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嘆氣,要不是郭刺史給他找麻煩,其實還是挺清閑的,因為他手底下的縣丞和縣尉都用起來了。
和別的縣架空縣丞縣尉,除了縣令便是將權勢下放到主簿身上不一樣,白善基本上將縣務交給縣丞,治安方面則交給了董縣尉。
所以方縣丞和董縣尉現在都是實權,且權力不小。
也是因為這個,方縣丞和董縣尉對白善和縣衙的事都很上心。
正當壯年的年紀,誰不想著建一番事業呢?
別說一直被冷落的董縣尉,就是方縣丞也很高興有白善這個上司。
他感念路縣令的知遇之恩,但不得不說,就算他是路縣令的心腹,路縣令也做不到將這麼多縣務交給他來做,然後自己隔三差五的下鄉不在縣衙。
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人的心也是會偏的,方縣丞此時的心就有點兒偏了,他不由的找董縣尉商量,「你說要不要找路縣令幫幫忙?白縣令總躲在外面也不是事兒,現在宋家派了人在縣衙外守著,青州城那邊隔一天來一個人問,我看縣令也躲不了多少日了,他再不回來,青州城那邊怕是會直接派人下鄉去找。」
白縣令要是那樣被請回來便有些難看了。
董縣尉:「這可是和郭刺史做對,路縣令能幫忙?」
方縣丞也不肯定,只能道:「試試?」
董縣尉就鼓動他,「你和路縣令熟,你去試試。」
方縣丞:……
他撓了撓腦袋,最後嘆息一聲道:「明日我找個借口去青州城一趟吧。」
董縣尉想了想後道:「白縣令不是說今年六月要招役丁修一下路和水利嗎?要不拿著公文去青州城裡審批?」
這種服役只要不是大規模抽調和佔用農時,基本上不必要報備刺史府,自己縣就可以拿主意,但報備也沒錯,顯得親近些,最主要的是,他們現在需要一個理由去刺史府。
董縣尉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於是看向方縣丞等待誇獎。
方縣丞瞥了他一眼後道:「明日休沐,我帶妻兒去青州城置辦些布料器物不行嗎?服役這種事為什麼要經刺史府的手?萬一他和白縣令生氣卡住了怎麼辦,今年我們還招不招役丁了?」
董縣尉:……好有道理,是他少想了。
方縣丞第二天果然帶上家人去了青州城,而此時,被煩得不行的郭刺史也在想著是不是去北海縣一趟。
他看了眼博古架上的珊瑚樹,上前摸了摸,如玉一般的瑩潤,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珊瑚樹。
既然拿了人家的好處,那就得替人消災,不然這東西肯定要退回去的。
郭刺史是不太捨得的。
想了想,他還是高聲叫來下人,吩咐道:「讓他們準備車馬,我們去北海縣走一走。」
「郎主何時啟程?」
郭刺史道:「今日晚了,明日吧。」
想了想,他還是不願和白善把關係弄得太僵,於是道:「派個人去北海縣傳話,就說我明日去縣中巡視,讓他們縣令趕緊在縣衙候著。」
下人應下,派了人去北海縣通知。
公文是給了董縣尉,董縣尉給了周滿,他苦惱道:「周大人,郭刺史親自來,是不是要把白大人叫回來?」
周滿收起公文問,「你知道你們白大人在哪裡嗎?」
「在大家窪,縣城過去並不遠。」所以現在去通知,白善還能摸黑回來,或者第二天一早快馬加鞭的趕回來也行。
周滿抬眼瞥了他一眼道:「不,你不知道。」
「啊?」董縣尉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周滿道:「我是說你不知道白縣令在何處,我也不知道,他下鄉去了,北海縣那麼大,其中不乏偏遠貧困之地,誰知道他帶著人去了哪裡?重要的幾個地方都找了,找不到人,縣務是你和方縣丞協理的,你們先招待郭刺史吧。」
董縣尉聽明白了,「……周大人,明日是休沐日,方縣丞去青州城了。」
難道要他一個人面對郭刺史嗎?
他做不到啊。
周滿見他額頭都開始冒汗了,也不為難他,道:「罷了,我們醫署來招待他好了。」
周滿想了想後道:「正好,北海縣這邊的醫署已經上了正軌,這幾天陸續有一些村落的人相約來看病,病人還不少,正好讓郭刺史看看成效。青州城的醫署也該辦起來了……」
這些可都需要錢啊。
董縣尉也聽出了周滿潛在的意思,半晌無言。
所以郭刺史過來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第二天,周滿就特特把自己緋紅色的官袍拿出來穿上,然後拿著一把蒲扇坐在縣衙里等郭刺史上門。
董縣尉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不時伸長了脖子往外看,知道刺史要來的其他吏員衙役也有點兒緊張的在院子里晃蕩。
周滿覺得大堂還是有點兒熱,就從椅子上換到了廊下坐著,一邊吹著偶爾吹過來的風,一邊呼呼的扇著蒲扇,見他們如此緊張,不由道:「我說,今天休沐,你們都不休沐嗎?」
連宋主簿都沒回家,破天荒的來縣衙加班,他笑了笑道:「周大人,下官們還沒見過郭刺史這麼大的官兒呢,一時緊張和好奇,讓大人見笑了。」
周滿就用蒲扇點了點自己身上的官袍道:「看過來,看過來,什麼叫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兒,本官不就在這兒坐著嗎?」
院子里的人聞言一起扭頭看向周滿。
她穿著緋紅色的官袍,官帽也戴上了,唇紅齒白,臉又白嫩,因官袍是圓領長袍的男制,所以穿上去雌雄莫辯……
周滿掀起眼皮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問道:「好看不?」
眾人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立即偏開頭去不敢再看。
周滿便哼了一聲道:「不就是四品嗎,值得你們這樣大驚小怪的,本官的這四品還是京官呢。」
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論尊貴好似周滿更在郭刺史之上,只不過部門不一樣而已。
大家互相看了看,好像不是那麼緊張了。
周滿搖著蒲扇抬頭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陽,嘆氣,「明天就是六月了,可真是太熱了。」
眾人一起點頭,很熱啊,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