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比見鬼還恐怖的是……
陸思誠上了幾個台階，聽見身後有吧唧吧唧的聲音，他停住腳步，轉過身去——把緊緊跟在身後的人嚇了一跳。
站在稍高一些的台階上，陸思誠低下頭掃了眼那張寫滿了「你幹嘛突然回頭」的無辜臉，挑了挑眉：「跟著我做什麼？」
「……」
童謠傻眼了。
她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也沒說出自己跟著他幹嘛……不是她不說，主要是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跟著他幹嘛，但是眼下如果回答「不知道」好像並不能敷衍過去，於是童謠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最後憋急了，一不過腦子就從眾多可選的沒有營養的借口裡選了個最有營養甚至營養過剩到有些可怕的——
「誠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
「……」
幾秒死寂。
zgdx的基地從未像此刻一般接近墳墓，莊嚴，且肅穆。
此時不要說是陸思誠，就連童謠自己都被自己的問題雷了一下……她放輕了呼吸，感覺空氣都因此而凝固了起來——在男人毫不避諱的注視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開始燃燒，舌頭打結：「不是不是，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好奇，就是隨便問問，如果你不想說……」
「沒有。」
「……」
「因為讀書時候都在家住，每個月都有幾天會被我媽指使著干這干那——那時候起就被灌輸了一個思想：女人就是有權利在每個月的固定某一段時間內作天作地。」
陸思誠面色平靜，像是在說什麼很平常的話題。
「………………是哦，」童謠靈魂出竅似的順口答，「那估計蠻辛苦的。」
「所以後來我住校了，夏天寧願在宿舍被熱死也不要回家。」
「……」
「我不會輕易找女人談戀愛的。」
「………………是哦，你看上去不像是會喜歡人類的模樣。」
「你說什麼？」
「……」童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不是不喜歡人類，我喜歡遊戲，如果要戀愛，我希望能找一個打遊戲打得比我好的人來交往。」
陸思誠說完，似乎有意結束這段在看他來有些無趣的對話，他面無表情地拉扯了下肩上披著的衣服轉身繼續上樓——從頭到尾，就好像沒有看見聽見他的回答後整個人都驚呆了似的愣在原地的少女臉上的錯愕。
直到他關上房門。
「咔嚓」的關門聲讓定格在樓梯上的人回過神來。
——比chessman遊戲打得好的人？
………………………………………………excuseme？！
精神恍惚之中，童謠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zgdx、smiling：………………完了，你誠哥真的是個基佬啊「蠟燭」！】
【zgdx、smiling：要麼就是真的不喜歡人類！】
幾秒後，今陽那邊給了回復，而且是特別冷靜的四個字——
【阿毛它娘：何以見得？】
【zgdx、smiling：他說他要找個遊戲比他打得好的人談戀愛！】
【阿毛它娘：……】
【阿毛它娘：奇蹟暖暖環遊世界行不行？】
【zgdx、smiling：……】
【阿毛它娘：又沒指定說要哪個遊戲打得好。】
童謠一臉無語地收起手機，獨自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粥，因為閑了下來所以肚子又開始痛——十分鐘內她在沙發上換了十個姿勢，坐著、躺著、趴著，怎麼擺都不對，最後她隱約猜到正確的姿勢大概是找根繩子套過脖子把自己吊起來，索性放棄了掙扎，整個人像條死狗一樣癱在沙發上，拿起手機開始看直播……
作為一個合格的老迷妹，童謠還是看的微笑的直播，這是個強迫症型adc，哪怕退役三年了，補兵基本功底還是一流職業選手的水準，走位流暢，很少漏兵……啊對了，聽說微笑以前就是個電競bb機，打比賽的時候可以瘋狂bb自己的輔助——
和陸思誠完全不一樣。
