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習以為常,「哦」了一聲後就道:「朱三郎啊,規矩你都知道了吧?工錢三日一結,我們種地的是二十文一天,縣衙包我們吃喝。」
他道:「別以為這活兒簡便就偷懶,你往那邊看。」
三人就一起扭頭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群人正拿著鋤頭在挖一條溝壑,他道:「手腳慢的都被拉到那兒去挖溝渠了,他們的工錢是十五文一天,我先給你們說好規矩,這也是縣衙定下的,雖說縣衙缺人,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
「有才能的,識字、計算、木工這些都算,他們做另外的工作,工錢也和我們不一樣,」讀書識字加上身有才藝,這是他們羨慕也羨慕不來的,「我們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二十文一天,手腳快的,要是得了貴人的眼,那也能調去做別的活兒,工錢也不一樣。」
「我們現在不說勤快的,就說那些拖拖拉拉,懶人屎尿多的那一撥人,先降了工錢去挖溝渠,要是還做不好,那就再換,這裡頭工錢最低的是十文一天,要是不相干了,那就得把發的衣服和藥皂錢全部還回來,」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三人跟前晃了晃,大聲道:「總共是三十文!」
青年瞪大了眼睛,「這麼貴?」
領著他們的人也覺得貴,但他照搬了方縣丞的話,「仔細想想也就一天半的工錢,放在以前,誰一天半的工錢能買一套衣裳鞋襪,還能得一塊藥皂布巾的?」
朱三郎一想還真是,於是壓下了心中的不舍的,他更關心的是,「真的發工錢嗎?」
領著他們的人對這個問題見怪不怪了,他剛來時也是這麼懷疑的,但他在這裡幹了十天了,的確是每隔三天就發一次工錢的,所以他點頭,「你們運氣好,昨天剛發完一次,再過兩天就又是發工錢的時候,到時候你們也能領到。」
朱三郎目光微閃,「不夠三天也可以領?」
「這三天是依照這兒開始建立的那天開始的,不是你們進來的日子開始的,不然每天都有人進來,豈不是每天都要發工錢了?也太混亂了。諾,到了,這就是澡堂子,我們自己搭的,大家都將就著用,去那兒領一個木桶和一塊布巾,那邊是燒熱水的地方,去打水來洗澡吧,脫下來的衣服丟在那裡,誰也不準拿到屋裡去,一旦發現,那是要被罰錢的。」
「周大人說了,那衣服上面有很多蟲子,既然有了新衣裳,那就要燒了的。」
朱三郎:「才一套……」
「所以發了工錢你可以和縣衙再買一套,也不貴,二十文,就一天的工錢。」
朱三郎:「……」
所以白善他們招來這麼多婦人幹什麼呢?那除了種地種菜之外,當然是織布做衣裳了。
有的人不會做,白善乾脆還派人去青州城裡請了幾個織娘和綉娘教她們做衣服。
為此他可是跟人簽了合約,以後是要給她們養老的,不然她們怎麼可能將吃飯的本事教給別人,還是這麼多人。
那簡直是搶飯碗啊。
白善現在不缺錢,所以開始讓人從其他縣收購麻線麻布等物,連在山裡避暑的殷或都被他三催四請的叫下山來,開始晃晃悠悠的幫他到處收東西。
白二郎剛從青州回來,一進城他就先看到坐在牆根底下的一幫衣衫襤褸的人,看著像乞丐,但一看他們的年紀便知道是流民。
他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就扭頭去和殷或道:「好奇怪,縣城裡竟然還有流民,還以為都叫白善搜刮乾淨了呢。」
殷或便微微傾身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道:「剛到的吧?」
白二郎便嘆氣,「真可憐,用不了兩天他們就消失了。」
殷或:「……你這話若叫不知情的聽了,還以為他是個惡官,擄了人要幹什麼去呢。」
「他們或許沒被擄,但我們兩個是被擄了,我是來避暑休假的,為何要這樣來回的奔波?」
相比之下白善還能固定在北海縣呢,看著可比他自在多了。
倆人直接到的北海縣衙,他們這次從外頭給白善拉回來好幾車的布料,還給他談妥了幾門生意,「我們和青州城那邊的鋪子談好了,一共五百個木桶,做好了由他們自己送過來。」
殷或則道:「農具也在青州城、臨淄、千乘三個縣定了一批,用的全是你給的樣子,我也都看過,他們可以做出來,因為量大,他們也願意送貨。」
白二郎撓了撓腦袋道:「倒是糧食我們沒買多少,我們去各地糧鋪看了看,雖說秋收了,糧價稍顯下降,但依舊貴得很,還不如直接下鄉買呢。」
他好歹是做糧食發家的,先到地頭田間問一下價格,再到鋪子里問,發現這價格差得有點兒多。
白善問:「今年青州的收成如何?」
白二郎道:「風調雨順,除了千乘縣有些地方在灌漿時有些小旱,其他人都說今年收成比去年好。」
「那就再等幾日,我們直接到地里去收。」
白二郎問:「你要買多少?」
「先來個五千石吧。」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你買這麼多糧食做什麼?」
白善道:「有備無患,我現在手底下光將士就養了七百多人,還不算縣衙的差役衙役和外頭的幫閑,滿打滿算有小一千人了。現在又有這麼多長工,在明年夏收之前,他們吃的全都要從外頭買,五千石看著多,但其實不太多。」
白二郎信他才怪,一個人每天吃多少糧食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還是「先來」,說明他後頭還要再買的。
他心思還沒開展,殷或已經問,「你怕鹽場的事鬧大,有人攔著糧食進北海縣?」
白善微微笑了笑,「有備無患嘛,雖說我現在也在結盟,但利益動人心。」
誰知道他現在談好的盟友會不會轉身投向別人的懷抱呢,先生說過,做人要誠實,但也要知道,為官之道,少不得「奸詐」二字,我們可以不奸詐,卻得防著別人奸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