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道里蝸居的第一天,顧洋暗暗祈禱顧威霆晚點兒發現自己,這樣一來就可以為顧海多爭取一些時間,好讓他們成功逃離。
等到了第二天,顧洋就有點兒吃不消了,這地道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冷餷…什麼的倒能忍受,關鍵是潮濕,顧洋的皮膚又是敏感型的,十幾個小時之後就開始出現皮膚瘙癢的情況,顧洋只能頻繁地解開繩子抓撓。即便這樣,他還是祈禱顧威霆晚一點兒下來,這樣顧海能跑得遠一點兒。
到了第三天,顧洋就開始罵人了。
顧威霆你這個殘暴的法西斯,顧海是你兒子,你兒子已經在地道里待八天了!!足足八天啊,不吃不喝不睡,超人都死了!!你就算要大義滅親,也得下來瞅瞅你兒子的屍體吧?不能為了省一筆火葬費,就直接把兒子埋在這吧?
顧洋恨恨地拿起瓶子,結果發現沒水了。
顧洋的身體早就凍麻了,渾身上下唯一有點兒知覺的地方就是胃,可這唯一的食糧供給還斷缺了。
時間每過一分鐘,顧洋對顧海的欣賞就提高一個層次,他無法想像顧海在沒水的情況下,是怎麼熬過這五天的。而且拉上去的時候還能正常行走,真尼瑪是個人才!可顧洋又想了,人家顧海能挺過來是有強大的精神動力在支撐,人家遭罪也值了,我又是為了什麼?為了維護他倆的愛情?他倆愛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一直持反對態度么?……可憐的顧洋,遭了三天罪,愣是不知道自個為什麼遭罪。
一個小時,我最多再給你一個小時,如果一個小時之內你不下來救我,我就!!……我就自己爬上去了!
和顧洋一起忍受折磨的人還有孫警衛,這廝天天晚上做噩夢,每天都會夢到顧海在地道里掙扎著求救。一連三天下來,孫警衛的臉已經變成了土黃色,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他的底線徹底崩塌了,什麼都沒有人命重要,寧可被貶職,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死在自己屋裡。
事實上,一個小時前,顧洋就準備爬上去了。可手上和腳上都系著繩子,前兩天他開系自如,今兒徹底悲劇了,兩隻手全僵了,一點兒勁都使不上。也多虧他解不開繩子,拖延了時間,不然前兩天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孫警衛移開地板鑽了進去。
此時顧洋已經挪到地道口了,讓孫警衛一陣好找,等孫警衛到了顧洋身邊,顧洋猛地一驚,這個人從哪冒出來的?地道口明明沒開啊!震驚過後,顧洋被一股大力直接拖到另一個地道口,等他的眼睛接觸到光亮的時候,整個人都石化了。
顧海,老子要和你玩命!!!為什麼不告訴我這邊還有一個口?你要是說了,我他媽早就上去了!!!
顧洋的臉上沾滿了泥土,黑黢黢的,看不清本來的面貌,孫警衛還以為是顧海。
「小海,我記得你下去的時候沒被綁著啊?這……怎麼被綁上了?」孫警衛作勢要去解顧洋身上的繩子,卻被他一句話攔住了。
「孫叔,我是顧洋。」
孫警衛的表情瞬間獃滯,再仔細一瞅,還真不是顧海。
「你……你……」
顧洋開口,「快去把我叔叫來,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說。」
不出一分鐘,顧威霆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顧洋一看到顧威霆,那一張含冤帶屈的面孔,瞬間秒殺竇娥。
「叔,您要給我做主啊!」顧洋晃了晃手腳,故意讓顧威霆看到繩子,「那天我來找您,本來是想勸勸顧海,誰想那小子心術不正,把我綁起來塞進了地道里,要不是孫叔及時把我拉上來,我現在都死在地道里了!」
顧威霆聽完這句話,臉色簡直沒法看了,不過再怎麼生氣,也得先把顧洋身上的繩子解開。
「你那天走的時候不是還給我發了條信息么?」
顧洋苦笑,「顧海把我的衣服都穿走了,您想想那條信息能是我發的么?」
一副大氣磅礴的暴風驟雨圖,活生生地刻在了顧威霆的臉上。
兩天之前,白洛因和顧海載著滿滿兩車的食品和衣服,在白漢旗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正式踏上了私奔的路程。
白漢旗遙望著兩個車影若有所思。
「哎,真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他們好還是害了他們……」鄒嬸一臉憂慮。
白漢旗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瞎試試唄,沒準就是好事。」
「瞎試試?」鄒嬸掐了白漢旗一下,「有你這樣當爸的么?把孩子的青春拿來當試驗品!萬一失敗了,誰來賠啊?」
「人生道路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與失敗,每一步都是人生閱歷。走一段歪路不見得是壞事,同樣,一直走正道也不見得是好事。」
「好像還挺有理似的……」鄒嬸拿眼睛斜著白漢旗。