在和陸思誠打過一場比賽之後童謠發現，這個人在比賽里的話是真的不多，除了必要的指揮，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安靜做自己的事，聽隊友在那閑不住地廢話講相聲……
也有可能開啟了自動屏蔽功能，根本沒在聽他們在廢話什麼也說不定。
童謠：「……」
童謠看著微笑的直播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哪去。
直到手機里微笑手一抖漏了個大炮車，他「啊」了一聲將游神中的童謠嚇了一跳，手一抖舉著的手機砸下來砸到鼻尖，童謠「嗷」地一聲捂住臉像只蝦米似的蜷縮起來，與此同時，樓上的房門被人拉開了——
陸思誠皺著眉從房間里走出來，臉上還帶著迷迷糊糊的睡意，頭髮被枕頭蹭的有點亂……他站在二樓往下看，聲音冷漠：「怎麼回事？」
童瑤抹掉被痛出的眼淚抬起頭：「什麼？怎麼了？你怎麼起來了？不再睡一會兒？粥還沒好……」
「剛才什麼東西在叫？」
「……我在看直播。」
陸思誠臉上的面無表情變得更加面無表情，童謠彎下腰撿起手機：「吵著你了？不好意思哦，我開小聲點那，你再睡一會。」其實她本來開的音量就不大聲，不知道陸思誠的耳朵是怎麼長的……
「不用了。」
陸思誠冷淡的聲音響起，童謠猶豫了下還是按了禁音，與此同時抬頭髮現陸思誠從二樓走了下來，路過童謠的時候他瞥了眼她在沙發上蹭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還有白里泛青的臉色。
男人停頓了下，突然沒頭沒尾道：「我還以為你被粥燙著了。」
「什麼？」坐在沙發上的人愣了愣，抬起頭笑，「怎麼可能，我哪有那麼——」
當男人轉過頭，用那雙看不出什麼清晰的深褐色瞳眸看著她時，童謠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咽了回去，她原本想說「我哪有那麼笨手笨腳」，現在她閉著嘴，尷尬地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恍惚之間，突然好像是聽見旁邊響起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她愣了下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此時餘光瞥見面前人影一晃，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她，一隻手扣住她的胳膊將她拎起來一些，與此同時另外一隻手稍稍將她的居家服下擺掀起來了一個小角落——
當帶著不正常溫度的溫暖大手從自己一片冰涼的小腹上蹭過時，童謠低低「啊」了一聲，背部僵直。
陸思誠低低咳嗽了聲，皺著眉淡淡道：「別吵。」
童謠又閉上嘴。
下一秒，那原本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拿開了，陸思誠往後退開了些：「自己不知道灌個熱水袋？」
小腹上方才肌膚瞬間貼合留下的溫度彷彿還在，童謠乾瞪眼，只配瑟瑟發抖：「基、基地沒有熱水袋這東西。」
「你不問怎麼知道沒有？」
陸思誠扔下這句話就轉身上樓了，在下樓的時候手裡真的拿了個熱水袋，「去年冬天粉絲送給小胖的，」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它扔給童謠，「剛才燒的開水還有嗎？」
童謠捧著上面印著去年zgdx全員陣容的q版頭像的熱水袋，搖搖頭，又點點頭。
陸思誠挑起眉，看著她宛如看著一個智障——彎腰將她手裡捧著的熱水袋不怎麼溫柔地一把抽走，男人轉身走進開放式廚房，順手將已經煮好粥的電飯煲摁了，再轉身打開剛燒好水還在保溫的電熱水壺，捏著熱水袋的那隻手靈活地用修長指尖撬開塞蓋，另外一隻手拎著熱水壺將滾燙的開水灌進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童謠從沙發上跳下來跟在陸思誠的身後，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從側面認真地看他灌熱水袋，那奶白色的水蒸氣蒸騰，將男人英俊的側臉模糊了一些……
「你剛才怎麼可以突然就這樣摸少女的肚子？」
