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鶴看了一眼白善後才道:「布告已經張貼出去,也見過了各縣縣令,暫時安撫住了鬧事了佃戶,但實際上我們現在只接觸了一半的田地和佃戶……」
唐鶴將這段時間的工作簡單的匯總了一下,道:「如今已經贖買回來的田地有十八頃多,哦,這部分不算鄭家的那十頃。剩下的,因為佃戶情緒還有些不穩,所以未能成行。」
喻刺史皺眉,「唐大人就沒有辦法?」
唐大人便笑道:「還是有的,他們給的借口也不過是維穩,因此我們只要安撫住佃戶,他們不鬧事,這些人也就沒了借口再拖著,他們若再拖延,那朝廷這邊就有了借口直接拿下他們。」
他道:「如今我們安撫下了不少佃農,對涉及到的二十三頃地都有了把握,只是我們一直未曾簽訂贖買合約就是等喻刺史到任。」
喻刺史:「等我?」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唐大人,「此次贖買不是戶部直接撥款嗎?唐大人又是巡察官員,此事應該可以直接做主吧?」
「是可以,但一來,這畢竟是岐州,將來在這一方土地上施政的是喻刺史;二來嘛……」
唐鶴扭頭看向端坐在一旁的白善,無奈道:「全怪我這學弟,他年輕不知事,又過於心軟良善,我一個沒看住便許了不該許的承諾。」
喻刺史微微蹙眉,看向白善,見他面容白凈俊俏,端坐在那裡如竹般挺直,但氣質溫雅,一看就是世家公子的做派,於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唐大人應該知道我才砍了三個人吧?那三人可都是岐州的地方士族,將來我要在此行政,那就不能讓人欺到我的頭上,若是與他們相讓,唐大人就不必開口了。」
「喻刺史誤會了,」唐鶴連忙道:「他並不是與那些士族做的承諾。」
他又看了白善一眼,白善就一臉羞愧的低下頭去,他這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他是在安撫佃戶們時見他們衣衫襤褸,又是在惶恐不安,便沒忍住與他們做了承諾。」
唐鶴扭頭道:「還不快和喻刺史道個歉。」
白善連忙起身和喻刺史行了一禮,滿臉羞愧道:「下官給大人們添麻煩了。」
喻刺史聽說不是那些士族和地方大族,而是佃農,便將一腳踏在腳凳上,放鬆的問道:「哦?給了什麼承諾?」
唐大人道:「我這學弟承諾那些佃農這些土地便是贖買回來後也依舊是佃租給他們,當下就可以簽下明年的佃租協議,且收取的租子絕不會超過四成去。」
喻刺史就抽了抽嘴角,問道:「這承諾你們不會與每一個村寨里的佃戶都做了吧?」
「不不不,」唐大人連忙道:「就與一個村子做了,就是大安村那個村子,他也是今日才回來的,承諾便是今日做下的。」
他解釋道:「喻刺史不知,大安村是我們這幾日走過的村落中最大的一個,足有一百六十七戶,共九百七十八人。」
喻刺史驚訝,「這麼多人,近二里,都快可以形成一個鄉了。」
唐鶴卻搖頭道:「可惜它周圍並沒有村落,這個村也不是自然形成,而是為了方便耕種這些田地前些年才搬遷組起來的。因此並不能成鄉。」
十里為一鄉,一般村子都小,像七里村,它都沒有一里,還是和大梨村的一部分戶民組成了一里,里長便是大梨村那邊的人。
像一個超過一里的村落就是一個很大的存了。
比如大梨村,那裡不僅有大集市,還有道觀,有大夫,有肉攤,有專門買賣糧食的人家。
他們那一片的村民就從來不去白馬關鎮買賣東西,圖方便就去大梨村,圖豐富多樣那就去縣城。
因為去縣城和白馬關鎮是差不多的距離,甚至比鎮上還要近一些。
白善當時看到大安村那樣的地理位置便知道是有心人特意選的地方,為的就是讓他們與世隔絕,少與人往來。
一般這樣的大村也要比別的村落富裕一些,但大安村卻窮得連絲油味兒都聞不到,上至老人,下至孩童,穿著的衣服都是補丁累著補丁,有些青年壯年,直接穿著短打褂子,就是因為那地方只有大安村一個,除了種地外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唐鶴做過地方官,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了關竅,因此這會兒就忍不住暗示提醒起喻刺史來,笑道:「我這學弟年紀小,讀書又有些讀傻了,看見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雖說我們安撫他們說將來這片土地還是由他們耕種,卻依舊惶恐不安,一時沒忍住就當眾做了這樣的承諾,甚至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名帖都交了出去。」
喻刺史上下認真的打量了一下白善,片刻後笑道:「白大人宅心仁厚,倒也情有可原。」
唐鶴嘆息一聲道:「但這些田地畢竟是岐州的公田,我等只負責贖買回來,怎能越俎代庖的定下佃租之事,所以少不得要拜託喻刺史了。」
喻刺史就笑道:「好說,好說,這樣吧,明兒我和唐大人一起下鄉如何?」
他笑道:「只要唐大人不嫌棄我礙事,我們可以一同下鄉處理了此事,這樣一來既快速又方便,也能最快的安撫人心,如何?」
唐大人滿臉笑容,「唐某求之不得呢。」
「如此我們就說定了,明日一起下鄉。」
「好,明日唐某便在刺史府中等候,一同下鄉去。」唐鶴看了一眼喻刺史身後的副將,起身笑道:「既然說定了,我就不多打攪喻刺史梳洗了。」
喻刺史也起身送他,將人送到門口後道:「唐大人可在後院散散心,稍候片刻,等我換了衣服立即來請唐大人共同赴宴。」
唐鶴笑著點頭,帶著白善走了。
等出了正院,唐鶴臉上的笑容就淡了,白善眼中卻盛滿了笑意,「唐學兄,這一位新刺史倒是個妙人,粗中有細,看來他這一番動手殺人是很有把握控制住局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