能做的事男人也未必不行不是嗎?」
「我……並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一直都在軍中,主將叫我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大帥叫我們去打哪兒,我們就去打哪兒。涼國、蠕蠕、或者是什麼其他的國家,我們不能違抗。服兵役就是,從此以後你都不是你自己的了,什麼時候軍中不需要你,你才能解甲歸田。」
陳節臉上的迷茫比茹羅女還要重。
「你問我為什麼要打仗?那不是最上面的人考慮的問題嗎?你該問的是更大的大人,而不是我這種只懂打仗的人。」
茹羅女被陳節的表情引的破涕為笑。
「是嗎?你也不知道啊。但是你肯回答我你也不知道,你就是個好人呢。」
「哈?」
「我的運氣好像很好……」茹羅女笑的讓陳節都忽視了她臉上那麼多小坑。「一直都碰上好人。」
「被賣到南邊差點被丟掉的時候也是。那位管事說『雖然不知道她這樣了還有什麼用,但大概還是有用處的吧。』然後我就沒被送去埋掉。」
她說埋掉的時候,有一種異樣的平靜。
「那以後,我就專門照顧別人害怕的那些得了怪病,身上長紅疹或者水泡之類的女孩子。」
因為她也得過怪病,所以她知道得病時的惶恐和害怕,並不覺得這些病人有什麼讓人恐懼的。
「他們讓我來照顧你的時候,說你是個很厲害的人,能一拳打破牆壁……」
陳節這下子真是臉紅了。
「那時候我就好害怕。能一拳打破牆壁的人,會不會一下子就把我的脖子捏斷啊?若是我照顧的不好,大概會被打死的吧。像我這樣的女奴,即使被人殺了也不會有人替我吭聲的。」
「也許我就是個壞人呢!」陳節為了掩飾「一拳打破牆壁」胡言亂語了起來。「你臉上雖然有疤洞,但畢竟還是個女人。說不定等我好了,就會開始欺負你……」
「那也沒什麼,說不定我的主人還會覺得我有點用處了,把我送給你。」
茹羅女並沒有露出害怕的樣子。「我反正就是個面丑的女奴,就連主人都不會拿我去招待客人的那種。」
……
陳節又再度沉默了。
「我不會那樣做的。」陳節心中有許許多多的想法來來去去。「我要這麼做了,會被我所仰慕之人給剝層皮吧?唔,也許會被揍得下輩子都下不了床也不一定。」
「仰慕之人?女的嗎?」
茹羅女嘻嘻笑了起來。
只有這種時候,陳節才覺得她是個其實內心非常溫暖的普通女孩子,而不是奴隸什麼的。
「嗯。」陳節點了點頭。「她是我最仰慕的,願意為之付出性命的人。」
「啊,你仰慕的那個女人,一定很美,而且出身高貴。」
茹羅女的眼神黯了黯。
「呃?」陳節馬上就意識到了茹羅女所說的是什麼意思,立刻猛烈地搖起了腦袋。「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她並不美,出身也不高貴。」
「不是因為你喜歡她嗎?」
「要說的話,就像是鳥兒一定會飛上天,魚兒一定會在水裡游的那種感情。」
他那威風凜凜的將軍啊,從來只流血,不流淚的。
而即使他想為之付出性命,若她不同意,似乎連老天爺都沒法子收他。
他真是個不合格的親兵,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主將所救。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是這世上,他認為最強大、最讓人信服的人,這種敬仰已經無關男女。
她是他的將軍,而他是她唯一的親兵。
——他的將軍。
這種關係,甚至不是這世上任何一種情感可以描述的。
在過往的十多年來,哪怕遇見再困難的情況,哪怕被千軍圍困不得脫身,只要他稍微想一想這句話,就會重新震起全部的精神。
就像在荒景里碰上了豐年,非把這其中的骨髓榨乾了才罷。
作為「唯一」的親兵,他驕傲的恨不得在自己頭上插上「花木蘭」的標。
「對我來說,她就是鳥兒的天,魚兒的水。這和性別、和你所想的那種『喜歡』都無干係。魚沒了水,鳥被關進籠子里,就會為自己的天、自己的水去拚命。但它們並不是喜歡上水和天了。我是粗人,不會說話,大概就是這種的。」
茹羅女微微笑著,不太能理解「像是水和天空」一樣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
「我不太懂呢。但我好羨慕。」
能被人笑著說「為願意為你付出性命」的女人,一定是很了不起吧。
「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嫁人了嗎?」
不然的話,他為何要露出那種惆悵的表情呢?
「沒有。」陳節聳了聳鼻子,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有才好。」
他根本沒辦法接受自家將軍被另一個人「娶」回家去。
要娶也是他家將軍娶!
