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忠退下後,皇帝就問魏知,「出了什麼事,竟累得愛卿冒著毒日進宮?」
魏知行禮後將盒子奉上,「陛下,這是白善自北海縣送回來的,是給陛下和大晉的賀禮。」
皇帝接過盒子,一邊打開一邊問,「什麼賀禮?朕的壽辰也沒到啊。」
魏知沒說話,皇帝已經打開,看到裡面的稻穗和摺子,他略過摺子,先是好奇的拎起那株稻穗看,無言道:「千里迢迢就給朕送一株稻穗?不知道信件來往花銷很大嗎?」
看著,看著他便發現了不對,他拎著稻穗仔細的看起來,還掂了掂,感覺到這沉重的重量,眼睛微眯。
皇帝很看重農事,每年龍抬頭都會下地開犁,祭天,祈福,秋天自然也時常去皇莊里看莊稼的收割情況。
他自己也是屯過田的,他以往見過的稻穗,似乎沒這麼長,這麼多穀粒和飽滿的吧?
魏知見他發現了,便拱手彎腰道:「陛下,這是周家花費六年時間培育出來的新稻種,現在青州北海縣和綿州羅江縣的畝產都有六石。」
皇帝驚得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眼前眩了一下才穩下神,他抬頭揉了揉額頭,激動的問:「果真?」
魏知低著頭,沒有看見,低頭高聲道:「陛下,白善不會在此事上作假,他的摺子上寫得一清二楚。」
皇帝便連忙拿起摺子來看。
魏知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他,見他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紅光滿面,便一邊等他看摺子一邊介紹道:「周大人有一侄子,現為綿州羅江縣吏,種在羅江縣的良種便是他帶回去的,而且這六年來也是由他及其父培育此種,信寄出來時他們只收割一塊地,稱了生稻穀,畝產是六石半,若是晒乾,大約能有五石出頭。」
皇帝已經一目十行的將白善的摺子看完,這上面也詳細記載了莆村試驗田的試驗過程。
他後面已經聽不到魏知在說什麼了,眼睛就緊盯著摺子上一份試驗數據。
魏知見皇帝半天不說話,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在看什麼,於是道:「陛下,陛下——」
皇帝掀起眼眸,暗暗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低頭看摺子,「叫什麼,朕聽得見,說吧。」
「陛下,白善摺子上的試驗數據雖然好看,但那是試驗,據庄侍講所言,他們對試驗田會更關注一些,不僅給最好的肥料,總是保證足夠的水,除草捉蟲耗費去的精力是一般稻田的五倍不止,所以臣覺得試驗田可以育種,但它的產量不能用作標準,至少得往下降一些才行。」
皇帝道:「這上面的數據,晒乾的稻穀能有七石還多出二十二斤,也就是說生稻穀可能達到了九石,就算一般的水田比不上試驗田,也不該直接少去三石吧?三分之一呢。」
想想就心疼。
魏知就知道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是得隴望蜀呢。
他道:「陛下,這個新稻種的產量可是比現在的高出一倍啊,也就是說,若它能在天下適種,那來年天下稻子的收成是現在的兩倍……」
想想就很激動好不好?
皇帝攥緊了手中的摺子,眼睛發亮,「若是繼續培育良種,讓種子更加優良,使普通農田的收成也能如現在試驗田的數據,那就是現在的三倍……」
魏知:「……倒也沒錯。」就是這個野心太大了,種子要是這麼好培育,這麼多年來稻穀的畝產不會還這樣低。
皇帝激動不已,只要想想糧食增產後各種結果,他就激動得坐不住,恨不得去西內苑裡跑三趟馬。
他興奮的起身,轉了兩圈後回頭看向魏知,「看來周家人很有種地的天賦,朕隱約記得當年新麥種也是周家新種出來的。」
魏知低頭應道:「是。」
當年楊和書還上書為周家請過功,不過當時情勢複雜,朝廷只是賞了一些財物,並沒有其他的封賞。
因為楊和書是主要推廣人,功勞主要落在了他身上。
魏知想到進宮前庄先生的暗示,他頓了一下還是道:「聽聞周家最擅長種地的,一是周家大郎,二是周家三郎,不過因他們不怎麼識字,試驗田主要是周大郎之子周立重在管理和試驗,所有的試驗數據皆出自他的手。」
皇帝便忙問道:「也就是說周立重識字讀書了?」
「也是,朕記得周滿有兩個侄子,前兩年還考中了明經,是他們當中的?」
「不是,」魏知無言了一下,他就說剛才皇帝沒聽到他的話,他只能又說了一次,「周立重現在只是羅江縣一吏員。」
皇帝:「恩蔭進去的?」
周滿做到了這個位置,恩蔭侄子一個小吏還是能做到的。
「不,他自己考進去的。」
皇帝讚賞的點頭,「倒有志氣。」
他頓了頓後道:「宣庄侍講進來。」
魏知便出門去找古忠。
古忠很快將庄先生請了過來。
皇帝興緻勃勃的問道:「既然試驗田是在莆村,那現在應該還在吧?」
庄先生含笑回道:「在。」
「那莆村可有這一株新稻種?是全都收割完了,還是……」
「已經開始收割,但並沒有收割完。」庄先生道:「今年莆村莊子里的水田都種的這一株新稻種。」
皇帝立即起身,「走,我們出宮去看看。」
魏知一愣,「現在?」
皇帝心急,「不現在去,等明天他們全割完了怎麼辦?朕要親眼去看一看。」
雖然皇帝不覺得白善會撒謊,但他還是想親眼去看一看,主要是這稻種對他來說是突然出現,他有點兒不敢相信。
魏知一想也是,他也想親自去看一看。
於是同意了,「陛下是要儀仗,還是……」
「儀仗太麻煩,等他們準備好,朕都快馬到莆村了,讓殷禮準備,我們即刻出城。」
庄先生垂眸思索片刻,還是抬手行禮道:「陛下,就是要微服,也不能私自出宮,皇后和宗室一處……」
皇帝嫌棄的揮揮手,想要駁掉,魏知已經道:「庄侍講說的對,宗室便罷了,皇后那裡卻不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