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和白洛因聊得正歡,某個高了楊猛一頭的警察走到他倆跟前,扔下一疊材料,「這是新一周的工作報告,趁早兒送到分局去。」
楊猛悻悻地接過那份材料,嘆了口氣,「聊個天都不讓人消停!」
「我送你過去吧,我車就停在外邊。」
「得!」楊猛樂呵呵的,「今兒我也體驗一把坐軍車的感覺。」
車子開在路上,楊猛問:「因子,你什麼飛機都會開么?」
白洛因沉默了半晌,淡淡說道:「差不多吧。」
「那你怎麼沒開直升機過來?」
「我們只有緊急任務往返途中才會開,平時就沒那個必要了,也不是隨便找個地兒就能降落,還沒有開車方便呢!」
楊猛一副艷羨的表情,「因子,你太帥了。」
白洛因哼笑一聲,「假如你現在符合條件,可以入伍做飛行員,你願意去么?」
楊猛搖搖頭,「不願意。」
「這不就得了!我還羨慕你這種安逸的工作環境呢。每天無非就是值班巡邏,寫寫材料,偶爾冒出個緊急任務,隨便出動幾個人就解決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啊?」楊猛詐唬幾聲,而後臉色一轉,「不過和你們那種工作比起來,我這的確算安逸的了。」
白洛因沉默不語。
楊猛又問:「因子,在部隊特別苦吧?」
「沒你說的那麼血活,還成,剛開始有點兒難熬,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當初為啥突然入伍了。不過能選上飛行員的確挺不易的,一般人想當還當不了呢。尤其像你這種在部隊有關係的人,表現好更容易提干,將來前途無量啊!兄弟,好好奮鬥吧,我下半輩子就指望你了。」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到了分局門口,白洛因把車停好,跟著楊猛進了公安局的辦公大樓。
「往這邊走。」楊猛朝白洛因說。
白洛因正欲拐彎,突然被不遠處一對身影震住了腳步,硬生生地愣在那。
「副局不在啊?」閆雅靜看著顧海,「你沒提前給他打個電話么?」
顧海一邊走一邊說:「臨時有個急事出去了,一個小時後趕回來。」
「那你還等么?」閆雅靜緊緊跟在顧海後面。
「明兒再說吧。」
顧海走路速度非常快,閆雅靜跟在他身邊,基本都要小跑的。結果顧海突然來了個急剎車,閆雅靜重心不穩,一下撞在顧海身上。
顧海伸出胳膊穩住閆雅靜的肩膀,防止她摔倒。
「怎麼突然站住了?」閆雅靜站穩之後問道。
顧海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不遠處的白洛因,對視的那一剎那,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不過兩米的距離,誰都沒有往前走一步,甚至連招呼都忘了打。
楊猛捅捅白洛因,「那不是顧海么?」
白洛因如夢初醒,再把目光轉向顧海的時候,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真的已經八年了么?好像昨天還在夢裡和這個人打打鬧鬧,今天再看向他,突然就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了。顧海的臉部輪廓更加成熟迷人,穿著西裝的他隱隱間透著沉睿穩重,眼神犀利如常,只不過內含的深意已經是白洛因看不懂的了。
顧海眼中的白洛因,也已經褪去了青澀的皮囊,記憶中那份純粹陽光的笑容,已經沒法安在他現在這張臉上了。有些東西,你總以為還在,其實已經失去很久很久了。
白洛因主動抬起腳走到顧海身邊,伸出胳膊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放開的那一瞬間,聽到顧海有意的調侃。
「在國外待了幾年,果然就是不一樣,比以前有禮貌多了。」
白洛因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嘴角依舊保持上揚的弧度。
「你好像長高了。」
聽到這話,顧海冷笑一聲,「斷骨增高了。」
想起八年前的那場車禍,白洛因至今心有餘悸。
顧海用手在白洛因的額頭前比划了一下,「你好像也長高了不少。」
「大概是國外的水土比較養人。」
楊猛在旁邊聽得糊裡糊塗的,這倆人胡說八道什麼呢?
