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行和白若瑜小朋友被強制帶到酒樓時,正好在樓下和白善白二郎他們碰上。
白善看到渾身髒兮兮的女兒,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沙子和眼淚,問她,「怎麼哭成這樣?」
白景行立即告狀,「五月姑姑不許我玩沙子。」
五月連忙稟道:「娘子派人來說該用飯了。」
白善便說她,「不就是玩沙子嗎,值得你哭成這樣?」
「你這兩日必定沒少玩兒,玩樂也該有個度,總是玩沙子,以後厭煩了,你豈不是少了一件樂事?」
「我不會厭煩的。」
「這就跟你以前說不會厭煩吃肥肉一樣不可信。」
白景行立即不說話了。
她剛滿周歲的時候特別喜歡吃肥肉,一直持續到半年前,最喜歡的食物就是七分肥三分瘦剁碎了做成肉羹,拌著飯吃特別好吃。
但半年前,她突然就不喜歡吃肥肉了,一點肥的都見不得,一定要全瘦才行。
白景行小大人一樣的嘆了一口氣。
白二郎已經一臉嫌棄的吩咐宮人把他兒子抱下去清洗。
這家酒樓不小,一些大包間里是有盥洗室的,巧了,今天周滿定的就是豪華大包間。
所以倆人就被帶到隔間里去清洗了。
唐鶴看得目瞪口呆,「這兩孩子這麼調皮?」
這也太髒了吧?
他自覺他兒子夠調皮的了,但也少有弄得這麼髒的時候。
白善不在意的道:「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
周滿深以為然的點頭,「守規矩就行。」
唐鶴:「……調皮和守規矩還能放在一起嗎?」
「當然可以,」倆人道:「玩樂並不犯規矩。」
「好吧,」唐鶴揮揮手,決定略過此事,談起正事來,「殷學弟,你們何時啟程回京?」
殷或道:「我算過,八月初一是個好日子。」
唐鶴挑眉,「的確是個好日子,你們路上慢慢走,回到京城正好過中秋。」
白善問道:「萊州的案子破了?唐學兄是要在我這兒留一段時間,還是……」
「我還得回萊州呢,」唐鶴道:「案子還沒破。」
他轉了轉茶杯,目光在屋內一掃。
白善便讓屋裡伺候的下人護衛全都退出去了,只有隔間留著照看孩子的五月和大宮女。
她們兩個都是絕對信得過的。
唐鶴這才道:「至善,你見過海寇嗎?」
白善:「屍體算嗎?」
唐鶴看向他。
白善便解釋,「去年有海寇襲擊商船,消息傳回北海縣,我便請劉將軍派兵出海剿寇,將商船帶回來,當時除了商船和船上的人外,劉將軍還帶回來兩艘有些破爛的船,還有十幾具屍體,那都是海寇。」
唐鶴坐直了身體,問道:「查過他們是什麼人嗎?」
「百濟那邊的流民,」白善頓了頓後道:「不過海上的盜賊不止有百濟人,還有倭國,甚至還有新羅過來的漁民。」
「當然,目前我知道的,勢力最大的,其實是平州和登州一帶出去的海寇,他們多是島民。」
唐鶴驚訝,「晉人?」
白善無奈的點頭,「對,這些人里有相當一部分是流放過來的罪人或罪人後代,他們與當地的漁民下海為寇,原因各種各樣,但最原始的目的便是為了利益。」
他道:「我和劉將軍都很頭疼,因為兩地都不在青州治下,我們只能在他們出現時反擊,管不到他們老巢那裡去。」
唐鶴手指敲了敲桌子,「這就很有意思了。」
「怎麼,官船沉沒與他們有關?」
「不止,」唐鶴微微一笑道:「不過此時案情,我暫不能告訴你們詳情。」
唐鶴思考許久,湊近白善問道:「至善,你對鹽政了解得多,這曬鹽法又是你琢磨出來的,你來說說,現在一石鹽的收益是多少?」
白善道:「現在鹽由鹽運司專運專賣,價格比三年前降了近一半去,收益其實不大,除去所有成本後一石也就賺個五文到十文之間。」
畢竟現在賣鹽已經算是國家公益性質的了。
唐鶴摸著下巴思考,「聽著不是很多啊。」
白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後道:「學兄,你問的這個問題得是在鹽有成本的情況下,或者說,有完整成本程序的情況下。」
唐鶴挑眉,「什麼意思?」
白善道:「官鹽被劫,也就是說,他們是平白拿到的鹽,沒有時間、人工和材料的費用,只有部分運輸成本,這樣算下來極其低廉了,再以正常鹽價出售,那他們賺的可就不止一石五文十文的錢了。」
唐鶴輕拍了一下桌子,「對啊,他們要是再運到別的地方,鹽價不止這點,那賺的就更多了。」
周滿剛和明達說完百濟新羅呢,聞言敏感的問道:「什麼叫別的地方?」
殷或道:「番邦?」
唐鶴點頭,「不錯,我查了一下,那艘沉沒的官船一點兒也不簡單,按說,海船難造,特別珍貴,他們就算想搶鹽也不會把船沉沒了。」
這也是一開始沒人想是監守自盜,而是海寇橫行,搶劫官船的原因。
畢竟一艘官船並不比船上的鹽便宜。
「在官船沉沒前,萊州鹽場的官鹽損耗就很嚴重,單看或許沒留意,但我對比過你們北海縣鹽運司里的賬目,他們的損耗,從生產到下船,是你們的十倍之上。」
白善聞言嘖嘖兩聲,「萊州的柳刺史看著挺精明的,為何會這麼想不開呢?」
唐鶴就一臉怪異的道:「我也是到了萊州才知道,和陛下密折告發萊州鹽場有異的人是柳刺史。」
這下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白善最先反應過來,問道:「萊州鹽運司?」
唐鶴點頭,瞥了一眼白善後道:「當年北海縣鹽場太過矚目,鹽運司官職雖不高,但牽扯的利益極大,所以當時北海縣鹽運司是陛下太子和朝臣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選,為人正直剛強,其他地方的鹽運司就要差一些。」
白善揉了揉額頭,有些氣惱,「鹽運司才成立三年吧?」
怎麼就那麼快鬧出這種事來?
殷或卻是很理解,「即便鹽專賣了,價格往下調了一半,它依舊是最賺錢的行業之一,畢竟,這世上的人可以不喝茶,可以不用鐵,卻不能不吃鹽。」
明達突然道:「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唐大人,你要小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