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勞駕您慢一點兒。」
計程車司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還要多慢啊?你瞧瞧這邁速表都已經打到哪了?」
「您就跟住前面那個人,穿藍色校服的那個,跟住他就成了。」
司機徹底怒了,「鬧了半天你是讓我追一個走路的?你存心折騰我呢是不是?我這車是按公里算錢,不是按時間算錢,耽誤我半天工夫走個一里地,值當么?」
顧海掏出二百塊錢,直接甩了過去。
司機的態度立刻柔和下來。
「我說小夥子,你要是跟蹤一個走路的,何不自己下來走呢?或者找一個電動車,都比我這省錢多了。花二百塊錢走這麼幾步,你不覺得虧疼啊?」
「走路容易暴露……快點兒,他轉彎了。」
一直到白洛因家的衚衕口,顧海才從車上下來,這是一排排破舊的四合院,與周圍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以顧海的經驗判斷,這裡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這些在衚衕里穿梭的大爺大媽,很快就要失去他們唯一的暖巢了,因為補貼金是不可能滿足他們在北京買下任何一所房子的。
沿著衚衕往裡走,顧海瞧見白洛因進了一個院子。
他低頭看了看錶,五十分鐘的時間,他現在明白為什麼白洛因總是遲到了。以顧海所觀察到的白洛因的家庭條件,他恐怕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
白洛因進了屋子,把書包往雜亂的床上一扔,脫掉校服,赤裸著上身直奔廚房。打開電飯鍋,呆愣了幾秒鐘,朝院子里的白漢旗大吼了一聲。
「不是說熬粥么?怎麼又變成米飯了?」
白漢旗猛地拍了一下腦袋,一臉追悔莫及的表情。
「我剛才在外面洗衣服,把熬粥這事給忘了,這粥裡面的水分蒸幹了,就變成米飯了。」
顧海走到門口的時候,白洛因正往碗里倒自來水,碗里是白花花的米飯,攪和攪和就變成粥了。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旁邊只有一碟鹹菜。
吃過飯,白洛因把碗沖了沖就放了進去,沒一會兒走出來,看到白漢旗在晾衣服,怒火中燒,拽下一條內褲冷聲質問白漢旗。
「這條內褲不是乾淨的么?你怎麼又給我洗了?我一共就三條內褲,一條讓你給倒水池子里了,一條髒了,這條幹凈的又讓你給洗了,明天我穿什麼?」
白漢旗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濕了吧唧的兩隻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柔聲哄道,「爸這就給你買一條去。」
「不用了。」白洛因一把拽住白漢旗,「我現在就把它穿上,明天早上就幹了。」
顧海被這爺倆兒逗樂了。
回去的時候,顧海沒打車,直接跑著回去的,也省的到家再鍛煉了。他的腦子裡一直回放著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那對爺倆亂七八糟的生活片段,越想越覺得可樂,可樂著樂著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了。
其實,他來這裡有三個目的;第一個是想看看白洛因為什麼總是遲到,第二個是想看看同胞的生活狀況,第三個就是閑的。
現在,這三個目的都達到了,還有一個意外收穫。
他發現,他們各自擁有的,都是彼此最匱乏的。
根據互補原理,這個人,他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