閆雅靜看了白洛因好長時間,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突然間想起來了,興奮地拉著顧海的手,「哎,他不是就是你電腦上……」
「是我哥!」顧海打斷了閆雅靜的話。
八年前,若是能逼顧海叫一聲哥,白洛因能美上三天,現在顧海主動喊出哥,白洛因的心裡卻透著幾分涼意。
楊猛盯著閆雅靜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這誰啊?」
「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顧海生硬地將閆雅靜摟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白洛因,「我的未婚妻,你未來的弟妹。」
白洛因心裡咯噔一下,不過,八年的軍人也不是白當的,他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以媲美殲擊機的外殼。
「挺好,結婚那天別忘了給我一張請柬,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能少了你哥我呢?」
顧海幽幽一笑,「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的,追根溯源,我倆還是你給撮合的呢!當初要不是你聞到我身上有香水味,我還真不知道有人對我一見鍾情。」
白洛因淡淡回道:「那拍婚紗照的時候小心點兒,別把我弟妹掉進水裡。」
「放心吧,就算她掉下去了,我也能把她撈出來。」
兩個人凝望著彼此的雙眸,誰都能看出,對方眸子里的真實情緒絕不如他們臉上表現得那般友好。
楊猛不知怎麼就瞧不慣了,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那你倆現在就去民政局領證吧,剛才有兩口子去那離婚了,你們正好可以過去沾沾喜氣。」
顧海不動聲色地瞥了楊猛一眼,「現在是高空作戰,你加入是沒用的。」
楊猛起初沒聽懂,後來仰視著顧海,再看到他俯視自個的目光,一瞬間明白過來了。尼瑪……高空……高空……「你呢?現在還是光棍一條么?」顧海又問。
白洛因大方承認,「是。」
「沒人要啊?」
白洛因還沒說話,楊猛又開口了,「我們因子怎麼可能沒人要?他現在可是首……啊……」
白洛因攥著楊猛胳膊的手募的一用力,愣是把楊猛後面要說的一個字給攥沒了。
「猛子,你怎麼在這呢?」
楊猛之前的一個同事調到分局這邊工作了,這會瞧見楊猛,不由的一樂,有陣子沒蹂躪他了。於是不由分說地將楊猛拽走,嘻嘻哈哈地在那邊鬧開了。
「敢問您先在是首什麼啊?」顧海刻意追問。
白洛因頓了頓,從容不迫地說:「首席執行官!」
「哇……」閆雅靜在一旁驚嘆道,「這麼年輕就在國外公司當上首席執行官了?」
白洛因厚顏一笑,又朝顧海問:「你呢?你現在怎麼樣?」
「鄙人不才,區區一個小公司的總經理。」
白洛因從沒在顧海的臉上看到過如此謙遜的表情,雖然有點兒假,不過從一個直性子的人變得如此會包裝,已經讓白洛因很意外了。
楊猛在大老遠喊了一聲,「因子,走不走啊?該下班了,我還得回去收拾東西呢。」
白洛因再次將目光看向顧海,「走了。」
顧海示意性地點點頭。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四目碰撞,心裡翻江倒海,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白洛因和楊猛一起出門,拽著他去馬路上攔計程車。
「咱不是開車來的么?」楊猛傻眼了,「你那車不要了啊?」
白洛因沉著臉說:「回頭再來開。」
楊猛更糊塗了,「為啥?」
「軍車。」
楊猛轉過頭,看到顧海也正好走出來,隱隱間明白了什麼,乖乖地跟著白洛因上了計程車。上車之後,白洛因的目光始終朝著窗外,楊猛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子。」
「嗯?」
「你為什麼不想讓顧海知道你入伍了呢?」
白洛因把目光轉了回來,稜角分明的側臉捎帶著幾分壓抑,儘管他在努力掩飾,可楊猛還是能感覺到他前後情緒的巨大落差。
「你怕他去找你?」
「不是,你別問了,以後有機會了我再告訴你。」
顧海上了車之後,遲遲未啟動,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眯縫著眼睛注視車內的某個角落,始終一言不發。
「顧總,你剛才說那個……什麼未婚妻的,到底怎麼一回事啊?都把我聽糊塗了。」
顧海的臉驟然一黑,毫無徵兆的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整個車身都跟著搖晃。
閆雅靜在讀大學的時候和顧海偶然重逢,到現在為止,已經在他身邊待了五年有餘,她從未在顧海的臉上看到過如此激烈的情緒變化。
「你……你別誤會……」閆雅靜有些失措,「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我沒往心裡去,我就是隨口問問。」
說話間顧海已經把車子啟動了,掉頭之後急速衝上了馬路。
閆雅靜的心跳隨著車速的提升越來越快,顧海一路上不停地超車、急剎、鑽空子……閆雅靜則一個勁地勸說,「顧總,別這麼開車,很危險的……」
正說著,車頂緩緩向後打開,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吹得閆雅靜呼吸都困難。
「啊啊啊……你這是幹嘛啊?這是冬天啊!!顧總……顧海!!……」
顧海甩了一句,「只有這樣才能讓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