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莫震是一個很有犧牲精神的人,這在花木蘭的記憶里有所體現。所以後來他中了埋伏而死的時候,花木蘭才會牢牢記住這位同袍,並且撫養了他的孩子很多年。
丘林莫震父親、祖父都戰死沙場,因為這樣的緣故,他原本是不用去軍中的,因為丘林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再上戰場了,家中總有子侄是要上戰場的。
可恰在這個時候,丘林家這一房被遷戶了,從北方的軍鎮遷到了南方的上黨。
這是拓跋燾登基後進行的改革,將一個大戶分割成若干個小戶,然後南遷。因為如今是田地多人口少,北方男丁打仗,南方男丁屯田,家中青壯年紀太大或者太小的時候,便去南方屯田。
丘林莫震的母親認為這是讓孩子們避開戰爭的方法,便帶著兩個孩子南下,屯田上黨,他那一個鄉里大多是軍鎮遷來的子弟,所有相互之間也有共同話題,並不憋悶。
雲中大戰後,拓跋燾擴充羽林軍,軍府收集天下戰死者家屬的名單,發現了丘林家,認為他們家累世功勛卻聲名不顯,便調了丘林莫震去做羽林軍。
羽林軍是個好差事,丘林莫震也因此娶了姿容非常漂亮性格又溫柔的漢人媳婦,留下妻兒在家中伺候老母,又有弟弟幫著操持家務,日子過的很是舒坦。
但丘林家族裡大概是有為人犧牲的天性的,丘林莫震作戰時很勇猛,而且見不得隊友落難。無論情況如何危急,他都會去救援,往往同袍們不想回頭的,見到他的樣子,也會被感染,跟著衝殺一番。
拓跋燾經常征戰,羽林軍大部分將領都認識,當他發現丘林莫震隊伍的死亡率是最低的時候,不由得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答案很簡單,因為丘林莫震從不輕易放棄手下的任何一個兵。
他性格有些木訥,又很少冒進,這讓他的軍功並不是最高的,但他底下的羽林郎都很信任他。
右軍的撫軍將軍報了惡疾上來的時候,拓跋燾正在檢閱羽林軍,當時他和丘林莫震在交談,想了想,便把他送去了右軍。
那種念頭只是一瞬,連拓跋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丘林莫震送去右軍,可能是因為他覺得丘林莫震與其跟著喜歡衝鋒陷陣的自己,不如在右軍更能得到發揮吧。
丘林莫震和花木蘭的投緣都來自於「不能死」、「不能讓部將死」的信念,正是因為如此,在丘林莫震為了拓跋燾而以死相替時,這種犧牲就顯得格外動人心魄。
所以才有後來拓跋燾的以大將軍之禮下葬,才有花木蘭撫養他家兒子十年的事情。
但此時的丘林莫震,明顯還沒有得到同軍的理解和支持,所以過的不是那麼得意。在黑山城的酒樓中,他要了一盅酒,和賀穆蘭兩人喝了起來。
「我約你,是因為你是幾位將軍中唯一沒有對我表現出特殊態度的。」丘林莫震苦笑著說道:「他們都說是我搶了王將軍的位置,天知道,我還想一直在羽林軍待著呢。」
「你確實是搶了王將軍的位置。王將軍等那個位置,已經等了十年了。」賀穆蘭笑了笑,喝了一杯酒。
「你該慶幸王將軍和夏將軍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否則先別說下面人怎麼看你,上面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候的酒都是濁酒,杯底還有一些殘渣一樣的混濁物,多是糧食的渣滓。黑山城的酒很少,酒這種東西,必須是糧食充足的地方才能釀造。黑山大營不準喝酒,將士們即使喝酒也不敢放縱,所以在這種全是兵卒的地方,酒反倒賣的比其他地方差些。
這麼想想,這些漢子在黑山城活的也確實夠憋悶的。
「我初來右營,有意想了解些事情,卻苦無同袍可以答疑解惑,不知你可能替我……」
「你說吧。」賀穆蘭回答的很乾脆,「我在右營中也不過一年多,我若知道的,我就告訴你。」
丘林莫震大喜過望,沒想到這虎賁將軍如此好說話,見他答應的乾脆,立刻開始問了起來。
「王將軍喜歡什麼?」
「……喜歡……」賀穆蘭第一個問題就卡了殼,惱怒地道:「我怎麼知道他喜歡什麼!」
「咦,連你都不知道嗎?那我如何處好關係……」丘林莫震煩惱了起來,「一點線索都沒有嘛?」
「王將軍是個正直的好人,你只要以誠待之,他會理解,不用刻意交好。」
「那右軍中幾個派系,究竟是什麼情況?」
丘林莫震來了右軍以後,才知道右軍並非像外人說的那般一盤散沙,相反,他們不但緊密團結,而且還分有好幾個派系,時而競爭,時而互助。
聽說左軍是以地域同鄉為單位,派系更為複雜,右軍相比之下,已經算是清凈的了。
這第二個問題,賀穆蘭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派系?什麼派系?」她莫名其妙地反問。「右軍里還有派系嗎?我怎麼沒發現……」
女兒派和侄女兒派嗎?
