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曹金花,曹嚴華叫苦不迭,偏炎紅砂心急火燎的,嫌他走的慢,一迭聲催他。
山洞口確實隱秘,炎紅砂一打眼都沒發現,急急走過了,又被曹嚴華給叫回來。
進洞的側道有點窄,背著曹金花不方便,兩個人一個抬肩一個抬腳,才把她給搬進去。
炎紅砂打亮手電筒,看這個洞的輪廓,想來想去,還是有點納悶。
於是問曹嚴華,洞口隱蔽是隱蔽,但這山確實離村子近,這麼些年,上山的村民那麼多,就沒發現過這洞?
曹嚴華哼了一聲:「小時候,我和村裡的孩子們經常上山玩,見縫就鑽,兔子窩都挖了好幾個,要真有這麼個口子,當時會發現不了?」
所以呢?炎紅砂看曹嚴華。
曹嚴華說:「當年確實沒發現過,村裡頭也從來沒人提起——我想來想去,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這個洞口,起先根本是封起來的。」
他指給炎紅砂看:「山上亂石多,那種大的石塊,四五塊就能把洞口完全封死,沒十來個人力根本挪不動,加上外頭藤蔓雜樹那麼一遮,小孩兒就算玩鬧,也不可能發現洞口。」
炎紅砂覺得有道理,但還是有疑惑:「那又是誰把洞口打開了?」
「沒準就是最近打開的,八成是亞鳳。」
想到亞鳳,曹嚴華就覺得自己的手還在隱隱作痛:「紅砂妹妹,你別看亞鳳長的跟個小雞仔似的——我跟你講,力氣真的很大,攥我拳頭那一下,我骨頭險些沒碎一地。凶簡如果在她身上,挪開百十斤的石頭,估計也不是問題。」
炎紅砂皺眉頭:「但亞鳳是個外人啊,聊天的時候,曹金花還跟我說,亞鳳是青山在縣城打工認識的,因為要辦婚禮才來村子住下的——她一個外地人,住了沒幾天,就發現了你們村子幾十年都沒人發現的山洞?」
曹嚴華愣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也許是凶簡來過呢?」
「凶簡還帶記憶的?」
「怎麼就不能了?」曹嚴華振振有詞,「也許人家凶簡像個u盤呢,到了合適的人身上,磁場對上了,刷的一下,往事歷歷在目。」
忽然腦洞大開:如果真的這樣,沒準這亞鳳腦子裡,有老子的清晰圖像呢——歷史書上,老子孔子吳道子,畫的都一個模樣,亞鳳要是能把老子的面容還原,也是一大貢獻。
炎紅砂沒和他繼續糾纏:「翻板陷阱,位置在哪?」
邊說邊往洞里走,曹嚴華頭皮突突的,趕緊把她拽住,然後伸手指了指洞中央的一處。
「開關的機關在哪?」
「不知道。」
想了想又補充:「至少兩處開關,因為我小師父掉下去的時候,亞鳳沒露面。但是小羅哥下去的時候,亞鳳是抱著他一起摔倒的——所以,別處有個機關,那塊翻板上,肯定也有一個,紅砂妹妹,你別亂踩啊,萬一你也踩空了,那可就完了。」
炎紅砂被他說的心頭忐忑,手電筒光再一照,照到裡頭一塊大的石頭。
曹嚴華憤憤:「我就是被綁在那塊石頭上,綁了好幾天呢。」
炎紅砂想了想,從戰術包里掏出登山繩,貼著山壁走到那塊石頭邊,在石頭上牢牢綁了兩圈,另一頭繞在自己腰上,這才小心地往翻板處走——這樣,即便不小心觸動機關,還有繩索保護自己。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開始跺腳、跳、蹦,曹嚴華看的頭皮發麻,生怕一個眨眼交睫的功夫,她就下去了。
然而並沒有,這塊翻板應該很厚,不管怎麼用力的蹦或者跳,都沒有產生空響。
炎紅砂跪下身子,仔細看地面,然後鼓著腮幫子去吹,地石的接縫處重新蓋過灰土,吹開了之後可以看出,邊縫咬的很緊,想撬開是不可能的。
她問曹嚴華:「當時,亞鳳是倒在哪個位置的?你幫我還原一下她倒地的時候,身子和手都是怎麼擺放的。」
曹嚴華只能記起個大概。
炎紅砂權當自己是亞鳳,扭著身子倒著,右手在周圍摸索,過了會,摸到一塊不那麼引人注意的凸起。
趕緊打著手電筒貼近去看,果然,那塊凸起的四周,有很輕微的石頭蹭痕。
炎紅砂有點激動,爺爺炎老頭給她講過早些年一些老舊機關的設置,也教過她怎麼分辨——這樣的凸起,屬於下摁的機關,因為最近被摁下過,所以會有可辨的蹭痕。
炎紅砂兩手疊在那塊凸起上,使出渾身的力氣往下摁。
沒動。
又站起來,往那塊凸起上蹦了兩下,還是沒動。
曹嚴華也加入,幫著她又壓又踩,連把炎紅砂背起來往那處蹦的餿主意都試了,依然不行。
這說明,亞鳳的力氣,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不過也在理,如果開關是能隨意撥動的,那也太輕率了些。
炎紅砂無奈:「找找另一個機關?」
曹嚴華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曹金花像是要醒。
曹嚴華慌了,趕緊推炎紅砂:「怎……怎麼辦?」
炎紅砂也沒經驗:「再……再打。」
曹嚴華直覺行不通:「那是腦子啊,你把人打傻了怎麼辦?」
這麼一推諉一耽誤,曹金花睜眼了。
腦袋疼,火辣辣的,摸上去一個腫包,睜開眼,看到曹嚴華和炎紅砂,但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跟兩人都無關。
——風險果然無處不在,幸好我自己是有保險的,保險的範圍應該包括這種意外傷,好像是80%的賠付額度,不過如果住院,每天會有20塊錢的住院補貼……
這眼神,似乎略顯獃滯啊,炎紅砂心頭忐忑:難道自己那一下子就把她打傻了?