白漢旗嘿嘿笑了笑,「本來就是嘛,年輕人出去闖蕩闖蕩不是壞事,誰這一輩子不做得做兩件荒唐事啊!像我這麼老實的人,年輕時候還有過那麼一兩次創舉呢。」
「啥創舉?」鄒嬸問。
「當初我爸媽全都不同意我娶姜圓,可我就敢堅持自個的意願。他們也是百般阻撓,甚至揚言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我都沒妥協。我們自己的愛情,憑啥要讓別人做決定?!!」白漢旗一臉自豪的表情。
「後來呢?」鄒嬸故意問。
白漢旗塌下肩膀,「後來就離婚了唄……」
「這不完了么?」鄒嬸氣結,「那你還讓他倆走!」
「話又說回來,假如當初我沒和姜圓離婚,我還能二婚么?我還能遇到你么?」
鄒嬸,「……」
白漢旗越發得意,「所以說,凡事都有利弊,關鍵是你什麼時候去衡量他。我這人就信命,我覺得人這一輩子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你到了這個時段就該遇上那麼個人,就該有那麼個劫,你躲也躲不掉……」
鄒嬸嘆了口氣,「可惜了,因子班主任昨天還打電話過來,說因子各科競賽成績都挺好,學校考慮將他列為保送生,還說讓因子趕緊回學校落實這個事。」
「啊?」白漢旗臉色一變,「啥時候的事?你咋沒早點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前兒晚上和你說的,你還嗯了呢。」
白漢旗一拍腦門,「完了,我那會兒肯定睡著了。」
鄒嬸試探性地問:「你後悔了?」
「……怎麼可能?」白漢旗尷尬地笑笑,繼續維護他那副哲人父親的英明形象,「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哪能說改就改!」
鄒嬸點點頭,「那咱回去吧。」
白漢旗轉身往回走,憋了一陣沒憋住,忍不住打聽了一句,「那老師有沒有說是保送到哪個學校啊?」
鄒嬸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好像是清華吧,反正不是清華就是北大。」
白漢旗一個急轉身,笨拙的雙腿狂奔了幾大步,大聲疾呼:「兒子啊,我的狀元兒子啊……」
鄒嬸緊跑兩步把白漢旗拽住了,氣急敗壞地說:「這會兒還追什麼啊?早就沒影了!」
白漢旗一副懊惱的表情。
鄒嬸嘆了口氣,拽了白漢旗一把,「行了,認命吧,這也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你追不上了。」
白漢旗咬牙切齒,「老天爺真不是東西!」
倆人分別駕駛一輛車行駛在路上,沒有逃跑中的狼狽和遠離親人的恐懼,一切都是新鮮和多彩的。也許是前段時間經歷了太多的磨難,承受了過多的壓力,突然發現活著就是美好的。與其把自己圈在一個牢籠里害人害己,還不如逃出來享受著自由奔放的快樂。
在倆人的腦海里,這就是他們人生中的一段旅行,趁著還年輕,何不瘋狂一把呢!
開到荒郊野嶺,兩輛車緩緩停下。
「你要解手么?」顧海問。
白洛因點點頭。
顧海露齒一笑,「那咱倆一起吧。」
白洛因推了顧海一把,「你離我遠一點兒。」
顧海不依,直接把大鳥掏了出來。
白洛因把顧海的身體轉了過去,倆人來個背靠背式。
「不行!」顧海叫喚一聲,趕緊把身體轉了回去,「那邊頂風,你想讓我尿一身啊?」
白洛因樂得肩膀直抖。
很久沒看到白洛因笑了,顧海收不回目光了,眼睛朝他臉上瞟一眼,朝下面瞟一眼,朝上面瞟一眼,朝下面瞟一眼……白洛因清了清嗓子,「嘿,哥們兒,你尿手上了。」
顧海趕緊朝下面瞅了兩眼。
「哪啊?我手是乾的。」
白洛因但笑不語。
顧海心知上當,等白洛因提褲子的時候,故意在他的屁股蛋兒上調戲了兩把。
解決完畢,愛乾淨的白洛因拿出礦泉水瓶,給顧海倒水洗手。
「多浪費啊!」
自打顧海從地道里出來,他就養成了節約用水的好習慣。
洗完手,兩個人靠在汽車上抽了會兒煙。
顧海問:「你認識路么?」
白洛因搖搖頭,「哪都不認識,第一次出來。」
「你別告訴我,你都沒出過北京?」
「你這話要是頭倆月問,我還真會這麼告訴你,不湊巧的是,前陣子剛去了趟天津。」
「去天津?」顧海對這毫無印象,「你去天津幹什麼?」
「和尤其一塊回去的。」
一股酸意開始在空氣中瀰漫,顧海撣了撣煙頭,調侃道,「你還和他一起私奔過呢?」
白洛因沉下臉,幽幽地說:「信不信我現在就把車開回去?」
顧海笑著朝白洛因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煙味兒順著下巴闖入鼻息,和野草野花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給人一種生性放浪的不羈感。
「快點兒做個決定,我們第一站去哪?」顧海問。
白洛因挺為難,「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
顧海沉思了片刻,「這樣吧,我有個招兒。」
白洛因眼睜睜地看著顧海脫了鞋,扔到空中,鞋子落地指向西邊。
「得,那咱就往那邊開。」
白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