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你確定么……」監事會主席擦了把汗,他不希望這件事真的發生,林強的錯如果被公布出來,邱之彰一定會不滿,將憤怒遷怒於自己,這可比得罪黃光耀麻煩多了。
「說點兒啥吧,林強。」李待興像看戲一樣看著林強,「好久沒聽你訓人了。」
眾人紛紛迎合,大有一種要取來爆米花小菜的意思。
這種情況,也實在是滑稽,大家對林強實在太有信心了,邢禮錢才羅莎都不曾動他分毫,對他們而言,這更像是一出表演,直接以公布錄音為結局,不免太過掃興。
林強被一堆人抬了起來,不說兩句自己好像也有些過意不去。
一直未發言的邱之彰,也平靜地抬杯抿了口茶,輕聲道:「他不服,就讓他服,我們陪著你讓他服。」
邱之彰一席話,更讓大家躍躍欲試,只等好戲上演。
頂頭上司的話翻譯一下就是——不用考慮任何情面場面人面的因素,往死了干吧。
這還是林強頭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眾志成城,所有人都求著他噴。品過邱之彰的話後,林強結合最近與黃光耀的交流信息,已不難猜出用意,也猜出了這個本不該存在的會議,最終被召開的原因。
殺雞儆猴!宰雞時雞嘶吼得聲音自然越大越好!
藉以此事嚴肅紀律!掀起內部整風運動!
由此徹底奏響邢禮貪腐時代後全新企業文化塑造的凱歌!
眾心所向,林強也再不用顧忌任何人的面子,這次的會議與之前反抗那些人的背水一戰不同,林強有充分的理由要往死里干。
他微微轉身,就此開口:「肖東海,能否告訴我你得到這錄音的途徑?」
「呵呵,早知道你會這麼問!」肖東海指著林強。心道他也不過如此,當即侃侃而談,「實際上。你的錯誤朝東的人也犯了,去年年底。我手下一名客戶經理急於求成,疏於審核,向匯鑫投資貸出了一些款項。在之後我親自的審查中,立刻發現不對,深入調查,這才發現了事情的原委。那個代理人,他在你那邊用曲康平的名字貸款。我這邊則是路必達。待查清後,我對路必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恩威並施。最終得到了你與他合謀騙取銀行貸款的錄音證據!」
林強立刻反問道:「如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交流的手段,還要一一向你說明么?」
「的確,你不必向我說明,因為大家都知道了。」林強搖頭笑道。「一邊做大保健,一邊曉理動情,夠有腔調。」
全場嬉笑聲響起,李待興帶頭拍案大笑:「我說老肖啊,你這麼多年做業務。靠的都是這套么?」
「你亂說什麼!!」肖東海指著林強罵道,「不錯,你害我去那種場所被抓,我認,但這和路必達有什麼關係,那天我是陪另一個客戶,不要亂扯!」
「誰?」
「……我……我沒必要向你解釋。」肖東海料定林強沒法拿出他跟路必達同行的證據,便決定如此推辭。
但他明顯低估了胡笑身為警局一姐的實力,也低估了林強對這場會議的準備程度。
「這是薊京東局那晚的出勤單。」林強從包中迅速掏出一沓複印文件,分發給周圍的領導,「上面明確說明,同時逮捕了兩位嫖客,分別為肖東海與路必達。當然,這是保密文件,大家傳閱後煩請遞還於我。」
肖東海的臉立刻綠了。
複印件開始不斷擴散,領導們看著文件不住點頭,指著肖東海小聲議論。
「這是沒辦法的事,引蛇出洞總要做出犧牲!」肖東海無奈之下,指著林強罵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亂做什麼文章!」
「好好,不聊這個。」林強隨手放下文件,繼而問道,「那麼你與路必達是在何時認識的?」
「自然是在我發現冒用身份證之後。」
「ok。」林強嘴角一揚,從包中掏出第二沓文件,如法炮製,開始分發,「這是薊京第77中學,82屆三班的學生名錄,請大家注意學號14和17號的兩位同學。」
文件再次分發開來,眾領導仔細看過名單後,顯然受驚不小。
14號,肖東海;18號,路必達。
敢情您二位是同窗啊??
