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莫二人不禁遙望逐桌請酒的成全。
有十月捧著酒瓶作陪,隨時補酒,這讓成全的臉上充滿了滿足與美妙。與之相襯的,是十月在後作陪,斟酒時的黯然神傷,面對滿桌的稱讚中,她只一一點頭。
「有這個必要麼……」莫惜君已經有些凌亂了,「這麼多年,我從沒聽十月說過成全這個人,連邁特她都提過……」
林強輕哼一聲:「雙方父親恩斷義絕,子女自然也會斷了來往。十月父親畢竟有離開銀行創業的勇氣,雖然卧病在床,但在尊嚴上的潔癖恐怕不亞於十月吧。」
「你是說,他們很小就認識?」莫惜君驚道,「青梅竹馬?」
「那時候一個單位的人都住在一個區域,不認識都難吧?」
「可……成全現在的身份地位……有必要這樣么?」莫惜君拽著桌布,目光遊離,不知該作何感想。
「他們之間的事,我怎麼知道。」林強指著成全的方向,「我只是從他的表現和表情之中判斷,他很滿意這個結果。」
「總之……」林強托腮道,「借著這次大事件的機會,由陳行遠出面暗示十月要回國,然後再兩家的後代以這種方式在薊京銀行重逢,大概就是這場風波中的私人插曲吧。」
「十月啊十月!!」林強不禁仰著頭,單掌拂向空中,「一介女子之身,你一直想憑只手之力傲然立於世間,可惜,可惜!」
「你說什麼風涼話?!!」莫惜君見林強的樣子忍不住怒道,「就算分手後大家會相互憎恨。你也不要這樣噁心人吧?林強,我看錯你了!」
「噓……」然而鄭帥卻一把按住莫惜君,「你別說話……」
「嗯?」莫惜君再次望向林強。
「惜君說的對,我就是這種人。」林強啞然一笑,「愛過,恨過。都過去了,沒什麼能做的,也不需要做什麼,只是曾經熟識罷了。」
他說著,起身拍了拍鄭帥:「咱們走吧,這地方跟咱們沒關係了。」
「林強!」莫惜君不顧鄭帥阻攔拍案而起。氣憤得滿眼淚花,「你忘了么!那天晚上你告訴我。你多麼愛管閑事,多麼放不下大家的友誼,多麼想幫十月,現在怎麼了?發現對方是身家億萬的公子就不敢管了?」
「惜君,你誤會了!少說兩句!」鄭帥再次按住莫惜君。
「我說,我就說!」莫惜君已經停不下來。「你知道現在的十月有多脆弱么,你知道她回國後承受著多大壓力么?現在我全明白了,她在向自己意志相反的方向行進。她在強迫自己,她……她要賣了自己啊!!」
鄭帥聽不下去,恨恨低下頭來。
莫惜君已經哭了出來:「十月……她要賣了自己啊……她一直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要打造自己的生活……但是現在……」
莫惜君泣不成聲,低著頭抓著桌布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這麼說很自私……但是林強……我多希望現在在她身邊的是你,而不是我,像大學那樣多好……」
「夠了,別說了。」鄭帥摟著莫惜君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知道過去了。」莫惜君緩緩抬頭,凝視著林強,「我不指望你重新愛上她,但看著她這麼下去,你能接受么?」
「否則呢?」林強微微轉頭,眼角不知何時已滿是血絲,「我買她么?」
「……」莫惜君看著這樣的林強險些尖叫。
「沒人比我了解她。」林強雙拳顫抖顫抖,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她已經這樣放下尊嚴了,我們就不要給她更多傷害,只有權當一無所知。」
林強雙手按在桌上,低下頭來:「這是對十月最後的尊重。」
林強厭惡這樣的絕境,厭惡無計可施。
他越是尊重十月,越是無計可施。
也許她需要一百萬或者幾百萬,這並非那麼遙不可及。只要她以朋友的身份向自己開口,自己定會幫忙,幾個朋友湊湊,也許有解決問題的希望。
但是她沒有,沒有對任何朋友開口。
符合她的作風,一貫的作風。
十月表面上看,一直是堅決做最強的自己,目中無人。
而剖析開來,當遇到麻煩的時候,就會變成——
只傷害自己,而不傷害他人。
如果她渴望被朋友幫助的話,早在大學時代就開口了。
默默的離去,不給別人帶來麻煩。
