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志還在白洛因的家門口附近晃蕩,一邊晃蕩一邊琢磨著,我到底要不要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呢?假如我真的做絕了,把他們惹惱了,那二十萬豈不沒戲了?可我要是不做,二十萬還是沒有,而且還便宜了他們。
反正橫豎都是死,何不拼一把呢?
我就不信你們真能耗得過我!
孟建志想著想著,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回走,還沒走到白洛因的家門口,藏獒的狂吠聲就頂到了耳邊兒。
進去的希望不大了,得想方設法弄點兒錢,不然明天的計劃怎麼進行?
攔路搶劫?這個點兒還去搶誰啊?女的都不敢出門,男的都搶不過。
正想著,突然一個身影映入孟建志的視線。
黑燈瞎火的,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看身板兒,可以搶試試。
楊猛一邊走一邊揉臉,左半邊臉蛋兒都給摔腫了,當時喊都沒敢喊一聲,一路狂奔到這裡。心裡正罵著,我怎麼這麼倒霉?突然就看見前方一個人影閃了過來。
「把錢掏出來。」孟建志大喝一聲。
楊猛起初被嚇了一跳,結果看見眼前站著一個和自己個頭差不多的人,佝僂著背,貌似還一腿長一腿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酸臭味兒……心裡頓時踏實了不少。
孟建志見楊猛沒反應,又上前走了一步,怒道:「快把錢掏出來!」
楊猛眼底閃過一抹諷刺,「就你這小身板還搶劫呢?」
「還瞧不起我?我告訴你,我憑我這小身板,搶你也綽綽有餘。」
孟建志說著,又往前走了一步。
一股難聞的氣味兒撲面而來,差點兒嗆了楊猛一個跟頭。
楊猛忍不住咳嗽兩聲,「要飯的也想改行?你丫夠有上進心的。」
孟建志懶得聽楊猛臭貧,兩大步朝楊猛撲過去,楊猛沒來得及躲,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糞堆壓上了,鼻子周圍臭氣熏天。
「大哥,大叔,大爺成不成?你趕緊起來,我把錢給你還不成么?」
孟建志死死勒著楊猛不撒手,「你先掏錢。」
楊猛把身上僅有的十五塊錢掏出來了,「就這麼點兒了。」
孟建志倒是沒嫌少,拿著錢就走了。
楊猛從地上站起來,像是風火輪一樣在原地轉了N多個圈,想把身上這點兒臭味甩下去。結果臭味沒除凈,進門之後被阿郎撲了好幾次,心裡不由的感嘆,瞧我這倒霉勁兒的。
「你被人搶劫了?」
楊猛點頭,「也不算搶劫,算是我自願的吧,那慫身上太臭了,還抱著我不撒手。」
白洛因冷笑一聲,「他就是孟建志。」
「啊?」楊猛張大嘴,「他就是孟建志啊?!早知道是那個傻B,我剛才說什麼也得揍他一頓,草,白瞎了十五塊錢。」
白洛因沉默不語。
楊猛又驚叫了一聲,「他丫不會拿錢去印小廣告吧?」
「沒事,十五塊錢也印不了多少,再說了,他還得吃東西呢。」
楊猛盤腿兒坐在床上,擰著眉思索了片刻,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拽著白洛因說:「我又想到一招兒,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吧。」
楊猛把白洛因的耳朵拽了過來。
第二天一大早,孟建志買了兩個包子,勉強填飽肚子,又去雜貨店買了一個劣質喇叭,一瘸一拐地回了白洛因家的衚衕口。
一邊醞釀情緒,一邊等著上班早高峰的到來。
很快,人漸漸多了起來,每個人從孟建志的身邊經過,都會用詫異的眼神看他一眼,甚至有三個人還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坐著,似乎知道了他要開始表演。
孟建志輕咳了兩聲,對著喇叭嗚嗚哭了起來。
「我的媳婦兒讓人搶走了,我的兒子不認我了,天底下還哪有比我可憐的人啊?!鄒秀雲你這個黑心的女人,你背著我和別的男的搞,你……」
「哎呦我的天媽耶!」
旁邊猛地嚎出一嗓子,嚇了孟建志一跳,他扭過頭,瞧見不遠處也坐著一個男的,哭得比他還衝,一邊哭還一邊用拳頭砸地。
「我媳婦兒和別的男的跑了,還給我下毒耶,毒得我滿身長膿包,*爛得都能瞅見骨頭喂……我兒子還跟著他乾爹燒了我的房啊!誰有我可憐啊?誰有我可憐啊?」
孟建志都聽懵了,怎麼這種事還有湊熱鬧的?