相比於這個,讓他們更驚訝的無疑是林強的調查能力與準備強度,不聲不響之下,連這層老黃曆都翻出來了。
這一次,肖東海真的慌了,他腦袋一沉,險些摔倒。
肖東海強撐著扶住桌子,緩了幾口氣,額頭已是大汗連連。
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辯解道:「是么……我……不記得了,也許是同學吧……但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層關係……這只是巧合,我從不記得有路必達這個同學。」
「哎……浪費了很多複印紙啊。」林強搖了搖頭,從鼓囊囊的包中掏出了第三耷文件,非常無奈地繼續分發,這次不是文字,而是照片,他一邊發一遍解釋道,「這是肖東海婚宴的照片,比較老,大家將就著看,最右邊的那個男人就是路必達。」
「…………」
這下子不說肖東海,連其他領導都楞了。
「林強……你都做了什麼啊……」李待興咽了口吐沫。
「看就是了。」
肖東海一屁股癱在椅子上,腦袋完全懵了。
林強見他不說話,繼續追問道:「你可以不承認那個人是路必達。」
他說著,手又摸向了公文包。
「媽的!我認了就是了!」肖東海走投無路,心一橫,吐液橫飛地罵道,「不錯,我認識路必達!你高興了!」
「誒?這照片不對啊!」李待興看過照片後撓頭道,「這不是老祝的婚宴么?」
「啊?!」祝豐山趕緊搶過照片,驚道,「是啊林強,你掏我照片幹嘛!」
林強撓頭道:「沒辦法,實在找不到肖東海婚宴的照片,隨便唬一下……」
「哈哈哈!」李待興大笑道,「行,我看行。」
「你這……」祝豐山老臉一紅,「搞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笑聲之中,肖東海已接近崩潰。
「還要繼續么?」林強望著肖東海笑道,「為了那300萬的補償金,你準備敗光自己最後的臉么?」
「你閉嘴!!」肖東海心想事已至此,死馬當作活馬醫,只要有錄音就有希望,他強自起身,喘著粗氣罵道,「管他怎樣!你不能否定與路必達合謀的事情!!!」
「不,我否定,我全盤否定。」林強厲聲斥道:「我被你的同學冒貸後,第一時間向行長承認錯誤,爭取補救,事情就是這樣!反倒是你,協助你的同學冒貸我行近一億元的貸款,我行還未追究責任,你反倒惡狗先咬人。
林強單掌一排,聲色俱厲,怒指肖東海:「我林強混了這麼久,自認為見多識廣,但還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你……你……」肖東海完全被壓制,顫顫抬手,「無恥的是你……林強……你再逼我……再逼我……」
「不是我在逼你。」林強無奈搖頭,「是你自己在逼自己,碌碌鼠輩,理應縮首洞中,你偏偏將苟且之事暴露於此。我輩同僚,本意給你體面,你卻不收。」
哧啦!!
肖東海走投無路,一把撕開信封,眼睛幾乎要瞪出來:
「林強!你再逼我!!!」他咬著牙道,「我剛剛得到這個錄音,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聽,為了向我行表達誠意,也並未複製!我給你機會了,你別逼我!!」
「肖東海!!」林強大笑道,「你口口聲聲妄談公道,你若真的要公道,便放出錄音,你若要安家養老錢,跪求就是,歪什麼理?!」
「……」肖東海被林強壓著,渾身已經濕透,面上更是不住地抽抖,他緩緩掃視在場領導。
那些眼神中,充滿了蔑視。
對他為人的蔑視,對他能力的蔑視,甚至於對他勇氣的蔑視。
全場的輕蔑,像灼燙的日光,讓肖東海的麵皮刺痛萬分,這樣的環境讓他幾近崩潰。
再不要臉的人,還是有最後一絲絲臉的。
他頂住壓力,最終將目光定格在黃光耀身上。
「黃……黃行長……我也不想搞成這樣。」肖東海有些喘不過氣,強挺著最後一絲氣力,顫聲哀求道,「我……不要300萬了……50萬……給我50萬賠償金……我再也不來糾纏。這個錄音我就仍在這裡,隨你們處理。」
黃光耀的回答異常迅捷——
「不可能,銀行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
「黃行長……」肖東海心一沉,強挺氣力,繼續哀求道,「我在薊京分行做牛做馬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這歲數,上有老下有小……我總要養家的吧?偌大的聯合銀行拋棄我一介老將……連分毫安家費都不給,豈不讓人寒心……」
黃光耀緩緩起身,凝視著肖東海,那目光中,連最後一絲尊重也蕩然無存,神色一狠,厲聲質問道:
「肖東海,你在職24年,可立寸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