「老虎肚子？摸不得？」
「放在古代你這樣是要娶我的。」
「我還以為我在做好事，」陸思誠垂著眼，「為什麼要接受這種懲罰？」
「……」
灌完熱水，男人指尖一挑，將熱水袋的塞子塞回去，同時掀起眼皮子掃了眼站在自己身後面無表情的傢伙，大拇指將邊緣濺出來的熱水抹去，他將熱水袋往她懷裡一塞：「放在古代我娶你八百回了。」
「……」
「然後也休妻八百回。」
「休了又娶還要重複八百回難道不是賤得慌？」
「不知道，大概是不幸患上間接性眼瞎。」
男人說完，轉身從碗櫃里拿出兩個碗，盛粥。
五分鐘後，基地中唯二兩個活人各自佔據餐桌一頭，低頭安靜喝粥——童謠盤腿坐在椅子上，肚子貼著溫暖的熱水袋整個人彷彿沐浴在溫暖的海洋里，再加上暖洋洋的紅糖白粥下肚，方才冰冷的腳趾此時也有了溫度。
童謠放下粥碗。
「誠哥。」
「？」
「不好意思，說好了我照顧你的，結果最後變成你照顧我。」
「？」陸思誠從碗的邊緣瞥了桌子那邊的人一眼，「什麼時候，誰和你說好了你照顧我的？你不是因為自己不舒服才死皮賴臉地跟著回來么？」
童謠乾笑幾聲，站起來將碗放回洗碗池，一般用過的碗不用洗，第二天基地的阿姨來了會幫忙收拾……吃過東西之後胃裡也舒服了不少，童謠睡意全無，索性窩在沙發上繼續看直播。
陸思誠隨後也吃完了，端著碗放進廚房的途中經過沙發的時候，沙發上的人突然叫了聲「誠哥啊」，男人腳下一頓，轉過身來，居高臨下，英俊又冷漠的臉上是大寫的五個字：又有何貴幹？
童謠放下手機爬起來，拽著男人的衣服下擺讓他彎下腰，她跪在沙發上伸長了手臂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還沒退燒？」
「你以為你剛才餵給我的是什麼仙丹。」
童謠站起來接過他手機的碗，順手扔進洗碗池裡後將男人往樓上推，一邊推一邊說：「走走走，換我照顧你。」
「肚子不痛了？」
「痛啊。」
「那走遠點，我不想看見個面色鐵青的人在我房間地毯上滾來滾去。」
「……」
兩人就「隊長需不需要人照顧」這個問題爭論了一番，直到最後那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消失在陸思誠的房間，然後房門「嗙」地一聲被關上了——
整個基地又陷入了剛才的寧靜。
只有童謠方才忘記關掉的手機還孤零零地放在沙發上，手機里直播還在繼續……
熱水袋她倒是沒有忘記拿，直接別在褲腰帶上帶走了。
……
晚上，接近十二點半。
zgdx戰隊基地外終於有了動靜，參加了一晚上活動的隊員們風塵僕僕趕回來跳下車，一群人熱熱鬧鬧一窩蜂沖回基地，小胖沖在最前面嚷嚷著「我們回來啦給你們帶了吃的」，結果一開門發現，基地一層鬼都沒有一個，安安靜靜。
小胖「咦」了聲，又琢磨到可能是兩個病號分別吃了葯睡了，索性跟身後的人們打了個手勢——
大家都很貼心地放輕了腳步。
小胖嘟囔著「我去看看誠哥好點沒有」，然後在眾人的目送中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打開房門，進了房間。
五秒後。
他可以算是屁滾尿流地從房間里沖了出來，並沒忘記「哐」地一下帶上門。
「……幹嘛你？」陸岳挑起眉，「見鬼了？」
小胖擺擺手，然後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樓下眾人……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視中，陸岳淡淡扔下一句「不會是我哥病死了吧」往樓上走去，徑直路過小胖打開房門，探腦袋進房間的第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房間最裡面靠窗的那張床上此時黑色的被子高高隆起，床上男人面朝房門方向顯然正安靜沉睡……中國電信戰隊的隊長顯然還活著，然而快要把他的隊友嚇死的是此時此刻在他的胸前被子下還蜷縮著另外一個人，那人臉深深埋在男人的懷中，腿勾起來，羊羔絨的居家鞋還露在被子外面。
陸岳退後兩步，以比小胖冷靜一點，但是也並沒有好太多的表情關上了房門。
「……幹嘛你？」戰隊經理小瑞挑起眉，問了三十秒前他問過的一模一樣的話，「見鬼了？」
陸岳沉默三十秒。
而後薄唇輕啟：「比鬼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