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心,想問王瑞樂的意見並不難,夏荷她們又是敷眼睛,又是整理心情,最後帶著人抬了一堆東西回去。
倆人的面上依舊和往昔一樣溫順的垂頭低眉,還帶了些麻木。因為天已經黑了,屋裡便是點了燈光線也不是很好,何況王瑞樂還睡著,此時還沒有醒,所以院子里點的燈不多,將將讓人看得到人而已。
馬姑姑看到她們帶回來這麼多東西便上前問,「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回來?」
夏荷聲音和往昔一樣平板的道:「夫人一定要給,說都是以前閨中的東西,我們夫人應該用的慣。」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兩分後道:「夫人讓我們夫人留在這裡治病,待病根去了以後再回去,還讓我和夏草勸一下夫人,至於府里,夫人會去信詢問。」
馬姑姑早在周滿說根治要半年到一年時就料到這一點兒了,其實她也不想回去,夫人要是聽話,在這裡住上一年半載把病治好也沒什麼不好。
不過這種事是主子的事,她只管做好分內之事就可以。
今天已經把消息遞出去,信件明天應該就能寄出去,到時候府里自有決斷。
所以她看了看東西,頷首道:「夫人還在睡,你們動作輕些,別驚醒了夫人。」
「是。」
看她們進去了,馬姑姑就招來一個丫頭,低聲道:「留意一些,別讓她們跟外人說了不該說的話,今日那邊來叫人,我一個不注意你們就讓她們兩個一併出去了,這事兒回去要是讓大爺和老夫人知道了,小心你們的皮。」
丫頭抖了一下,臉色發白的低頭應下,將手腕上的鐲子擼出來塞進她的手裡,哀求道:「姑姑千萬別告訴,昨夜是我守夜,夫人起夜七八次,夜裡也睡不好,白天又一直忙,下晌才不小心打了一個盹,誰知道她們就被叫走了?」
「哼,」馬姑姑收了鐲子,小聲道:「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再這樣,我是不敢替你遮掩的。」
丫頭連連點頭。
王瑞樂一覺到天亮,夏荷和夏草面上不顯,心裡卻是很高興的,這麼多年了,這是夫人第一次睡得這麼好。
王瑞樂卻覺得懶洋洋的,還想再睡,但馬姑姑怕她睡壞了,於是笑著將人勸慰起來。
夏荷和夏草就要服侍王瑞樂更衣,她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身上肯定髒了。
馬姑姑掃了一眼,立即指了一個丫頭道:「春心,你和夏荷去服侍夫人,夏草,你去廚房拿早食……」
幾個丫頭應下,夏荷和另一個丫頭就扶著王瑞樂去盥洗室更衣。
王瑞樂不喜歡別的丫頭服侍,即便春心到她身邊也好些年了,她依舊只讓夏荷和夏草做貼身的事。
春心也知道,所以只站在一旁給夏荷遞東西,和往常一樣。
馬家要的不過是她們不離視線。
夏荷仔細的給王瑞樂整理腰帶,背著春心,一張被疊得很小的紙條被她塞進了王瑞樂的腰帶里。
王瑞樂看見,低頭去看夏荷。
夏荷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夫人一眼,然後就垂下眼眸繼續將腰帶整理好。
王瑞樂換了衣物,身上舒爽些了,面無表情的對夏荷和春心點頭道:「你們下去吧。」
春心便知道她要更衣,彎腰點了一支香,然後抱了臟衣服和夏荷一起退出去。
隔著一道屏風,王瑞樂坐在了便桶上,她的手指輕輕地從腰帶里取出那張紙條來,放在腿上展開,卻是一張不小的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這是唐夫人給她寫的信,信中前面頗有些悲憤,後面則是問她想如何?
若是她還想回馬家,她和王家定可以保她安全;若她不願再回去,也自有不回去的辦法。
唐夫人是很噁心馬宏中和馬家的,因此建議王瑞樂離開馬家,不論和離與否,都要離開馬家。
王家要養個姑奶奶卻還是容易的。
王瑞樂就低頭靜靜地看著膝上攤開的信,眼淚一滴一滴的滴下,一下就暈開了信上的墨。
她面無表情的擦乾了眼淚,然後細細地將信折起來,放進了袖子里。
她曾經無數次的想過這個問題,要怎麼辦呢?
第二次被打,第一次回娘家時,她想的是娘家那邊出面讓馬家付出代價,最好也打馬宏中一頓,讓他知道怕了,將來再不敢動手。
有聰兒在,就算為了他,這門親事也得繼續下去,她那時候就沒想過離開,更別說和離了。
可她被二夫人送回去後面對馬家的一切時,她就知道她在馬家待不下去了,最後要麼是橫著出去,要麼豎著出去。
但出去也有三種辦法,和她想的一樣,唐夫人也在問她想要哪一種,是和離,乾乾淨淨的一個人離開;或是帶著孩子離開,還是分家不和離,她帶著孩子回去?
她知道,這三種辦法,第三種最簡單,第一種也不難,第二種很艱難,不僅實現艱難,將來對聰兒來說也很艱難。
可是,憑什麼呢?
王瑞樂眼中閃過狠意,憑什麼她生的兒子要留在腌臢的馬家,還姓馬?
有唐大人的指點,又是在自家的地盤上,交換信息這種事情他們做得很順利。
唐夫人親自帶著三孩子來和王瑞樂用早食,然後姐妹兩靠在一起看孩子們玩鬧時,唐夫人從王瑞樂的袖子里掏出了那張紙條,不動聲色的塞回了自己的袖子,然後問她,「才廚房送來的三樣點心,你最喜歡哪一樣?」
王瑞樂捧著送上來的苦藥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後道:「第三樣最好吃,可我最喜歡吃的還是第二樣。」
唐夫人挑眉,笑道:「我也是,也不知道廚娘往裡頭夾了什麼,吃著有些苦,但你別說,這年紀上來了就不像小時候一味兒的喜歡吃甜的,倒覺得苦的也不錯,吃起來一陣爽快。」
王瑞樂微微一笑,拉著唐夫人的手笑道:「我倒覺得姐姐的口味一直沒變,從前也不見得多喜歡吃甜的。」
唐夫人就嘆氣,「是啊,倒是你,以前一點兒苦也吃不得,現在喝葯就跟喝水一樣,那麼苦也眼都不眨的吃下去了。」
馬姑姑她們站在一旁聽,一點兒也沒懷疑這些話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