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想了想,她起身道:「把人抬到帳子里去吧。」
婦人的丈夫不敢怠慢,立即招呼著兄弟把妻子抬到邊上的一個帳子里,進去才發現裡面也有一張木板床,只是底下用磚頭搭著腿,上面放著一張木板,木板上鋪著一塊布而已。
滿寶將她身上的輩子掀開,讓漢子將人抱到木板床上便讓他出去。
這一番動靜,昏睡中的人總算是醒來,她睜開眼睛看到這麼多人,一時愣住。
漢子只來得及交代一句,「荷娘,這是京城裡的太醫。」
說罷就對著周滿彎腰行了一禮,然後好他兄弟們退了出去。
滿寶摸著婦人的手搓了搓,笑道:「你別怕,我是大夫,現在給你看看。」
婦人是生產後惡露不止,其實就是崩漏,看似出血量不是很大,但這樣淋淋漓漓一直不斷同樣很危險,和當年周虎嫂子的情況差不多。
她能活三個月還是因為一直用著補氣血的葯,可惜再止不住血,吃再多的葯也痊癒不了。
滿寶和劉三娘檢查過病人的身體情況,將該問的都問了,她便開始教劉三娘如何處理這樣的病症。
她道:「這在帶下病中已經是很嚴重的病症了,但其實這樣的病症並不少見,只是看大夫和不看大夫的區別而已。」
劉三娘知道,很多婦人生產過後很少看大夫的,便是看,一般也抓不了幾服藥,生病基本靠熬。
但其實男子也一樣,一般的病痛,只要能忍就都忍過去,這也是太醫署建立的初衷,讓民間的一般人有一道求生之門。
滿寶道:「其實對於崩漏,針灸的效果不比服藥差,若兩相結合,要比單一樣止血要快很多。」
滿寶教劉三娘如何用行針止血,「先把殘留在體內的髒東西清理乾淨,然後再止血補血……」
於是劉三娘轉身出去,叫了好幾個女學生進去,不一會兒便有三個女學生進太醫署里拿東西出來,周立如還和同伴抬了一桶熱水出來。
她們用盆裝了一點兒熱水端上去,周滿凈手,讓她們站在一旁看,只讓劉三娘動手。
這一個病人她們就在裡面處理了近一個時辰,外面等著的病人不耐煩,石修就負責安撫他們,順便拿著自己的小本本一路望聞問切下去,記下自己的脈案和藥方。
一邊看一邊安撫道:「剛才那個病人情況比較嚴重,諸位今天可能要等久一些,若是不方便可以先去別的太醫那裡看,或是先回家,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都等了這麼久,讓他們回家是不可能的,倒是去別的太醫那裡……
排在這一隊列的大多是沖著周滿來的,誰也不樂意挪窩。
其中還有不少男子,專為求子而來,不過他們都帶上了自己的媳婦,打算兩個一起看,看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媳婦的問題。
見他們不樂意走,石修面上不顯,其實心裡是很高興的。
等周滿她們終於從裡面出來時,周滿和劉三娘還好,但其他四個小姑娘卻是臉色發白,腳下都有些虛浮。
不過再腳軟她們還是端出了最後一盆血水。
守在外面的漢子見她們有端出一盆血水,不由得臉色更白,看向周滿的目光都充滿了祈求。
滿寶和他道:「我處理了一下,一會兒我給她開藥,你們就在太醫署里先熬一副葯給她吃下再走。」
滿寶轉身回桌前開藥,漢子緊緊跟隨,緊張的問道:「太醫,那我媳婦能好嗎?」
滿寶道:「你們要是回去,開一般的藥方是好不了的,最多只能保命。」
她道:「我會給你開兩張藥方,一張是現在吃,六十八文一副,吃上半個月到二十天,在血徹底止住後吃另一張,四十九文一副,大概要吃三個月,但也只是保住性命而已,以後怕是不能幹什麼活兒了。」
一旁的太醫見她說得這麼詳細,不由扭頭看向她。
滿寶繼續道:「這是你們立即回鄉的治法,還有一種方法,你們留在京城,到時候我配以針灸給她用藥,根據她的情況給她換藥方,我不知道會用到什麼藥方,所以不能給你估算,但我會盡量不用貴重的藥材。」
「這樣的治法大概一個月左右她就能保住性命,你們要是肯治三個月左右,以後她就是不能幹重活,但一般的家務活和農活是沒問題的。」
滿寶並沒有立即讓他做決定,她寫好了脈案和藥方後將藥方遞給他,道:「你先進太醫署里抓藥熬藥吧,裡面有藥罐,還有我太醫署的學生,他們會告訴你怎麼做的。你可以想一想,一會兒喝了葯再來找我,你要是決定回鄉我就給你藥方。」
漢子伸手接過藥方,嘴唇抖了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先去帳子里看妻子,然後才進太醫署里抓藥熬藥。
跟著他一起來的本家兄弟們跟他湊在一起商量,「大哥,治病的錢咱就不說了,這是必須要花的,可要是留在京城,吃住咋辦,這個花銷可不少。」
「是呢,也不知道在京城賃個房子住要多少錢。還有吃飯,這可都要錢。」
漢子聽明白他們的意思,這是讓他拿了藥方回家治,能保住命就行。
他來之前也想過了,不求別的,就求保住命就行,孩子還小,不能沒有娘,他也不能沒有媳婦。
可現在既然有好起來的可能,就跟幾個月前一樣好的可能……
漢子蹲在葯爐子前面抱著腦袋沒說話。
滿寶已經繼續看起病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手裡拽著一個婦人,倆人是一起坐在滿寶前面的。
對著她,他頗有些不安,但還是諾諾的道:「周小神醫,您,您給看看我能不能生孩子。」
滿寶看著眼前這一對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胸口的夫妻,笑道:「我看看你們的舌苔。」
倆人總算抬起頭來,滿寶便仔細的看了一下他們的臉色,示意石修和劉三娘也注意看,然後給倆人摸了摸脈,問了一些問題。
倆人太過緊張,磕磕絆絆的回答,聲音還特別小,別說站在滿寶身後的周立如等人,就是和她坐在一起的石修和劉三娘都差點兒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