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字嘛,周滿可以理解的,她從小到大,從益州到京城,再到進宮,除了宮中的太醫開方會端正的寫字外,其他大夫的字就沒有端正過。
但她依舊被他們三人的字給驚住了。
她不是沒見過潦草的字,比如丁大夫,那一手勾畫,她可是琢磨了很久,在徒弟鄭辜的幫助下才會認,但至少人家勾畫得好看呀。
這三人的字卻毫無美感,周滿認真的看了半天才連蒙帶猜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她也懶得看了,將小本子還給他們後盯著他們道:「我也不知道你們記了多少,所以你們自己私下可以交流一下,互通有無,或者探討一下還有什麼不懂的,然後再來找我問問題吧。」
三人握著小本子的手一緊,「互通有無?」
「就是讓他們互抄筆記,」周滿早發現了,他們三個竟然互相戒備,這讓她很不能理解,「你們是來學習東西的,是來共同進步的,我又沒讓你們把自個的家底掏出來,互通的也是從我這裡學到的東西啊。」
所以你們戒備啥?
不說有同學愛,至少也該知道什麼對彼此是最好的吧?
周滿認真的對他們道:「你們今天下午不用做葯了,就復盤一下今天的外傷處理吧,可以互相討論。」
田大夫見她要走,連忙叫住她,「周大人,您這縫合術是怎麼練的?」
在擬人模特身上練的,肌理血肉都非常真實……
但周滿不能說,所以她想了想道:「知道豬腿嗎?」
三人一起點頭。
「去買來練手,等你們在豬大腿上練得手熟了就可以用活的牲畜來試一試。」
田大夫嘴快的接了一句,「比如?」
「比如受傷的雞呀,豬呀,兔子呀都可以。」
連韋大夫都忍不住道:「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受傷的牲畜?」
周滿:「人都經常受傷,牲畜為什麼不會受傷?」
韋大夫:「因為它們受傷後人都是直接殺了吃的,誰還會送出來找大夫不成?」
周滿眨眨眼,覺得有理。
田大夫,「我們故意弄傷一些?」
邵大夫:「不好吧,有傷天和。」
大家一起看向邵大夫,田大夫忍不住嘀咕道:「好似你少吃了似的。」
邵大夫一臉尷尬的道:「吃肉和故意傷牲畜是不一樣的……」
周滿覺得他說的有理,大手一揮道:「行了,這事兒以後再說,你們先把基礎的練了,等你們能把豬腿縫好,我再給你們想辦法。」
周滿能有什麼好辦法呢?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乾脆就不想了,先去看傷者。
送傷者來的一群人正蹲在廊下,看到周滿過來,立即起身,一個半大孩子被一個青年拉上來,「大人,我堂哥咋樣了,這是他兒子,他家窮,是下戶,這是籍書……」
周滿翻了翻,確定是本人後便點了點頭,「隨我來吧。」
周滿給他們辦手續寫脈案,「人需要留在醫署里住一段時間,需要人在此照顧,你們留下一個人,可以隨床,只是自己和病人的吃食要自己負責。」
青年忐忑的問道:「那葯錢……」
「葯錢和診費是我們醫署自己出的,除非需要到的藥材醫署里沒有,你們才需要出錢去別的藥鋪購買,不過我看了一下,目前他需要的治療藥材都有。」
青年大鬆一口氣,圍在門外的村民們也呼出一口氣,低聲議論起來,「還真不要錢啊。」
「我一直以為是騙人的咧……」
「老羅運氣好啊。」
「是啊,趕上好時候了,要是以前,這一摔,不得傾家蕩產。」
青年臉上也有了笑容,忙問道:「大人,那我堂哥的腿以後能好嗎?」
周滿想了想後道:「骨頭已經接上,近段時間不亂動,看後續的恢復情況,要是沒有意外,正常的勞作是沒問題的,但以後也要注意,不能幹過重的活兒,還需要養一段時間。」
「是是是,我們一定好好養。」
周滿寫好了脈案,讓他在上面簽字畫押,他不認字,因此只能畫押。
青年有些猶豫的按手印,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住在醫署的證明,回頭我們太醫署是要查地方醫署賬目的,」周滿將寫好的藥方遞給他,目光在他和身旁的半大孩子之間掃來掃去,問道:「你們家誰留下照顧病人?」
青年便出去和同伴們商量,不一會兒就進來道:「我留下,大人有吩咐只管叫我。」
周滿點了點頭,點了點藥方道:「把藥方送到藥房去,他們會給你抓藥,是吃的還是敷的,怎麼用他們會教你的,自己熬藥,去吧。」
青年連連點頭,拿著藥方,拉著侄子便出去了。
一出去就被人圍住了,「真不要錢啊。」
「哎呀,真不要錢,村長說的,還能是假的?」
「老羅媳婦不是要生了嗎?那你們說,在這兒生孩子要不要錢?」
「不要錢,」屋裡的周滿聽到這句問話,立即敏捷的衝出屋,嚇得一旁的九蘭臉色都白了,周滿站在廊下笑眯眯的看著他們,道:「在醫署生孩子不要錢,不僅下戶不要錢,中戶也不要錢!」
九蘭瞪眼,這完全是娘子自己臨時改的。
但她是醫署最大的官兒,誰能反對她?
大家一聽,興奮了,其中一個漢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人,那是快要生的時候送來,還是發動了再送來?」
周滿想了想後道:「孕婦也該經常問診查看胎位,家中有孕婦的可以送來我看看,我可以大概估算出她生產的日子,快到日子的時候提前一日或兩日就好,若是已經發動,最好就近請穩婆,穩婆不能接生時再送來。」
她道:「生孩子不能憋。」
村民們受教,紛紛點頭,然後交頭接耳起來,「我閨女就要生了,這是個女大夫,肯定比穩婆好。」
周滿笑盈盈的聽著他們議論,一直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這才轉身眼睛閃亮亮的看向九蘭,「放心,我今天穿的鞋是母親特製的,一點兒也不滑。」
九蘭拍著胸脯道:「那您也太嚇人了,下次可別這麼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