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下抓緊了庄先生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道:「庄先生,以後太子要託付與你了,那孩子脾氣急,又大,朕最怕的就是將來他聽不進去人的勸誡。」
庄先生有些感動,也握緊了皇帝的手,「陛下,勸誡太子本就是臣的本分。」
「先生,啊,那個陛下,」周五郎滿頭大汗的跑過來,見皇帝和庄先生手握著手,院子里的二十來號人全都扭頭看向他,他一時有些緊張,磕巴道:「那個,飯煮好了,我就想問問你們吃啥菜,我去摘。」
庄先生瞬間回神,立即想起周滿還有個罪名,他忙道:「去抓兩隻雞,再撿幾個雞蛋,抓幾條魚,村裡也沒什麼肉,便先這麼準備著吧,你們倆人做不來,可到村裡找人幫忙。」
庄先生吩咐完,扭頭和皇帝笑道:「陛下,村子偏僻,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水果也不少,您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那池塘邊上,種了好些瓜果,現在正是收穫的時候。」
皇帝:……庄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公正奉公這一點兒上比不上魏知。
不過皇帝還是點頭了,帶著人去逛了一下周滿他們的果園子。
說是果園,其實並沒有分界線,就是圍著池塘種了好幾圈果樹而已,最外面還種有麻。
皇帝看了一眼,問道:「你們不種桑嗎?」
周五郎搖頭道:「養蠶太費功夫,村子裡人手不足,所以不種。」
皇帝停下腳步,算了一下這片職田的大小,平均到每戶的田畝數,他微微眯眼,「比朝廷分的永業田還要少,就這樣都湊不出人力來嗎?」
庄先生道:「陛下,他們田畝少,但精耕細作,每一畝地耗費的時間都很多,收成也要高些,」
皇帝微微頷首,沒有再問。
這裡種有桃樹、梨樹、蘋果樹,還有石榴,這會兒正是吃石榴的時候,他們一進去就正好看到三棵石榴樹,上面結了不少的果子。
樹不是很高,皇帝抬手就能摘到一些,他伸手摘了一個,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土,挑眉道:「這土……」
庄先生就等著他問呢,立即道:「這一片是旱地,地薄,之前一直是種豆子的,頭年還能租出去,第二年村裡的佃戶都知道周滿脾氣好,所以都不願意再租種這一塊地。」
他笑道:「每個大人名下的職田總會有幾畝下等的田,這也是為了公平,這幾畝地不耕浪費,要耕卻又沒人種,周滿便讓周家人在這兒挖了一個大池糖,可以供村裡人浣洗衣物,也能夠養一些魚和蓮藕。」
「挖出來的泥堆在四周,土厚了些,周滿便讓人種了果樹,為了讓果樹,又讓人在這裡面養了雞,雞糞可以養土,如此五六年,這才有了現下的樣子。」
皇帝便笑了一聲道:「朕早聽太子和魏大人提起過,周滿這職田經營得有聲有色,比戶部經營的可好多了。」
庄先生微微放下心來,雖然佔用職田挖了一個池塘不算大錯,但此時正值論功之時,庄先生還是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她。
皇帝拋著一個石榴去看周五郎撈魚,看著,看著,他抬頭看向天色。
魏知瞥了一眼後道:「已經晚了,今晚想要趕回京城是不可能了。」
殷禮也道:「陛下,夜裡趕路太危險,我們今晚留下吧。」
皇帝:「……不是你們說的不能在外過夜嗎?」
魏知和殷禮:……那也得安全為上啊,要不是你又是要親自數稻穀,又到田裡轉悠了這麼久,他們現在肯定已經在半路上了。
皇帝也不需要他們作答,搖了搖頭後道:「走吧,我們回去再看看稻田,那別院四周的試驗田朕還沒看完呢。」
回到別院,庄先生便去安排皇帝晚上的住處。
周大郎聽說皇帝晚上要住在這兒,一下就驚住了,「皇帝老爺子要住在我家?」
庄先生安撫他,「別怕,皇帝的女兒也沒少來別院里住,現在做父親的來女兒住過的院子里住一晚也沒什麼。」
周大郎聽庄先生這麼一解說,緊張的情緒瞬間解了。
而此時,皇帝正帶著魏知和殷禮在田埂上晃悠,侍衛們遠遠的跟著。
「此稻種既然能在綿州和青州同時播種,那劍南道、和河東道一帶都不會有太大問題,」皇帝道:「又是我們這裡培育的,應該也能適應中原一帶的氣候。」
他長出一口氣道:「魏卿啊,說心裡話,朕心裡是真高興啊,有了這一株稻種,中原和朝廷現在的危機能解一大半。」
魏知也贊同的點點頭。
「但中原的人還是太多了,地少糧少,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皇帝嘆氣道:「朕本想問計庄洵,看他想不想動土地,可聽他的意思,他竟是想要順其自然。」
魏知道:「陛下不是誇他了嗎?」都那麼誇他了,顯然是贊同他的觀點的。
皇帝微微頷首道:「朕自是希望太子能如朕一般,最好將中原上人和地的矛盾解決掉,可朕也知道,太子不是朕,他要是做了朕現在想做的事,大晉只怕危矣。」
「他是對的,」皇帝道:「對於太子來說,順其自然,潤物無聲的進行細微改變才是上策。」
魏知也點頭,「此次因為鹽政,江南動蕩,其實不僅江南損失慘重,朝廷也損失良多。」
雖然沒打仗死人,但損失的東西也不少,那些因為沒有完成交易而消失的價值,那些被他們貪墨掉的賦稅,這些都是損失。
「若不是陛下威望甚重,只怕江南真的會生變。」但凡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不是當今,沒有當今的威望和權勢,江南都不能這麼平息下來。
皇帝扭頭看了一眼魏知,見他臉色疲憊,臉上的病容到現在都未曾消失,忍不住嘆息一聲。
蕭院正早和他打過招呼,魏知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得給太子留下些人。
皇帝一直不曾考慮庄洵,一是因為他沒有外放的經歷,教書育人還行,其他的,恐怕不行;
二是因為他年紀太大了。
雖然他精神頭看著不錯,但年紀這麼大,誰知道啥時候就病了,就沒了呢?
但現在,皇帝在考慮了。
庄洵對於他的問政,回答得極對他的心思,最主要的是,聽他說讓太子守成,順應時勢,他一點兒也不反感,和在朝中聽別人說讓太子收斂銳意舒服太多了。
皇帝摸著鬍子思考半天,最後道:「朕想加封庄洵為太子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