林強去過十月家的那晚過後甚至幻想過,如果十月沒有走,自己與十月在一起的話,感情生活如何單說,至少在經濟上是要面對極大壓力的了。
所以,她沒麻煩自己,只留下了最美好的青春倩影,悄然離去。
「一無……所知……」莫惜君擦了把眼淚,使勁搖了搖頭,「做不到……做不到……」
「那就假裝一無所知。」林強凝視著莫惜君,「陪著她,探聽,摸索出她的真實想法,成全的企圖,再用咱們的方式幫她解決問題。」
「咱們的……方式?」莫惜君驚問道。
「這麼下去,成家必定是邱老的對頭了。」林強咬牙道,「買下一家銀行,再大的集團也要冒很大風險吧?只要讓他們最後打開包裝的時候,發現只是一堆垃圾就是了。經營上,我對邱老有100%的信心,我對我的小戰場更有%的信心。」
林強凜然道:「至於十月的債務和將來的經濟壓力,我們一起想辦法,每個人都有和金錢戰鬥而必須要妥協的時候,十月這次,太笨了,不值。」
「而你要做的。」林強走到莫惜君身前,「盯緊她,別在我們成功前作出傻事。」
「你……有辦法了?」莫惜君看著林強自信的眼神不禁滿懷期待地叫到。
「沒有……」
「……」
「哈哈!」鄭帥大笑一聲,揉了揉莫惜君的腦袋,「一切都會好的,你強哥應了就會好的,總行長邢禮垮掉都是分分鐘的事,還怕這個?」
「呵呵……」莫惜君破涕為笑,才想到之前說話有些過分,道歉道,「不好意思……剛剛誤會你了。」
「這個,希望我在她身邊之類的話,不要再說了。」林強咳了一聲,「被我女朋友知道了大家都不好過。」
「哦……」莫惜君吐了吐舌頭。
氣氛剛有所緩和,一個滿身酒氣的棕發大漢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嘿,我的朋友們,你們看起來也很不開心啊!」邁特拿著酒瓶毫不見外地坐在了林強身側,晃晃悠悠地說道,「乾杯!」
鄭帥皺眉道:「你……哪冒出來的?」
「哦……」邁特見到鄭帥又是一副抱歉的神色,「再次抱歉,那晚是我不對……」
鄭帥低頭看了看莫惜君,正如林強所說,邁特只是傻,並不壞,自己也該有點胸懷了,便沖邁特笑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謝謝。」邁特沖鄭帥笑過後,眼睛又瞄向了成全的方向,「媽的,本來受邀以為有大餐可以吃,結果他.媽的噁心死了。」
藉助莫惜君的翻譯,林強這才想到,貌似邁特也是十月忠貞追求者中的一位。
「媽的!」邁特將酒瓶往桌子上一砸,「早知道是給那個滾蛋效力,我他.媽才不會來這個全是霧的鬼地方……」
「你們認識?」林強不禁問道。
「認識?豈止是認識?」邁特不懷好意地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十月和那傢伙,當年在同一個導師手下進修。」
「啊?」這下子三人都是一愣。
「哈?果然,我不是唯一的白痴!你們也被蒙在鼓裡!」邁特見他們也不知道,有種同病相憐幸災樂禍的感覺,「那傢伙比我們晚一年來,點名投靠的我們的這個導師,據說導師本來不想收他,但是學校收到了他父親的一筆贊助,強迫導師收他……」
此話過後,邁特還不忘掀起袖管展示出肌肉:「那小子從來沒贏過我,從來!」
「你說掰腕子大賽?」林強笑道。
「包括掰腕子在內的一切!」邁特滿臉神氣,「雖然十月沒表態,但她始終更喜歡我多一些!她非常討厭那傢伙!」
「你怎麼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好歹十月還偶爾和我開個玩笑。」邁特沖成全那邊擰了擰鼻子,「但這個小白臉,十月連看都懶得看。」
「媽的!」邁特老遠看見十月為成全斟酒,心頭又像是被刺了一下,粗口再次噴出,「可他娘的誰能想到!那小子作弊!用這種方法!!聳蛋!我還說十月為什麼要回國!他.媽的!我以為十月是匹了不起的野馬!沒想到不過是個貪圖富貴的婊子!玩完了!都玩完了!」
「shut-up!」莫惜君聽見那個詞便開口罵道,「你根本不了解她的苦衷!!」
「苦衷?」邁特咧嘴笑道,「告訴我,苦衷是什麼,缺錢么?」
「……」
「哈哈,缺錢是全天下人的苦衷!」邁特大笑道,「媽的!」
「媽的!」邁特再次捶了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