曹嚴華咽了口唾沫,也有點結巴:「金……金花妹子,都是誤……誤會,我們是好人,這一點,我敢用人……人格擔保。」
曹金花的目光,終於聚焦到曹嚴華和炎紅砂身上。
為什麼自己分公司的客服同事,會跟那個先前被五花大綁的曹土墩在一起?誰打的自己腦袋?炎紅砂跟曹土墩認識?炎紅砂打的自己?
炎紅砂注意到曹金花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對了,噌一下起來,一腳踢曹嚴華屁股上:「你……你解釋,我去找開關。」
她掉頭就走。
曹嚴華緊張,一隻手前推,擋在曹金花和自己之間:「金花妹子,澹定!你澹定!我只強調一點啊,一點!」
也是人有急智,瞬間讓他找到安撫的法子:「金花妹子,你看啊,從曬場到這山上,你昏了那麼久,我們要真是壞人,早把你咔嚓咔嚓了,但我們沒有,對吧?非但如此,你醒了之後,我們還很客氣,一直向你解釋,這一點足以證明我們的誠意——你也是個理智的、有文化的、有專業素養的人,你仔細想想我這話。」
曹金花腦子不煳塗,這道理一想就明白,而且,對方是兩個人,真再鬧起來,她也未必討得了好去。
腦袋還是疼,她伸手去摸後腦勺。
曹嚴華馬上保證:「負責,我們負責,產生醫藥費,或者後遺症,我們都負責。」
曹金花沒吭聲,與此同時,炎紅砂在山洞裡費力地敲敲打打。
翻板上的機關都那麼難搞,另一處的,肯定不是隨便嵌在石壁上那麼簡單——炎紅砂忽然想到在四寨山裡那一次,被自己爺爺害死的那個女人,可以在洞頂自由攀爬,如果亞鳳也可以呢?如果另一個機關是在洞頂位置呢?
她抬頭去看。
自己不是木代,沒有貼到石壁上的本事,就算有,翻板上都使不了力,在洞頂更沒轍了。
她垂頭喪氣的過來,也顧不上曹金花,把曹嚴華拉到一邊:「找不到,還是試試頭一個吧。」
於是又試,兩個人四手交疊,卯足了勁去摁,又拚命去踩,你踩完我踩。
曹金花看鬼一樣看她們,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幹什麼啊?」
炎紅砂心裡煩躁,懶得搭理她,曹嚴華覺得自己該照顧周全,於是解釋:「我們要把這塊石頭壓下去,這石頭是個往下摁的機關,摁不動。」
說話間,炎紅砂又負氣似的往那塊凸起上踩了兩腳,差點給氣哭了。
曹金花說:「你們怎麼這麼死腦筋啊。」
「山上有那麼多很重的石頭,你們兩個抬一塊進來,拚命往下砸唄。」
***
一語點醒夢中人,炎紅砂和曹嚴華趕緊出來找,兩個人面紅耳赤的,搬了塊挺重的石頭進來,三步一歇,兩步一喘。
抬到翻板陷阱那,還是曹金花幫著看方位:「左一點,太過了,再右一點點,好,對準了。」
曹嚴華有點緊張,炎紅砂再三叮囑他:「一撒手,你就往邊上蹦,聽見沒?我身上有繩子,不怕,你要摔下去了,就完了,一、二、三……」
真是成功嚇到了曹嚴華,三字還沒念完,他就蹦開了,這一頭,炎紅砂猝不及防,一個人沒托住,石頭砸下去,轟的一聲,腳下忽然一空,頭重腳輕倒翻下去,而那塊石頭很快從身邊墜落。
轟一聲巨響,幾乎是與此同時,腰間的繩子到盡抽緊,也虧得炎紅砂經常練下井墜繩,立刻用手拽住繩子,半空中一個下扯平衡——普通人的話,這麼狠命一墜,怕是腰都要細上半拉。
頭頂上,曹嚴華的聲音隱隱傳來:「紅砂妹妹,你沒事吧?」
炎紅砂費力地伸手往背後的包側袋裡摸,摸出手電筒之後推亮,先往上晃了晃,示意自己沒事。
然後往下照。
繩子確實不夠,沒到底,目測還有十來米的距離,下頭是個好大的地洞,手電筒光逡巡著四下移動……
心頭忽然一震,趕緊把手電筒往剛剛照過的地方挪。
沒錯,是羅韌,在下頭站著,抱著胳膊看他,邊上是木代,仰著頭,嘴唇微張,似乎有點錯愕。
炎紅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洞很深,真的很深,先前,她有很多不好的念頭,掉下來的時候,身子在半空失重,下意識的也覺得,也許會看到不想看到的。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兩個人,活生生的,就在那站著呢。
炎紅砂狂喜,同時,又有點不滿這兩人的反應。
自己是王牌啊,土裡扒出了一萬三,曹嚴華看到她的時候,都喜極而泣了好不好?
她打著手電筒,不客氣地往羅韌身上晃:「怎麼著,小可憐兒,有沒有覺得,我跟個從天而降的小天使似的?」
一隻手拽繩子,另一隻拿手電筒的手,開始像翅膀一樣撲騰。
羅韌盯著她看,過了會,伸手去撣胳膊的一側,一下、兩下、三下。
問她:「有哪個小天使,從天而降的時候,先推塊能砸死人的石頭下來?」