反正都是要嫁過來的派!
「你……」
丘林莫震好笑地看著確實不像是假裝的花木蘭,抹了一把臉。「哎,我總算知道為何右軍的眾位將軍里只有你對我不懷有惡意了,我還以為……」
我還以為遇到個豁達之人。
原來竟豁達到這種地步!
「我真不覺得右軍有什麼派系。但凡出征,我們都是人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從未因為什麼人起過爭執。我不知道你原來在的羽林軍是什麼樣子的,但我們為將的,帶好兵,打好仗,做到處事公允就行了,其他的多想無益。」
賀穆蘭出於對丘林莫震的敬佩,認真勸他:「與其擔心這些旁枝末節,不如多關心右軍的情況,做好夏將軍副手的作用。王將軍一直是右軍中的智囊,便是我也受他很多照顧,你跟在他後面多學多看,比在我這裡亂問要強的多。」
丘林莫震愣了愣,舉起手中的酒杯。
「是我想岔了,多謝你的提醒,我敬你一杯。」
這種酒無論是對花木蘭和賀穆蘭,喝著都像是玩兒一樣,所以她也一飲而盡,開始吃起菜來。
兩人談了半天右軍的事情,丘林莫震原本有的許多疑問也得到了解答。當酒過三盞後,丘林莫震好奇地問道:「花將軍,你為何會幫我呢?」
即使沒有惡意,也沒必要冒著被他連累的風險和他啰嗦才是。
他去邀請花木蘭時,都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畢竟如今右軍的將軍們都不待見他,他和自己走的近了,反倒要遭白眼。
「為了你的孩子。」
賀穆蘭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
這花將軍不但粗神經,腦子還有些不清楚嗎?
這又關我兒子什麼事?
丘林莫震啼笑皆非地說道:「花將軍你莫開玩笑,好生生的,怎麼說起我的孩子?我雖……」
「我帳下有一同袍,原本是我的同火,家中有一孩兒,叫做阿單卓,今年才四歲。昔日他和我並肩作戰時,我一見他犯險,心中就會擔心,總覺得他若是就這麼戰死了,他家孤兒寡母不知道要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賀穆蘭很老實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因為這樣的擔憂,我對他和火中另外一個嬌弱的同火不由得就要多照顧些,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永遠護的他們的安全,因為他們隨時會遇見一個貪功冒進的主帥,丟了他們的性命。」
「我努力成為右軍的主將,將他們收歸麾下,便是自信如果是我,絕不會做出讓他們無謂犧牲的事情。刀劍無眼,兵者慎重,作為主將,一個人的生死,可能關係到無數人的命運。」
賀穆蘭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著丘林莫震會說這麼多,但她知道丘林莫震聽得懂,若丘林莫震還是那個丘林莫震的話。
「所以我幫你,是希望你不要因為不熟悉同袍、不信任同袍而妄自丟了性命。右軍的人都很直率,並無你之前在羽林軍那般複雜,現在雖然對你有些誤解,但以後總會慢慢好轉的。有什麼事情,你不需要一個人去扛,有時候能向別人求助,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和肯定。」
賀穆蘭嘆了口氣。
「想想你家中的妻兒吧,就是為了他們,你也要好好忍耐過這一段時間才是。馬上出征在即,有什麼想法,不妨和夏將軍、王將軍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丘林莫震緩緩放下自己的酒杯,鄭重地點了點頭。
「受教,我會的。」
不要再自己扛了。
不要再想著靠自己來救援什麼人。
你是有同袍,有部將之人。
不要再一個人死在埋伏之中了,至少也要求救啊!
