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太子想要大赦天下,但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聖旨總要有人寫吧?
很不巧,今天在太極宮裡值日的就是魏知,一收到這個聖令他就擱下筆,先道:「大赦之事牽連甚廣,待我等再與陛下確認過後再說。」
前來傳旨的太監卻道:「陛下的意思是即刻下旨,趁著如今皇后的情況稍好,再發一道力,一祈福,人說不定就好了。」
魏知當然是不信什麼大赦祈福的話,他覺得太子和皇帝簡直是病急亂投醫,一聽說眾皇子皇女都答應,尤其是三皇子還積極的想要去刑部幫忙,他便起身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內官一愣,直覺不好,連忙道:「陛下在立政殿里陪著皇后娘娘呢。」
他補充道:「娘娘正病著呢。」
意思是,你好意思讓皇后這時候受累受氣嗎?
魏知還真不好意思,於是他沒直接去立政殿找皇帝,而是轉身去找趙國公。
趙國公是皇后的哥哥,他正在兵部里優哉游哉的喝茶呢,他偶然間往外一看,便看到魏知龍行虎步的朝他這來。
趙國公一愣,立即放下茶杯,轉身就要溜走。
坐他對面的劉尚書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沒好氣的道:「你躲他幹什麼?」
「哎呀,他找人通常都沒好事,我不躲,留這兒幹什麼?」
「那你也得先問問是什麼事兒,」劉尚書噴他道:「問都不問一聲就跑,傳出去你趙國公的臉還要不要了?」
就在倆人糾纏不下的時候,魏知推了門進來,劉尚書立即鬆開了他的袖子。
趙國公這會兒看明白了,「好呀你劉會,你故意的!」
魏知:「什麼故意的?」
趙國公橫了他一眼,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道:「魏大人來找我何事?」
又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兒,沒必要拐彎抹角,魏知直接告訴倆人皇帝要下的旨意。
見趙國公和劉尚書都微微皺眉,便知道他們也不是很認同,於是提議道:「我們一起去見見陛下,勸一勸?」
劉會雖然不太贊同,卻也不願意趟這個水,於是道:「我們戶部忙著呢,趙國公是國舅,讓他陪你去吧。」
魏知主要就是來找趙國公的,於是看向他。
趙國公暗罵一聲劉會,替皇帝和太子分辯道:「陛下也是憂心皇后娘娘,若祈福真有用,其實祈福也不錯。」
「你見過大赦何時對治病有用了?」
「沒試過怎麼知道沒用?」趙國公道:「皇后娘娘得天之厚,若許多人真心誠意的一同為皇后祈福,皇后又有了重生之功,焉知上天不會憐憫娘娘?」
「可那些全是作惡犯奸的壞人!」
「所以要度他們入人道呀,真拉到刑場斬了,他們可就入了畜生道了。」
魏知覺得這完全是謬論,氣得不行,當場就和趙國公吵起來了。
這邊吵得正熱鬧,那邊立政殿里的皇帝久等不見聖旨過來,不由皺了皺眉,「怎麼寫個旨意要這麼久?」
他看向古忠,古忠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低聲道:「陛下,今日太極殿是魏大人值守。」
皇帝:……
他後悔了,其實明日再下旨也是一樣的。
滿寶正在和太醫們交流醫術,當然,圍繞的依舊是皇后的病情,由此發散到各種氣疾的治療方法。
蕭院正想見識一下滿寶的針灸術,主要是他想知道她的針法好到哪一步,也好調整後面給皇后的治療方法。
其實宮裡除了他們這些太醫,也是有醫女的,不多,可也有五個。
可她們的醫術是遠遠比不上滿寶的,更別說這些太醫們了。
她們所學也就和太醫們身邊的葯童差不多,還不能獨立開方呢。
倒不是她們不聰明,也不是她們不肯學,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她們的醫術並不會太高深就是了。
宮中的醫女也都是良家子選召進來的,多為眾太醫府中的庶女。
她們大多是跟隨家中父兄學習一些女子常得的病症和護理方法,然後就被送入宮中競選醫女。
若能被選中,則能得九品醫女銜。
可是她們並不會一輩子在宮中做醫女,大多是十二三歲入選,到了十仈Jiǔ歲,最晚二十歲,若是她們還不能嫁給貴人的話,那就要離宮歸家說親了。
不過因為她們在宮裡做過醫女,可以選擇的要比以前多一些,強一點兒。
可也正因為她們都會出嫁,她們的家族大多不願意將核心醫術教給她們。
同樣的,也很少有女子非常用心的去鑽研醫術,因為過個幾年她們就會嫁人、生子,用到醫術的機會會少很多。
說到底,他們還是看輕了醫女,同時也看輕了醫學。
各部的長官都是二品,只有太醫院的院正,僅四品而已。
雖然滿寶早就名揚京城,而且剛才他們和她交談時也見識了她的醫術,但蕭院正還是想更確定一些。
滿寶便和蕭院正約定了傍晚一起上他家去扎針,讓他看一看她的本事。
太子就站在他們不遠處,聽說魏知不樂意寫聖旨,便不高興道:「母后的病若因他魏知而耽擱了,他承擔得起嗎?」
魏知可是自己人,滿寶忍不住看向太子,見他怒氣沖沖的,便又去看皇帝,見他也沉默,臉上帶著些贊同的神色,她便沒忍住,「陛下和太子不問問皇后嗎?」
太子正生氣呢,聞言轉頭看她,「有你什麼事兒?」
滿寶皺眉,「陛下,太子,你們想廣赦天下為皇后祈福,顯然是信因果的,可你們要知道,入獄之人多為惡人,尤其是被判了斬刑的,他們或許會心裡感激皇后,讓皇后得了果報,可被他們害了的那些無辜之人,他們和他們家人的恨意又是誰來承受的呢?這個果最後還不是要落在皇后身上?」
太子怒:「他們敢!」
滿寶就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暗道:你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心裡怎麼想?
太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對上滿寶的目光後,想不明白都難。
他沉默了一下,就扭頭看向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