「不過不管如何,她一定會過的很好。」陳節想起穿著鮮卑男兒衣衫,咬牙切齒說著「我替你報了仇」了的自家將軍。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成全』。」
陳節的傷在茹羅女的照顧和盧水胡傷葯的雙重作用下恢復的很快,他在牢中除了冷了點、吃的糙了點,一開始受了些刑,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怕。
牢房裡的那點陰寒,和北方大漠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寒意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不過是些陰濕,陰山下那真是冷的像是刀割。
一旦回到安逸的環境,陳節的身體就如同終於見到了陽光的樹木一般快速恢復了起來。
盧水胡人每天匆匆忙忙,根本不知道在做什麼,只有夜色稍晚的時候可以見到他們回來。
那個曾經打敗過他的蓋吳根本就沒有再見過了,來的多的是那個叫白馬的少年和一個叫路那羅的盧水胡中年漢子。
他們有時候會問他一些戰陣上的事情。他在軍中和在陳郡都是負責練兵的,對於排兵布陣可以說是爛熟於心。他家將軍一直帶的都是騎兵,而這些盧水胡人也是以騎兵為主,相互映襯之下,他隨口說上兩句,路那羅都會露出驚喜的表情,白馬更是從最早的對他有些輕視到現在奉為老師一般。
看來盧水胡人大多數時候只是憑藉著個人的武藝和以往的經驗在戰場上拼殺,對於這種來自於漢人的「陣法」和「戰策」一點都不了解。
否則也不會聽到如何變陣把眼睛瞪得這麼大。
那白馬先開始還有點覺得他胡謅,為了把各人的能力誇大而故意把「陣法」的重要性說的神乎其神。後來陳節隨手抓了一把手邊吃剩的麥飯排給他看,他才半信半疑的信了。
過了幾天,白馬一臉興奮的跑過來,告訴陳節,蓋吳首領晚上會來見他。
終於來了!
陳節強壓下心中的激動。
他等了這麼多天,就是為了這一刻!
所謂月黑風高,一般要麼做見不得人的事,要麼就是偷見情人,像這樣兩個大男人眼對眼的,還真是尷尬的緊。
陳節不能表現出自己很急切的樣子,所以他只好板著臉,等著蓋吳先說話。
顯然蓋吳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也沒有開口。
於是整個房間的氣氛就瞬間變成了一種叫做「看誰眼睛大」的詭異中去了。
還是在一旁等著的白馬實在熬不住了,叫嚷了起來。
「該說就說啊,急死我了!」
蓋吳瞪了他一眼,就著這個台階,對著陳節說了起來:「我聽白馬說,你會練兵,還會騎兵戰陣之技,我們現在很缺這樣的能人,若你能加入我們,你要什麼,儘管開口。」
陳節差點翻了個白眼。
好大的口氣!
皇帝都不敢這麼說話吧?
「我這本事,是軍中廝殺之法。練兵最費糧草和財帛,你們就算再強,不過是一支雇兵,要我這本事做什麼?難不成還要去打仗?」
陳節看蓋吳身後的白馬微微變了變臉色,嚇了一跳。
「不會吧?還真要去打仗?」陳節這下也沉不住氣了。「北面沒仗可打了,誰要雇你們打仗?劉宋?吐谷渾?」
當今陛下早就橫掃四國,大魏一統黃河以北,並沒有大仗打了。
柔然現在偶爾出沒一下也是小打小鬧,魏軍不用出營自己就先嚇跑了。
「你若加入我們,自會知道。」蓋吳出去這麼多天,自然是另有要事。「你既然有這種本事,在南邊練兵也是委屈了。現在天下承平,沒仗可打,你跟著我們卻有用武之地。我們盧水胡,所有的報酬和戰利品,除了首領拿三成,剩下的都是平分,你幫我們練兵,我的那份分你一半,如何?」
「你就不怕我是騙子?」
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嗎?聽他紙上談兵也能這麼當真?
蓋吳撇了撇嘴,沒回答他的話。
陳節轉眼一想,就知道了他撇嘴什麼意思。
他要確實有這個本事,自然是戰利品分一成半。可是他若是個草包,他大概很快就會被人趕出去了。
「但凡練兵,針對不同的兵戰法也不同。騎兵對步兵,騎兵對射兵,騎兵對騎兵,各不相同。你要我練兵,我怎麼知道我能不能……」
「你攻過城嗎?」
「曾征過涼國。」陳節想起以前和涼國打的那麼多年。
「征涼國練過兵嗎?」
「自然是練過。」
「兩成。你跟不跟我們?」
蓋吳又把報酬加了一成。驚得白馬都跳了起來。
陳節很好奇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既然他已經抱了傷好了就跑的心思,此時自然是胡亂答應他們什麼都行。
「好,幹了!」
陳節爽快地應了蓋吳。
「我是不是要跟你們回杏城?」
「嗯。不過在這之前,我們要在南面過一段時間。」
蓋吳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
「接應之人還沒來,這地方太糟糕,我們都要先忍耐一陣子。」
陳節完全聽不懂蓋吳在說什麼。
陳節答應了蓋吳的「招募」,白馬和路那羅都很高興。這讓陳節莫名的升起一點心虛。
但轉眼,他的心虛就拋到了腦後。
他只有一個主子,就是他家將軍。他已經先效忠花將軍了,要不是將軍不讓他跟著做家將,他也不會還在南方打熬,哪怕去幫將軍餵豬養羊都成。
他不可能跟著他們混。
何況將軍好像還很討厭這群盧水胡人。
蓋吳和陳節大概說了下接下來可能要南下,臨走之時,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他:
「你征過涼國,可知道花木蘭?」
「啊,知道。」陳節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那是上將,我們這些小頭領只有遠望的份兒。」
「你的本事和花木蘭比起來如何?我只問帶兵。」
武勇這種事就不用問了。這姓陳的連他都打不過,更別說花木蘭。
哈哈,知道怕了吧!
想問我家將軍的底細?
嚇死你!
陳節擺出一副「自愧不如」的樣子來。
「這哪比得。她帶的虎賁軍可是軍中精銳,我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蓋吳的臉色一僵。
白馬倒吸了一口涼氣,直接喊了出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