賀穆蘭看著丘林莫震,略有掩飾地低下頭,喝乾了杯中的濁酒。
過了一會兒,丘林莫震起身去會賬,賀穆蘭推開雅間的門,卻看見和王將軍關係頗好的突貴一臉看著叛徒的眼神瞪著她。
「花木蘭,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你居然真和丘林莫震在一起喝酒!虧王將軍那麼看重你!」
突貴性格不好,否則前世也不會死於鬥毆。賀穆蘭蹙了蹙眉,搖頭道:「我不覺得我和他喝酒有什麼不對。王將軍不會怪罪我,倒是你們,如此排擠丘林莫震,反倒讓王將軍更難做。」
她怕丘林莫震去而復返,壓低聲音:「你我都了解王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注重大局,不會希望在出征之前鬧出這樣內訌的事情。連王將軍都已經主動示好了,你們到底還在鬧什麼!」
這種話自然不能平息突貴的憤怒。
「右軍中那麼多資歷老的主將,憑什麼讓一個外人……」
「那是陛下的任命,你以為羽林軍的升遷之路更容易些,還是來我們右軍!」賀穆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不要做的太過分,否則傳到陛下耳朵里,你們就是在害王將軍和夏將軍!」
「我言盡於此,你們自己多想想。」
賀穆蘭拂袖而去。
賀穆蘭確實是一個不了解「辦公室關係」的人。她是法醫,法醫圈子小,一個蘿蔔一個坑,也不存在什麼你幹得多拿得多的事,所以是非也多。到了右軍,她資歷最淺,乍然高升,雖然確實有些扎眼,但也沒到排擠的地步。
在她這裡,「政治」這一項是沒有的。不是說政治能力低,而是她和花木蘭一樣,都覺得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到無愧於心,便能坦蕩蕩的活在世界上。
在別人的眼裡,也許確實有派系、有關係、有各種林立的規矩,但在她眼裡,無非就是練兵、處理軍務、帶兵打仗,再無其他。
軍中這麼多帥哥壯漢,她連生起綺思的時候都沒有,更別說勾心鬥角了。連她天性對男性的喜愛都壓抑的快要沒有了,又怎麼會後天再培養出各種鬥來鬥去的能力?
她認為丘林莫震是好人,可以幫,願意幫,她就去做了。
至於別人怎麼想,她不知道,也管不著,她問心無愧。
不知是那天她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這段時間右軍中的情況確實尷尬,丘林莫震據說和夏將軍、王將軍在軍帳中徹夜長談了一次,到了第二天,右軍中情況大變,其他將軍對丘林莫震可能還有一些彆扭,但像之前那樣的排擠是再也沒有了。
虎賁軍經常和其他營的人一起操練,練習配合。虎賁是前鋒,王將軍帶的是右翼的護軍,兩人經常接觸,幾次之後,賀穆蘭見王將軍對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的樣子,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
她就知道王將軍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
只是到底王將軍是如何犧牲的呢?
她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已經快要北伐了啊。
丘林莫震的事情似乎慢慢得到了好轉,賀穆蘭的個人問題卻開始顯現出麻煩,因為天開始越來越熱了。
往日雖然大家住在一個營帳里,但這裡的夏天夜晚也還算涼爽,因為有「肚子涼了就拉肚子」的原因,賀穆蘭一年四季和衣而睡也沒人說什麼。
可馬上就要北伐,吃喝拉撒都在路上,不可能每次都跑到遠遠的地方去一個人解決。
行軍的時候,衣服帶不了多少,在春夏的時候打仗,汗流浹背是正常的,到了有水源的地方自然就要擦洗一番,否則身上就要害熱瘡,或者起痱子,到時候一群將士脫光了嘩啦啦下了水……
賀穆蘭到底是脫呢?還是脫呢?還是脫呢?