不管他,接著用更高的音量大聲哭嚎,「鄒秀雲你個……」
「啊啊啊……」
東邊又一個哭得滿地打滾的打斷了孟建志的哭聲,這廝嗓門奇高,哭起來和不要命似的。
「你說我怎麼這麼命苦啊?我三十八歲才搞上對象,好不容易有個媳婦兒,還讓人給糟踐了,就扔在東邊那臭水溝子里……」
「你算啥啊?」南邊又冒出來一個,「我閨女讓他乾爹給糟踐了,不僅糟踐了,還給分屍了,屍體裝在塑料袋裡,就堆在我們家門口,我這心啊……都快疼死啦!!」
這廝更厲害,哭完直接倒地抽搐闕過去了。
旁邊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全都拍巴掌叫好,有幾個好心人還往地上扔了幾個錢。數孟建志這最消停,因為他的經歷最沒有爆點,誰樂意聽啊!
孟建志瞧出來了,這仨人是專門從哭喪隊請來的,一咬牙一跺腳氣洶洶地走了。
白洛因到了班裡,顧海已經早早的來了。
「吃早飯了么?」白洛因問。
顧海冷著臉嗯了一聲。
白洛因看出顧海有點兒不對勁,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尤其叫到前面了。
「那事兒咋樣了?」
白洛因拍拍尤其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們仍需努力。」
尤其帥氣一笑,「你最好再爆料一點兒出來,我都快沒得罵了。」
「謝了啊!」白洛因隨口回了句。
尤其擺擺手,「咱們之間還說這些幹嘛?」
顧海坐在後面,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兩個人分享昨日的成果,什麼都沒問,完全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
孟建志一招兒失敗,撿了一上午的飲料瓶子,賣了十幾塊錢,又去了複印部。
「幫我列印一份東西,我不會打字,我念,您打成么?」
複印部的打字員挺客氣,「當然可以。」
「我的媳婦兒叫鄒秀雲,她和別的男人跑了,那個男人叫白漢旗,他們就住在……」
孟建志剛念到一半,打字員猛地停住了。
回過頭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孟建志。
「你叫孟建志?」
孟建志一愣,「你咋知道我的名兒呢?」
剛才還客客氣氣的打字員,一下子暴怒起來,抄起凳子就朝孟建志身上砸,一邊砸一邊罵,「你還有臉來我這複印?你這個畜生,你這個敗類,我要代表廣大熱心的網友消滅你!!」
孟建志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複印部。
一個下午,這一片兒出奇的熱鬧,衚衕口堆滿了各大媒體的車。
「張大嬸您好,我是北京晚報的記者,我想向您打聽一下,您認識鄒秀雲這個人么?」
「小鄒嘛!怎麼不認識?我們這一片兒的老頭老太太都去她那吃早點,人可實在啦!」
「那我問問您,您認識她這麼久,有見過他的丈夫來看她么?或是聽說過她的丈夫給她′郵寄生活費么?」
「哪啊!我和小鄒認識兩年多了,也沒聽說他有丈夫啊!我也不好意思問人家,人家一個婦女帶孩子怪不容易的。」
房菲帶著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在這晃蕩了一下午,終於瞧見了罪魁禍首,頓時一陣激動,拽著攝像師的胳膊說:「快點兒拍,他就在那。」
孟建志瞧見身邊突然圍過來四五個人,鏡頭全都對準他,心裡還美呢。這下好了,我也不用拿喇叭喊了,我直接讓你們上電視,我看你們還敢不敢和我橫!說著,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頭,就開始往白牆上寫字,寫得格外醒目,低俗露骨。
下午放學,白洛因收拾好書包,習慣性地回頭。
「你今天……」
「我哥讓我回去。」顧海打斷了白洛因的話。
白洛因還想說什麼,顧海已經提著書包從後門走了,背影冷峻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