一想到這個,賀穆蘭就深深的蛋疼。
而且,家中的衣物和東西已經有許久沒送來了,實在讓她十分擔憂。
懷朔鎮。
賀穆蘭在黑山大營中擔憂北伐的夏天怎麼過,花家父母因擔憂而嘆出去的氣,恐怕連房子都能掀翻了。
花家接了帖子,家中沒少人,二女兒卻無緣無故的沒有了,即使街坊鄰居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花木蘭一走,他們舉家就搬到了懷朔鎮南不遠處的花家堡,和族人聚族而居。
族中除了特別親近的,倒沒有什麼人知道花家也收到了軍貼,花家人搬回來後,因為花父會教族中的孩子們學寫字,還頗受別人的尊敬。
只是當提起花家的二女兒花木蘭時,花家人不是嘆氣,就是落淚,就連花家小弟也說不清楚,只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樣的說法讓花家堡眾人浮想聯翩,有的覺得花木蘭是不是和人私奔了,這種事在鮮卑女兒家也不是沒有;有的覺得花木蘭是不是病死了,為了讓花小弟不害怕,就說去了很遠的地方;
還有的覺得花家應該有什麼難言之隱,但因為都是累世的親戚,也不好多問,只是花家二女兒的事情,便成了一個難言的話題。
花家的大女兒早嫁,嫁的也是軍戶之子,她回來過幾次,似乎對家中父母有所不滿,又一次摔了門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只是偶爾往家裡捎些東西。
這種情況,讓花家堡的人更加難以猜測花木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花母袁氏一說到女兒就哭,更是讓許多婦人無法把這個問題繼續談下去。
花木蘭從軍去了,軍貼送到的懷朔鎮的住處,而懷朔鎮的房子如今沒有空著,給了花木蘭的親大伯之子花克虎住。
他如今是懷朔的鎮戍校尉,守衛懷朔城的安全,花家要送給花木蘭的東西,都是靠花克虎轉交給軍府、去黑山大營的同鄉,或者就乾脆是花克虎的部下親自送去。
花克虎自然是知道花木蘭去了哪兒的,他是花木蘭的親堂兄,他父親死於雲中之戰,花家會搬來懷朔鎮,也大半是為了照顧這個侄兒,為了叔叔家的事情,他只能隱瞞著花木蘭的事情。
但隨著時間一日一日過去,花家一直在擔心的事情——花木蘭被戳穿身份或花木蘭戰死不但沒有發生,花木蘭從軍中捎回來的東西還在源源不絕的交到花克虎這裡。
一開始還只是散碎的銀錢和布帛,軍中財物不好保管,大多是比市價賤一點的換成金銀,然後再拖鄉人帶回鄉。花家的人都識字,自然也不怕鄉人剋扣錢財,最多請人吃一頓便是。
但再到了後來,散碎的銀錢變成了金子,送回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有一次,甚至捎回了四匹好馬,說是送給花克虎和花家小弟騎乘。
這種馴好的戰馬價格不便宜,而且四匹馬是兩匹公兩匹母,正好可以配種,這在懷朔來說,已經是重禮了。
到了此時,花克虎要還不知道堂妹混的不是一般好,那就是傻子了。
說到這個堂妹,花克虎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小時候的花木蘭性格就不是很嫻靜,愛跟著花父舞刀弄槍,力氣也越來越大,後來竟到了鄉鄰的孩子都打不過的地步。
但她雖不嫻靜,卻也不是活潑可愛,或嬌憨甜美的性格,性子說好聽是剛毅,說不好聽就是有些倔強。花克虎自然是喜歡和嬌滴滴的花家大姐兒玩,和一個怎麼打都打不贏的堂妹,接觸實在不算多。
花木蘭替父從軍時,花克虎才算是對這個妹妹真正起了敬佩之意。他雖沒去過黑山大營,但在懷朔鎮,每日里的操練和軍營生活也讓他知道一個女人在軍中生存有多麼不易,更別說那是直面蠕蠕的地方。
他住了花家的房子,經常送東西過去,便是希望這個堂妹能好好的活著,早日還鄉。他在軍中認識許多不錯的小夥子,等她回來,他就能給她說門好親事,不用再這麼辛苦的活著。
軍中兒郎只要活著,軍府都定期會幫他們送信,很快的,花家都知道花木蘭先是當上了某個王爺的親衛,後來又在比武中取得了大勝,當上了虎威將軍,統領兩千的人馬。
當知道花木蘭當上了將軍時,花父愁得一夜沒睡好,不停的念叨「叫她不要出頭叫她不要出頭,怎麼一點都不聽呢!」
花母知道花木蘭一當上將軍十年八年是別想回來了,等再聽說將軍都是有親衛隨身伺候的,花木蘭又不知道哪裡收了幾十個奴隸作為侍從,袁氏的腦中就差沒有出現自家女兒坐在大帳中,腳下匍匐著許多男人,這個給她喂甜瓜,那個給她捏腳的樣子……
哭的眼睛都要瞎了。
對於這個一輩子相夫教子,性格溫順保守的女人來說,女人收了男奴,還一收幾十個,又有親兵奴隸近身伺候,簡直就是傷風敗俗。
「我……我就不明白,我好生生一個女兒,怎麼就變成這種樣子了……」
花母覺得花木蘭走之前都是乖巧聽話的。她力氣大,從小家中的力氣活都是她干,可她從來也沒有埋怨過。替父從軍,全家人都想著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離開那可怕的地方……
可她好,完全不顧自己是個女兒家,也不顧家中年邁的父母,竟真在軍中如同男子一般風生水起的做起她的將軍了!
對於花克虎來說,什麼都是能替堂妹處理的,只有一種不可以。
便是眼前這種情形。
那一日。
「請問……這裡是花將軍的家嗎?」
一個身穿紅色衣衫,長得穩重誠懇的中年婦人敲開了花克虎的門。在她的身後,站著好幾個婦人,俱是紅衣打扮。
「是啊。」花克虎以為這個花將軍說的是自己,納悶的看著眼前幾個上了門的婦人,那幾個婦人微微行禮,抵上一張牙牌。
「我們是媒氏,我是首官,姓乙弗。有位使君看重花將軍的人品才能,派我們來說親的。」
那為首的中年婦人笑了笑,見花克虎眼神放光,頓時心中大安。
她乃平城最有名的官媒之一,千里迢迢來這裡,斷沒有說不成親的道理!
這不,一看到她的牙牌,花木蘭的家人就已經露出喜意了!
「是哪位使君看重我?」花克虎大喜道,握著牙牌傻樂,「我才到懷朔沒有幾年,竟然還能讓上官看重……」
官媒不為普通人家說親,因為官媒也是拿朝中的賞賜過日子的。普通百姓自有私媒來說,最後到官媒的衙門去登記,也算作她們的能力。
他們鮮卑女兒精貴,一家有女百家求,願意嫁軍戶或者軍中子弟的不多,畢竟一不小心就當了寡婦,想不到他這般受歡迎,還有人倒……
「嘻嘻……」
「呵呵……」
那乙弗夫人身後的年輕婦人們笑了起來,笑的花克虎滿臉通紅,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是我沒有說清楚。花將軍自然也是年輕有為,不過這次我們來說親,說的倒不是您。」乙弗夫人笑了笑,拿出一張名帖。
「我是受了黑山大營的尉遲誇呂將軍所託,來給家中一位侄女說親的。」
「尉……尉遲……」
花克虎拿著名帖的手一抖,差點沒有握住。
乙弗夫人矜持地點了點頭。
「是,正是八部大人的尉遲家。」
「我……我這沒辦法決定,我只是花木蘭的堂兄,他父母……」
花克虎結結巴巴地抖著那張名帖,倒不是受寵若驚,而是嚇得。
「請問,這裡是花家嗎?」
一個藍衣的中年女子也進了小院,帶著幾個從者。
「我是沃野鎮的官媒劉氏,敢問花木蘭將軍的雙親可在?」
一時間,王對王,紅衣夫人和藍衣夫人針尖對麥芒,小院中似乎都能聽見花克虎無奈的呻吟聲。
哦,不是似乎,是他真的嚎了。
「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
花克虎握著牙牌和名帖,欲哭無淚。
他一大好男兒,二十多歲討不到媳婦。
他那從小既不受男人喜歡也不受女人喜歡的堂妹,一到了軍中,竟然還有這麼多媒婆來說親……
叫他這麼英俊神武溫柔體貼的男人怎麼活!
他長得還比花木蘭帥……阿不,漂亮……阿不,反正要好看的多!
早知道當初就不來懷朔,去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